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夫難養 - 第 63 章
蘇葉沒想到, 少年真的說服了她的家人們,還是用那麽離譜的理由,果然, 說了一個謊,就需要用無數個慌去圓。
明知道是不合理的原因,卻依舊相信了,只能說是少年的僞裝太好了, 或者說, 他裝起可憐來得心應手, 讓人同情他,不忍過多的去追求細節,才會讓他蒙混過關的。
居然說他是被抱錯的孩子, 親生父親姓溫, 是臨渝人,前幾年不幸過世了,發現真相後把臨渝城的家業都留給他了。
還憑空捏造地說, 自己從小不會說話,被江家讓你欺負的事情。
這種離譜的話, 蘇葉都想給他一個白眼了,偏生知道一切真相的她,還不能當面揭穿他, 不然會任閣的事情, 她根本無法解釋。
把親生父親說死了也就算了, 他還非要用會任閣閣主的名字, 他是有多看不順眼閣主溫玉藩?
在她的家人成功被少年的演技蒙騙了過去後, 蘇葉悄悄将人拉到一邊, 謊話說多了, 她心裏不安,“你這麽瞎編亂造,真的沒關系嗎?萬一将來被拆除了,怎麽彌補?”
他能重新用回自己的名字,又跟江家脫離的關系,是很不錯了,可萬一将來敗露了,不說周伯,就蘇箬和錢金浩兩人,那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少年狡黠一笑道:“不會的,有誰閑着沒事幹來拆穿我,而且我的謊言也沒有造成什麽損失,有什麽好彌補的,阿葉你就放心大膽地嫁給我好了。”
要發現,也會是很久有的事情了,到那時,生米都煮成熟飯了,他們也只能認下了,根本沒有任何需要擔心的。
蘇葉不滿地瞪溫珵安一眼,“你不能用這種态度的,要意識到說假話是不對的,你之前那麽騙我,我不跟你計較了,不代表我不難過的,你要是總這種死不悔改的性子,我就不嫁給你了。”
他的歪理太多了,而她所希望的,是他把僞裝或看穿別人心理的精力,能分出一半來,用這一半來體會別人的感受。
蘇葉一生氣,溫珵安立馬就道歉了,“我知道錯了,不該因欺騙別人而沾沾自喜,你別生氣了,這是我以前的習慣,是經過了十幾年養成的習慣,一朝一夕就改掉很難的,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他垂着眼,低着頭,拉着她的衣袖,一舉一動都透出一股小心翼翼來,生怕她不願意給他機會。
他本性難改,他極擅僞裝,他抓住了她的弱點,蘇葉知道,全部都知道,但是少年水潤潤的眸子訴說着他的知錯,懇求她的原諒時,她還是很沒有骨氣地敗下陣來,原諒了他。
“你以後不能再騙我了。”她悶悶地說道,她有時候真的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溫珵安抵着蘇葉的額頭,鄭重地說:“雖然我有事瞞着你,但我不會再騙你了,也不會做任何讓你傷心的事情,阿葉,不要覺得我麻煩,我真的很聽你的話的。”
從他六歲起,到遇到蘇葉之前,他人生最大的樂趣和追求,就是除掉會任閣閣主,當年所受的那口氣,一定要出,除此之外,他是沒有別的追求了,殺戮開始乏味,人間變得無趣,他根本不知道在做掉了閣主之外,他要的是什麽了。
但這時,他遇到了蘇葉,遇到了他人生中的特例,她贏不過他,她也沒有苛待過他,卻不可思議地成了他的追求,他的趣味,他人生的意義。
毫無頭緒,又令人沉淪,讓他費盡一切,都要留在她的身邊,占據她的一切。
蘇葉總是一臉無可奈何地為他妥協,而不知道他有多擔心,擔心他費盡心思,得不到她的妥協,得不到他在她心裏是特殊的印證。
她不知道,他的裝可憐,他的能說會演的背後,是在壓制着他的本性,壓制着那一份無法說出口的獨占欲。
他不希望任何一個人分走蘇葉的喜怒哀樂,不管是什麽親弟弟表哥,還是什麽客人,他一絲一毫都想要擁有,他心底叫嚣着獨占着她,鎖住她的一颦一笑,半點不分享給其他人。
他很想,很想,但是他不能那麽做。
閣主的前車之鑒,已經足夠令他驚醒了,他極其不願意像那個人一樣,在不經意的某天,在精心編織的牢籠裏,得到一具冷冰冰的屍首。
因而,他時不時地耍些小任性,小心機,不斷地确認,自己在蘇葉心中的位置。
他拿她更沒轍,他要在自由的天際裏,讓她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讓她自願地不飛走,她占據了主動,占據了優勢,因為她可以沒有他,而他是不能缺了她的。
“不要不管我,不然我會變得六親不認,變得冷血無情。”
沒有蘇葉,他存在的意義,就是毫不留情的殺手,除了殺戮,沒有他能停留的地方。
“別撒嬌了,我什麽時候說過不管你了,我告訴你,有我在,這輩子都不準你再當什麽刺客了。”
蘇葉拍開少年的腦袋,他擔心個什麽勁,他說不出的話的時候,她沒有不管他,他騙了她的後,她也沒有不管他,就連她被他牽連,平白無故被抓到了會任閣了,她都沒有不管他,他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她縱容他都縱容到這個地步了,他心裏還沒有數嗎?
