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別忘記休我 - 第 52 章 女的啊
玲珑一口氣跑出老遠,直到身後傳來含盈的呼聲。
“娘子,呃,先生,快上車吧,外面雨大。”她擎着傘,一時還沒轉過口,短短時日,薛玲珑的身份不斷改變,讓人瞠目結舌。
雨大嗎?比剛才小多了。
從滂沱大雨眨眼變成了六月的飛雨,若柳絲牛毛,輕輕撫上玲珑的面頰,比世上最溫柔的手還來得溫暖。
原來高大的簡珩也不是那麽高不可攀,即便這場交談結局不太令人滿意,可玲珑心裏,身上,都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玲珑随意的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幾縷鴉黑的發絲濕噠噠的黏在瓷白的臉頰,本就潤澤的雙唇被這黑與白襯托的愈發嫣紅,連含盈都看呆了,小聲道一句,“先生,別着涼了。”
玲珑跳上馬車,兩人一路西行,出了極崇殿,轉而來到極光殿後山的竹屋。
“您先坐着,我這就去取棉巾衣物。”說話的時候含盈已經竄進西裏間,幸好這個時辰竈上有燒好的熱水,雖說天氣溫熱,但也要小心着涼。
玲珑一點都不冷,随手絞着衣擺,又恐弄濕了地面,便出了次間,來到正廳的花盆前,使勁擰了一把,一個人影也正從東裏間邁出。
荀殷天不亮的時候才抵達,問過小道士,得知玲珑被簡叢接走,旅途疲憊的他匆匆泡了澡就睡下,眯了一個多時辰聽見動靜,這才起身出來,正好撞見濕噠噠的玲珑弓着腰擰衣擺的水,腳下的花盆鮮豔欲滴。
他有些怦然,心情沒來由的變好。
“阿珑,我真是太喜歡你啦。”荀殷箭步上前,将她提起,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乍一回來,他環顧自己的竹屋,花樹草木,無不修剪的整整齊齊,還多了幾個精致而簡潔的花架,錯落有致的擺放,從上到下,顏色次第排列,最顯眼的莫過于那盆墨色香茶。
他的睡蓮,他的魚,比走的時候更精神,誰又在他的窗臺放上白玉碗,漂着精致的花瓣,繡花針似的的小魚游來游去,哈哈,阿珑真是淘氣。
哎呀,好大的葡萄架,從前他怎麽就沒想到呢。
竹屋還是那個竹屋,卻又像活了過來,有了人間的生氣,像是個人住的地方!荀殷的心瞬間就暖化了,就連閉目養神時腦子也是暖烘烘的。心裏也是玲珑亮晶晶的眸子,在輕輕的眨啊眨,原來他對阿珑的眼睛竟有這麽深的印象。
是啊,太深了。
第一眼,他就注意到了這雙眼,不因為它們生來動人,而是那眼裏的溫度。
阿珑,是一個溫暖的人。
所以抱起來也這麽暖,就是濕了點!
嗯?軟綿綿的什麽鬼,還兩團……
玲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荀殷提溜起,熊抱住,甫一回過神,急忙去推他,荀殷的動作更快,雙手一抻,将她推開三五米。
他面紅脖子粗,一手不住摩挲自己心口,一手指着玲珑的心口,半天擠不出一個字。
剛才她弓着腰,又穿着道袍,荀殷光顧着歡喜,抱進懷裏才發現不對勁!
玲珑沒有纏白棉條,又幾經雨露,短短幾個月,像是發酵了的白面馍馍,此時僅僅一層單薄又濕透了的棉布袍子裹在身上,荀殷就算瞎了也發現了。
“先……先生,啊!啊!”玲珑立刻雙手環住肩膀,六神無主。
還不如不擋呢!擠了更大!荀殷猛然捂住眼睛,“你,啊,你,趕緊轉過去,快轉過去!”
玲珑腦子亂哄哄的,荀殷說什麽,她就僵硬的照做。荀殷這才松開眼睛,只覺得胸悶氣短,玲珑玉琵琶似的背影便也趁機跌進了他眼裏。
翹的,柔的,細的,她腰上那根纖纖的繩子,打了漂亮的結,紅色的,從透明的青色棉布裏顯現出脈絡。
啊,原來女人的肚/兜後面就一根繩子!荀殷鼻子一癢,低頭擦了擦,竟是紅色的血!當含盈抱着毯子沖出來,荀殷連衣服都顧不得穿,徑直躍了出去,屋外細雨纏綿,頃刻又綿密許多。
他這一路竄至山坡下,打了個呼哨,白色的駿馬咯噔咯噔奔來。荀殷翻身躍上,縱馬狂奔,一路穿過數不清的花樹,甬道,盤桓的牆垣,直到遇見極光殿門口掃地的青年道士。
荀殷對青年道士勾勾手指,“你,過來。”
青年道士見是秀之先生,慌忙上前聽候吩咐。
“外套,給我。”荀殷說。
青年道士一愣,張大嘴巴,乖乖照做。秀之先生一把撈過他的青衫轉而套在自己身上。
怪不得呢,什麽事啊這麽忙,穿着中衣下雨天就跑出來?青年道士眨了眨眼。
荀殷早就化成了一個小點,消失在盡頭。
“讓開,別擋路。”徑直來到墨陽閣,荀殷将白馬丢給門口的小厮,甩袖一揮就錯開将要開口的侍衛。
“讓他進來。”綠情擎着傘立在門內,似乎一點也不驚訝遇見這樣的荀殷。
荀殷沖進門內,綠情垂眸舉高了傘,要為他遮一下,他的人已經跳進了游廊,大步流星的一路向北。
“先生,島主的身體不好,您還是……”綠情快步追上他,試圖勸他不要沖動,嘴上說的話似乎要他讓着島主,心裏卻怕他在島主手裏吃虧。
誰都知道荀殷在明鏡島的肆無忌憚,發起火來除了他師父,誰他都敢打。從小到大,綠情見他自尋死路似的招惹了多少回簡叢,哪一回不是被打到吐血。
荀殷一把捏起綠情的下巴,将她按在門扇上,“少管我!”
