第73章

“願意，願意，我願意，我我我，”何盛全激動得都語無倫次了：“該怎麽做呢？”

“別急，”周嘉钰翻了翻賞善簿：“得先等到晚上。”

何盛全一愣：“等到晚上做什麽？”

“晚上人才會睡覺。”

何盛全又是一愣，傻乎乎來了句：“沒事，我都做鬼了，我不用睡覺。”

周嘉钰翻了個白眼：“不是你，是人家警察睡覺，總不能大白天得冒出去跟人說這事，那不是鬧鬼嗎？”

“哦，哦。”

他憨憨得笑了兩聲，沒再說話。

周嘉钰揮了揮手，示意劉強去帶下一個鬼進來。

何盛全也不介意，自覺往旁邊讓了讓位置，安安靜靜站在了一邊旁聽。

周嘉钰又是不輕不重得嘆了口氣，要說他這個人也奇怪，第一眼讓人心生不喜，可接觸過後，又感覺對方也不是那麽令人讨厭，反而有點…可憐。

傻得可憐。

随着一個又一個鬼走出賞善殿，何盛全終于按耐不住情緒，焦灼了起來，他在殿內來回踱步，因為沒有手表等計時工具，他無法從始終一色的黃昏中分辨出現世的時間。

“行了，別晃悠了，晃得人頭疼。”

周嘉钰開了水鏡看了一眼，現世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也差不多了。”

聽到這話，何盛全立馬迫不及待看了過來，躊躇着問道：

“我能做什麽嗎？”

周嘉钰冷漠得給出兩個字：

“等着。”

何盛全被這話一噎，瑟縮着脖子看了眼周嘉钰，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着這位判官大人，似乎現在心情不太好？

可是為什麽呢？

何盛全百思不得其解。

“不行，”周嘉钰懶懶得敲了敲桌子：“他還沒睡，聯系不上。”

“哦。”

何盛全讪讪得坐了回去，那副伏低做小的樣，猛地一瞧，還真有幾分可憐巴巴。

“唉。”

看着他那個樣，周嘉钰滿肚子的不爽化作一聲嘆息，這已經不知道是他今天第幾次嘆氣了，嘆得劉強眉頭直跳，終于忍不住問道：

“大人，您今個兒心情不大好？”

周嘉钰幽幽看了他一眼，要死不活得說道：

“加班你心情能好嗎？”

劉強沒吭聲。

何盛全這才恍然大悟，随後唯唯諾諾得往後躲了躲，試圖用柱子遮住自己，畢竟對方加班這事全是因為自個。

不過…原來鬼魂也是要下班的啊。

至于劉強怎麽想？

他很想說打工人，哪有不加班的，被迫加班那是常有的事。

但他沒敢說，沒什麽別的原因，實在是他講不過自家大人那張嘴。

就算講過了大的，那還有小的在那等他呢。

所以他沒出聲，全當自己是木頭人，不會說話不會動。

好在周嘉钰本來也沒想從他這得到什麽回答，只是他剛好撞到槍口上來，她正好沖着這個勁頭發句牢騷而已。

又等了段時間，等到夜裏的知了都開始求偶，等到池塘邊不知何時起的蛙聲，等到人們細小而悠長的鼾聲從屋裏飄出。

周嘉钰終于聯系上了劉小林。

她看着在夢裏吃大餐劉小林，一時間被饞得不知該說什麽了。

“咋了？”

劉小林也習慣了她這時不時的入夢，一邊講話，還能一邊抽出心思去啃大骨頭。

“咕嚕，”周嘉钰聽見自己不争氣的咽口水聲，不太自然得別過臉：

“你能先把那大骨頭放下。”

劉小林看了看骨頭，又看了看周嘉钰，露出一個了然于心的表情：

“我懂了，我懂了，你也沒吃晚飯。”

“什麽叫也？”

劉小林捂着肚子，愁眉苦臉的：“你以為我為啥做夢都在吃。”

周嘉钰對他投以一個同情的眼神：“為啥沒吃？忙着查案？”

“還不是那個殺人犯的事，”劉小林苦着臉：“上次你說要幫忙，怎麽樣，是有結果了嗎？”

“沒有。”

周嘉钰老老實實得搖了頭：

“這次是有別的事。”

“什麽事？”

劉小林也不奇怪，畢竟他們也查了這麽長時間沒有半點進展，實在是那個家夥太過狡猾，一看他們查得嚴了。

他就跟縮頭烏龜似的躲在殼裏，是半點不出聲，他們抓不到他一點蛛絲馬跡，所以忙活了這麽多天全是白費，那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境外詐騙。”

