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別忘記休我 - 第 26 章 挑釁

深秋,鴻雁掠空,一艘約莫五六層樓高的九栀十二帆的銅色巨船安靜的泊在渡口。

渡口長長的通道兩側侍衛林立,守衛森嚴。

一輛輛通過核查的馬車在入口處停駐,車裏的人都是今年擎蒼書院錄取的才子佳人。

從踏入書院那一刻,恩怨情仇,富貴榮華皆不由個人,即便你的同窗你的老師是你的殺父仇人,你也要忘記,唯一能做的就是本本分分的學習,三年以後順利畢業,那時你想做什麽,擎蒼書院都不會幹涉。

也不管你之前的身份是乞丐還是皇子,只要踏入書院皆再無分別,生死亦交由書院。

在這裏,任何身份都是浮雲,僅以師為尊,跪天跪地跪師長。

曾有燕國太子強迫出生貧賤的同窗跪拜,據說當時是在廬舍內且四下無人,誰都不會想到僅僅隔了一個時辰,燕國世子便被書院的武客“請”了出去。

說“請”是好聽的,後果如何,只有那一屆的學子清楚,此後無人敢犯。

也曾有學子發現老師竟是家中消失多年的逃奴,拍案而起當堂指責老師,被老師拔劍斬殺,武客立即進來,淡定的拖走屍體,而老師只是擦幹淨手上的血,繼續有條不紊的講授接下來的課程。

多麽變态且猖狂的學院,就連吃穿用度,從裏到外也不放過。每個人都一樣,你想搞特殊,可以啊,自己搞,只要你覺得你能在明鏡島找到你想要的,或者明鏡島有人給你。

就這樣居然還有那麽多人要死要活的求招收?玲珑感覺十分不可思議,卻忽然想起那夜的驚鴻一瞥,想起秀之先生的絕世風采,一切好像又不難理解。

那樣的人,此生若能拜他為師,應當死而無憾。

此番行程,簡珩只帶上她與竹清,随行物品也少的可憐,足夠在船上度過半個月,帶多了登島之前也會被書院的武客扔掉。

原以為受了驚吓的她會去求夫人寬恕,想辦法留在雁安。簡珩淡淡瞥了眼始終與他保持五步遠距離的女孩。

上了馬車之後她也低頭縮在竹清身後。

明明那麽害怕,明明知道在他身邊有多危險,為何還要跟來?

竹清瞄了眼主子的臉色,立刻自覺的鑽出車外,還好心的将簾子蓋好。

玲珑臉上霎時閃過一絲慌亂,目光不停閃爍,不敢直視簡珩。

“為什麽跟來?”

他從未如此冷淡的與她講話。

玲珑低着頭嗫嚅道,“我……我答應夫人的。”

“撒謊,”他冷笑,“你以為被長巍先生看中,便可出人頭地?”

“我沒有!”她着急分辨,卻發覺自己在他犀利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沒有?”簡珩已經從她的眼中看到了答案,“原來不是長巍先生,而是秀之先生。”

連這個都能猜中!玲珑驚恐的望着他。

哈哈,他竟笑了起來,玲珑滿面緋紅,只聽他道,“別怪我沒提醒你,他不收女徒,脾氣也不好,揍你更沒商量。此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最讨厭笨蛋!”

“我不笨,我也不告訴他我是女的!”玲珑脫口而出,才發現自己不打自招。

“被我猜中了!”剛才是詐她的呢。這下簡珩才真的生氣,面色陰沉。

“你又騙我。”

“除了讨厭笨蛋這點,其他都是真的。他是我舅舅,你覺得能瞞得住?”簡珩偏頭看她,眼裏有戲谑。

“……”

她低着頭,似乎陷入了困惑,良久,才擡眸望着他,聲音裏有絲懼怕,“我,我讓你……那樣一晚,你會放過我嗎?”

不是不知清白對一個女人有多重要,而是她仔細想了想,自己本身就與正常的女孩不一樣,清不清白既無人在乎也無人相信,簡珩大概也瞧不起她才會如此待她吧?她很羨慕羅栖,走到哪裏都有人呵護備至,在簡珩的眼裏,那樣的女孩應該似高山的雪蓮一般聖潔,又怎麽忍心欺負半分

簡珩眼裏寫滿震驚。

久久都沒有得到回答,玲珑不解的看向他,他垂着眼睫,似乎也在思考,忽然擡眸掠向她,玲珑險些吓哭了,渾身都開始哆嗦。

就那麽怕我還是讨厭我?簡珩不屑的冷哼了聲。

“別以為我有多想要你。”他說,“用身體跟我談條件,你還不配。”

