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賓廳內，莉莉娅和艾絲蒂兒的問答還在繼續，艾絲蒂兒聽完莉莉娅的問題之後，将莉莉娅盯着看了很久，最後方才說道：“莉莉娅小姐，首先我想請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剛才我的沉默并不是針對你的問題，也不是在責備你問了不該問的問題。你明白嗎？”

“我明白了。”莉莉娅點了點頭，說實話如果真是這樣她也可以因此松一口氣。

聽完莉莉娅的回答，艾絲蒂兒報以微微一笑，她說：“為什麽我們總是要啓動護國之陣呢？其實一開始，靈族人也并非如此，只不過後來，他們學會了依賴。”

“依賴？”

“對，他們開始依賴靈族的土地能量，以此換取和平安逸的生活。你可以試想，如果有一個魔陣，它可以用幾乎看不到的代價，來換取自己永久的平安，那又何樂而不為呢？”

順着艾絲蒂兒的思路，莉莉娅想了一想，發現确實是這個道理，她對老巫女說道：“确實是這個道理，如果我有七百年的壽命，同時又明白自己有生之年能擁有永久的和平，那麽我除了種田滿足自己的肚子問題之外，幾乎是沒有任何煩惱的。”

“莉莉娅小姐你所說的就是護國之陣開發出來之後，靈族普通百姓的思想了，不，也許不止普通百姓，我相信當時靈族的領導層也是這麽想的。所以從那時開始，他們先是廢除了軍隊，讓所有的士兵還鄉耕田；接着廢除了貨幣，讓經濟退回到原始形态以此防止後代野心的膨脹…甚至到最後，靈族的百姓連魔法也不願意學了。”

“所以現在，薩拉丁古國才會是這個樣子的嗎？”

當一個國家認為安定是理所當然的，那國民們自然不會有憂患意識，也許年少時尚有雄心壯志，但在七百年的歲月面前，大部分人都會被磨平棱角，最後選擇碌碌無為地度過一生。

“是啊，薩拉丁古國，這是個陷于泥潭裏的國家，它被名為護國之陣的沼澤吞噬，國民也已經深陷其中，而且他們似乎對自己的沉淪渾然不知，并且引以為豪。”艾絲蒂兒說道此處是痛心疾首，可以想見她年輕的時候肯定有嘗試過改變，估計最後是以失敗收場，薩拉丁古國目前看來早已是積弊難除。

不過，面對着艾絲蒂兒，莉莉娅忽然就想起了愛麗，當初愛麗帶她在砥山村玩的時候，介紹護國之陣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她似乎只提到了護國之陣的神奇之處，卻并沒有說起其所需要的代價。

“難道靈族百姓不知道護國之陣會吸收靈族土地能量不成？”想到這裏，莉莉娅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可是我

覺得靈族的百姓們似乎并不知道護國之陣的能量來源是土地的能量。”

“不知道？”艾絲蒂兒一副可笑至極的樣子，她冷笑一聲，道：“不，孩子，他們怎麽可能不知道。早在護國之陣創建之初，第十二代巫女就将其原理公布于天下了。那時靈族所有的國民，都知道其原理。”

“那現在…”莉莉娅也驚訝于護國之陣的運行原理沒有傳承下來。

“不管是誰，永遠只會記得自己想知道的事，對于自己不願意相信的，或者對自己不利的，忘記它不是更好嗎？”艾絲蒂兒将目光轉向舞臺附近熱鬧非凡，等待下一幕開始的觀衆們，以一副若有所失的樣子繼續說道，“這是靈族全體百姓的選擇，如今，除了我們這些必須知曉原理的巫女和魔法師之外，關于護國之陣的負面作用，早已經失傳。”

“那這樣一來，靈族的土地荒蕪，薩拉丁古國不就亡國了嗎？”旁聽的希爾又這樣口無遮攔地冒出來一句。

莉莉娅趕緊瞪了她一眼，剛要開口埋怨，卻在這時被露西伸手制止住了。

“希爾小姐你說的沒錯。”艾絲蒂兒回答，她并不覺得這是種冒犯，畢竟聽過這秘密的人，都能明白薩拉丁古國滅亡不過是時間問題，只需這片土地的能量被護國之陣耗盡。她頓了

一下之後繼續說道，“其實從大約五百年前，我上任開始，我就明白再這樣下去，薩拉丁古國不能長久。我也想過改革和抗争，可頑固派的勢力實在是太大了，說什麽，他們都不肯放棄護國之陣。”

“難道他們不擔心亡國嗎？”莉莉娅所指的是頑固派。

“當然，不過他們有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艾絲蒂兒現在的表情告訴莉莉娅，即便是到現在，她仍舊不能原諒那些人。她說，“那些頑固派認為，靈族護國之陣只會在有入侵者的時候使用，所以只要控制好使用的頻率就不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這不就是斬立決換成了秋後處決嗎？有區別嗎。到最後還不都是一個死字。”希爾的評價相當的犀利，連艾絲蒂兒聽完她的比喻，都不禁笑了起來。

“呵呵呵，希爾小姐這個比喻十分貼切，現在想來那群人或許就是像你說的這樣，他們只要自己在世的時候能夠安逸過完這一生就行了，哪裏還去管什麽子孫後代。畢竟死了兩腿一蹬就去了天堂，世界毀滅也不關他們的事情。”艾絲蒂兒言罷又兀自嘆了口氣，屋子裏的氣氛愈加沉重起來。

露西也看出了這片陰郁，她打算出聲為自己最尊敬的老巫女緩和一下氣氛，于是擅自開口說道：“于是再多輪談判無果之後，巫女大人以自己退位為政治籌碼，終于是将反對永久關

閉護國之陣的人打壓下去了一次。”

這是老巫女的成就，也是她畢生致力之事的階段性成果，露西現在說起，顯然是為了告訴老巫女，自己等支持她的人，并沒有忘記老巫女所做的貢獻。

“巫女艾絲蒂兒大人，讓靈族護國之陣的開啓條件變得更加苛刻，原本只要有外來者入侵，就要依規啓動護國之陣。現在，護國之陣的啓動權交到了當代巫女和當代首席大魔法師手上，那些頑固派，只能起到監督作用，只要不是他們全部人都同意，是無法更改巫女和首席大魔法師的選擇的。”

露西說完這句話時，眼光恰好和艾絲蒂兒老巫女對上了。她露出一個微笑，人生頭一次以僭越的姿态向艾絲蒂兒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