綠情呼吸一窒,呆愣住。再回過神,哪裏還有荀殷的影子。她急忙打起精神緊追而去,就撞見簡叢一臉平靜的蜷腿坐在青箪上下棋,荀殷胸/膛劇烈起伏的立在對面。
“你且下去吧。”簡叢擡眼吩咐綠情,綠情愁眉不展的略一點頭,款步退出。
簡叢示意荀殷不妨坐下來歇息,荀殷紋絲不動,眯着眼斜睨。
“不高興嗎?她,是你的同類呢。”簡叢笑道。
“同類?”
“真正的女琴師。”
出人意料,荀殷對此毫無興趣,他冷聲道,“所以你早就知曉她是女的!”
“嗯。”簡叢點點頭。
荀殷原本就是天資聰穎的人,前後串聯一番,此時便已豁然開朗。怪不得簡珩看着阿珑的眼神那麽不對勁,怪不得阿珑與簡珩之間那麽別扭,怪不得一靠近阿珑,就會說不出的怪異。
“原來我們都是你的棋子。”荀殷點點頭。
“我把她交給你了,”簡叢毫不在意荀殷的态度,繼續道,“比起你,她還真是差太遠。”
“我若不答應呢。”荀殷冷笑。
“下一場試煉,還是袁伯宗出題,這一回,允許每個人身邊帶一名教習。”簡叢自己說自己的。
荀殷一愣,旋即一腳踹飛了案幾,“你還是不是人?連自己的嫡孫都不放過!”
簡叢面不改色盯着面前的案幾飛上了天,又“誇嚓”一聲落在門口摔成兩半。他拾起地上一枚遺落的白子,腕子用勁,兩指一彈,白子又快又準的擊向荀殷腹部的穴位。
即便他的身體已經風燭殘年,可一旦出手,要荀殷這條命還是不難的。
荀殷只覺得腹部一陣鈍痛,一口血便噴了出來,踉跄的後退一步,卻倔強的不肯倒下,雙眼通紅的瞪着簡叢。
“小兔崽子,你師父少打你一頓,你便要多挨我十頓打。”簡叢冷哼一聲,輕輕的咳了幾下,轉而從懷裏掏出藥丸服下。
荀殷看着他吃藥的樣子,不禁樂了。
“她一個小丫頭能幹什麽?簡珩一個人說不定還能成事,把她帶在身邊,你讓她陪着你嫡孫去送死!”荀殷就不信這個人一點感情都沒有。
簡叢毫不在意道,“如果簡珩死了,那是他無能,對我而言便也是可有可無的人。”
“所以別人要殺他,你還幫着送刀。”荀殷吼道,他終于想起阿珑的衣着,原來她被納入極光殿,成為教習。以她的身份無疑一步登天。可這尊貴的身份背後竟是要命的。
“你錯了,我在幫他呢,”簡叢笑道,“沒有什麽比琴師更适合這場試煉,袁伯宗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毫無內力,你讓簡珩帶着她怎麽走,難道要一路抱着?”荀殷問。
“那是他的事,我不關心。”簡叢起身,走至荀殷面前,冷冷道,“你,最好別小看那個孩子。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她坐在那裏殺了十八惡煞,你看,潛力就是這樣逼出的。”
十八惡煞!薛玲珑絕對想不到死在她手中的十八個人曾令人聞風喪膽的履歷。
“正因為毫無內力,她的音攻詭異而不可捉摸,操控人心的魔力,真該讓你親眼目睹一下。”簡叢贊道。
真正的琴師,根本不需要內力。荀殷算是曠世奇才,可惜被顧雲風養廢了,不過這樣也好,過剛易折,否則明鏡島還不給他攪翻天。
簡叢意味深長的拍拍荀殷倔強的肩膀,荀殷眼神一凜,錯開身體,簡叢急忙擋住他的攻勢,揮掌砍向這只馴不服的狼崽子,荀殷再次錯開掌風,翻飛躍落,停在簡叢身後,殊不知這老怪物動作快的不像人,返身就給他一腳。
守在門外的綠情只聽見屋內家具“誇嚓誇嚓”裂碎的聲響,接着是瓷器脆生生摔在地上,最後竟是一整扇屏風轟然倒塌的巨響,綠情渾身一震,沖進屋內。正好撞上氣沖沖走出的簡叢,她被簡叢沒有溫度的冷眸瞥過,只覺得渾身如墜冰窟,可憐巴巴的望了荀殷一眼,才咬唇垂眸跟随簡叢離開。
荀殷四仰八叉躺在一堆爛屏風上面,“他娘的,疼死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