“嗯。”玲珑哽咽着點點頭,不敢再多說一句。

“……”簡珩。

趙國世子趙琦到的比較早,走下馬車,外面的光線很敞亮,許多探究的視線随即投向他。

他一身半新不舊的直裰,身後的兩名小厮懶洋洋的比他還像大爺。

入口處在他之前已經停了十幾輛馬車,顏色造型各異,但用料做工以及健壯的馬匹無不昭顯了學子背後的勢力。

這一屆入選的人裏還有趙國第一大族雷氏所出的雷芒,他意氣風發,鬥志昂揚,所乘坐的亦是三匹并駕的棗紅汗馬,核桃木雕刻的镂花車廂也鑲金帶銀,車廂頂部更是誇張的綴了一顆巨大的夜明珠,活生生一只移動的百寶匣。

不得不說比高調,他贏了。

雖說他渾身都透出一股子俗氣,可也沒人會小看他,能被擎蒼書院錄取的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一看見趙琦,他就哈哈大笑起來。

引來不少側目。

此時還未踏進書院,趙琦乃趙國世子,身份比他高貴多了,卻被他指着鼻子大笑。

“就這破車你也敢坐?輪上的木楔都松了,你就不怕還沒上船先被自己的馬車坑掉!”他實在看不慣趙琦的窮酸相。

更看不慣他從前裝瘋賣傻的可憐相,明明有些小聰明,卻非要糟踐自己。

不過這個可憐蟲也只有糟踐自己才有了今天這番機遇。

被人指着鼻子羞辱,趙琦也不惱,兩只手攏在袖子裏唯唯諾諾的,看上去甚為窩囊。

今年總共有十位佳人入選,她們在侍女的簇擁下蒙着面紗提前登船,裙袂飄揚,彩衣如蝶,連空氣裏都是暗香浮動,在場的學子們漸漸安靜下來。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羅栖,整個人都被長及腳踝的帷帽籠罩,那些男子的目光卻還追着她不放,單純好奇的,心生愛慕的,甚至色/欲/熏心的比比皆是。

走在後面的秦如眉嘴角彎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佳人們登船以後并未直接回房間,轉而躲在不易被人察覺的地方偷窺今年的學子。

遠處又緩緩駛來三輛馬車,走在前面的一輛通身高雅而不失華麗,當車裏的人現身,立時引起少女們嘩然一片。

“快看那位紫衣公子!”

“他是誰?”

“好漂亮啊!”

“通身氣度不凡又生得這般好相貌,我猜他便是雁安簡珩!”一個圓眼睛的少女脆聲道。

秦如眉冷哼了聲,“珩哥哥芝蘭玉樹,英姿飒爽,才不是這種娘娘腔,就算單論相貌,也比這娘娘腔好看一百倍。”

女孩們的注意力立刻轉向她。

“真的嗎?簡珩比這個人還要好看!”這個人已經夠美了,想象不出簡珩得是什麽樣。

“你認識簡珩?”

“快說說他長什麽樣?”

女孩們叽叽喳喳的,誰都沒注意到羅栖的面色有多難看。

這個被秦如眉譏諷娘娘腔的少年正是她的胞兄羅裘。

羅栖暗暗冷笑,簡珩不準她欺負薛玲珑,卻沒說不準收拾秦如眉。

“別吵了,最後那輛馬車便是簡珩。”羅栖淡淡道。

女孩們詫異的看向她,又不約而同循着她的目光望向最後一輛馬車。

車身簡潔而寬闊,看不出什麽材質,只覺得渾然天成又透出一種古樸的味道。拉車的黑色駿馬高大健壯,通身沒有一根雜色,雙目炯然明亮,但凡懂一點馬的無不驚訝。

這才是真正的世家大族,百年底蘊。

秦如眉暗暗不屑,恐怕在場沒幾個能看出珩哥哥的車是以整段沉木雕刻而成,刀火都穿不透。

車上跳下兩個小厮,眉清目秀十分讨喜,然後那個據說就是簡珩本人的少年走了下來。

一襲松花色直裰,腰系玲珑雙魚佩,此外再無一絲裝飾。當他走來,人們的目光暗暗的熱烈。少年雙目沉靜的令人心生敬畏,舉手投足間無不昭顯了一種與生俱來的矜貴。

相貌确實邪門的好看,卻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的氣度上。

他不靠臉吃飯。

圓眼睛的少女愣怔道,“原來他就是簡珩……”

女孩們恍然噤聲。

忽然都不想說話,一種寂靜的暗流在湧動。

與簡珩同時到的另一輛馬車裏跳出個活潑的少年,屁颠屁颠迎上去,喊道,“表哥!你看到殷叔叔了嗎?”

“沒有。”簡珩道。

“要是殷叔叔來接我們該多好!”少年好失落。

“你忘了他怎麽揍你的?”簡珩問。

“……”少年。

卻聽玲珑吃痛的叫了一聲,只見人高馬大的雷芒拎小雞一樣将她拎起來,笑哈哈道,“又來一個死娘娘腔,你是羅家的吧,怎麽跟着簡珩跑?”

簡珩的神情剎時一凜,目光不溫不火的轉向雷芒,就那樣安靜的一瞥,雷芒忽然有種後脊梁骨冒寒氣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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