*
臨渝會任閣中,溫辭繹和餘崇義冷眼看着底下被五花大綁之人。
那人是管堂堂主楊統,是閣主的心腹之一。
會任閣總部共有四位堂主,管轄總部各類事項,刑堂堂主柳豔雲、執堂堂主餘崇義、戶堂堂主溫辭繹和管堂堂主楊統。
如今閣主不在,閣中事項由溫辭繹負責,溫珵安的人餘崇義又奉命聽從于他,這是最好的剪除閣主羽翼的時機了。
被綁的楊統還很硬氣,“溫堂主,你我位置相同,你有什麽資格綁我,做出這種事來,閣主回來後,你要如何交代?”
溫辭繹溫和地笑着說道:“我如何交代就不勞楊堂主關心了。”
楊統有沒有命活到那個時候,還不一定。
他輕敲着桌面,對他身旁地餘崇義道:“溫珵安特意說了,這個人要留給你處置,你随意,這裏的事情辦妥後,我就要前往渝州了。”
餘崇義先是點頭,而後又疑惑地問道:“你去渝州?少主不是這麽交代的,他要你留守臨渝,我趕去源州。”
“不,你留下,他沒有資格命令我,而且現在會任閣,是我說了算。”
溫辭繹不急不緩地說着,溫珵安越不想要他去,他便偏要去,燒了他的珍藏,他還沒找溫珵安要賠償的。
餘崇義皺着眉,不是很同意他的建議,“沅陵都是我在布置的,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我去源州,是最合适的。”
雖是溫珵安布的局,可布置和處理一切的都是他,這倆兄弟都是做決策下命令的,誰能比得過他清楚實際情況?
閣主本就不是簡單的人物,稍有差池,最後出事的就是他們,餘崇義對溫辭繹的提議,很不贊同。
“你放心,我不是溫珵安那種聽不進別人的話的人,你詳細說明白了,我倆誰去都是一樣的,再者,你不是最想覆滅會任閣的人嗎?事成之後,除了渝幫,其他的,全部任你處置,如何?”
百年歷史的會任閣,溫辭繹對此并沒有太多的感情,他一直在乎的,只有母族傳承至今的渝幫,他要把渝幫這個商派從血腥之中拉扯出來,還它清清白白的生意,不再讓其蒙塵了。
“可是……”
“別可是了,溫珵安那邊,我去交代,看他那樣子,莫約是不會再回到這裏了,你也省得來回跑。”
上回因溫珵安損了源州的生意,這次正好前去重整他的生意,順帶能給溫珵安找些不自在就更好了。
此外,溫辭繹還想去見一見蘇葉,有些話未曾說出口,不試一試是不甘心的。
他也還有些疑惑,想要溫珵安來解答,能和他合作這種事情的溫珵安,他是看不太懂的,要去親自問問,為他這多年來的不服和不甘,尋個明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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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脫了江宸的身份後,溫珵安就開始忙着籌劃他和蘇葉的親事了。
他和顏悅色地跟周嬸打探着:“嬸子,我和阿也馬上就要成親了,我倆年輕不知事,婚事不知道是個什麽章程,想請辦事周到、閱歷豐富的嬸子給拿主意,銀錢別擔心,咱就按最熱鬧最貴的來。”
蘇葉掀開側門的門簾,剛要去取煎好的藥,就聽到了少年這麽一番話。
她怎麽都不知道她馬上要成親了?
藥也不取了,她上前就将少年拉走了,這人又在自作主張了。
“什麽就快成親了?你都沒跟我商量。”
“我是要跟你商量的,但是按照本地的習俗,不是要先知會長輩嗎?咱們家裏,是周伯周嬸為長輩的,他們比我們更熟悉,我就先跟周嬸說了,下個月,有一個極好的日子,那天成親是最好不過了。”
不能鎖住她,就要按正常的流程,将人劃入他的範疇之內,沒有比白紙黑字的婚書,和熱鬧的婚事,更能向衆人彰顯她是屬于他一個人的這種鐵定的事實了。
“下個月,這麽快?”蘇葉都驚訝了,他這麽着急做什麽,她又不會跑。
少年眸中有碎光浮現,清澈又明亮,像波光潋滟的溪水,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阿葉有什麽不滿意的,我都可以改,但是不要拒絕我好不好,我從來沒有體會過親情,我們成親了,阿葉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了,我也能很快融入尋常人的生活,再不是冷冰冰的殺人兇器了,求你了,蘇姐姐,下個月成親,好不好?”
“好。”
蘇葉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她果然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