劉小林的眉頭皺了起來：

“境外詐騙？這可是個大案子啊。”

“是啊，大案子，”

周嘉钰抓起他桌上的大骨頭，試探性得啃了一口，意外得發覺竟然能吃，味道還不錯：

“我這來了個詐騙犯，他想魂歸故裏，就尋思着跟我做個交易。

我琢磨來琢磨去，他好像也就這麽點利用價值，這不，就來找你了。”

周嘉钰一攤手，把這難題抛給了劉小林。

“這事，”劉小林的眉頭越皺越緊：“還得從長計議。”

“也罷，那你就先聽聽吧。”

周嘉钰招了招手，把何盛全的魂給拽進了夢境。

一個警察，一個詐騙犯，兩個人面對面，大眼瞪小眼的場景還真有幾分滑稽。

“咳咳，”周嘉钰清了清嗓子：“別傻站着了，該聊聊，該說說。”

“哦哦哦，好。”

何盛全馬上反應過來，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一時間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了：

“額，嗯，那個…”

劉小林聽得滿臉黑線：“據點的具體位置你知道嗎？通信方式是什麽？受害者名單有嗎？”

他一連串問了一通問題，直把何盛全給問懵了。

等腦子捋順暢一點了，他張開嘴，磕磕巴巴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講了一遍，講完還怕有遺漏，費盡心思，搜腸刮肚是想了又想，确定自個沒有遺漏了才松了口氣。

誰知擡頭一看，劉小林正面色沉重得看着他，何盛全讓他看得直發慌，心頭咯噔一跳，暗叫不好。

“警，警官，怎麽了嗎？我有哪裏說錯了？”

“不，”劉小林面色凝重：“是你講的太多了，這裏又沒辦法記筆記，我一時之間難以記住。”

“沒事，多入幾次夢不就好了，”周嘉钰拍了拍何盛全：“記記地方，下回你自己來。”

“啊？”何盛全：“哎。”

“話說那個連環殺手，”周嘉钰問起：“你們那邊有頭緒了嗎？”

“可別提了，”她一說這個，劉小林的表情更難看了：“本來今天好不容易抓住了一點線索，我們一幫人追着這個線索追了好幾天，結果到頭來發現這就是個餌，讓那家夥給耍了一頓。”

周嘉钰神來之筆般忽來了一句：“所以，這就是你沒吃晚飯的原因？”

劉小林老臉一紅：“當時是氣頭上，沒胃口，哪知道睡着了還是餓，餓得直做夢。”

“你還是趕緊醒了，去補個宵夜吧。”

周嘉钰吸了吸鼻子，聞着空氣中的香味，不可避免的，她也餓了。

不如去人間覓個食。

順便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

當然，最重要的是去吃頓好的。

等出了夢境，她就迫不及待得把何盛全趕去了鬼界堡，反正都已經讓他和劉小林搭上線了，只要那個境外詐騙窩點可以搗毀，他的屍骨自然能移回故鄉。

何盛全就這麽茫然得被趕出了賞善殿，他回頭看了眼，殿內的三人已經消失不見，他轉過頭，情緒有兩分失落。

至于被他惦念着的周嘉钰三人？

早就出了鬼門，到了現世，正繞着小區樓下的餐飲店一家一家轉悠呢。

“你們倆到底想吃什麽？”

繞着走了三圈，劉強終于憋不住了：

“要不就這家火鍋店吧？”

周嘉钰和周雯齊齊搖頭：

“上次吃火鍋，碰上了兇殺現場。”

“那，”劉強又說：“燒烤？”

她們倆還是搖頭：“油煙味太重。”

“那，炒菜？”

“沒意思。”

“牛排？”

“冷的。”

“餃子？”

“想吃肉。”

提出的每一個建議都被否決，劉強忍不住抓狂了：

“那你們繼續轉吧，我在這等你們，決定好吃什麽了就傳音給我。”

周嘉钰：“我們準備往別地走了，你确定不跟上？”

劉強：“……”

行，他認命。

一路上兜兜轉轉，來到了一處夜市街，一條街下去都是些小攤子，雖然看着不如那些個飯店幹淨，可也多了幾分平易近人的煙火氣。

不知覺間，他們就自然被這分氣氛吸引。

“要不，”周嘉钰和周雯對視一眼，齊齊說道：“就在這吃吧。”

劉強滿頭問號：“為啥，這有啥吸引你們的地方？”

“不知道，”周嘉钰老老實實得搖頭：“但就是感覺舒服。”

晚風四處，吹過小攤上的招牌，應和着攤主招攬客人的吆喝聲，食客邊吃邊聊的竊竊私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