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別忘記休我 - 第 60 章 溫柔

荀殷黑眸顫動,視線旋即自她唇上移開,對她笑了笑,溫熱的氣息吹拂了她的睫毛。

玲珑也開心的笑了笑,真好,我們都活着。

長長的睫毛似震顫的蝶翅。

荀殷的心尖狠狠揪住,笑容便凝結在嘴角。

他忽然不笑了,玲珑愣住,笑意也停在嘴角。

猝不及防一只大手覆蓋了雙眼,玲珑緊張的張了張小嘴,“先生?”

荀殷閉上眼,額頭抵在覆蓋她眼眸的手背,幾次欲貼向那兩片若海棠凝露般嬌豔的唇,最終他擡眸,水光動蕩,無可奈何,那一吻,落在了自己的手背,手心是她睫毛輕眨的慢癢。

“先生,你在幹什麽?”玲珑不解,剛一張口,櫻唇便被另一只手捂住,她也清晰的嗅到了荀殷的氣息。

他的吻,需要隔着一只手掌的距離,手心是她微微開啓的紅唇。

玲珑扒開荀殷兩只手,露出睜大的眼眸,喘了口氣,可憐巴巴道,“我覺得我的腳好疼!”

荀殷漸漸恢複冷靜。

“給我看看。”他說。

身體與神經同時松懈下來的後果便是各種知覺複蘇,玲珑吃痛的捂住右腳踝。

這種時候也不拘小節了,荀殷撕開她襪子,被血糊糊的樣子吓一跳,好在沒傷到筋骨,只是單純的皮外傷。

一擡頭,女孩早已涕淚橫流。

她怎麽這麽嬌氣啊?

這點疼都受不住。荀殷眼裏漾着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摸了摸她頭發,“忍一下,我帶你去清洗傷口。”

雨停,正午的陽光穿過雲層,明媚溫暖。

荀殷扶着玲珑走出樹洞,見她連鞋都沒有,只好屈膝傾身,肩膀頂着她小腹,稍一用力,将她扛在肩上。

玲珑欲哭無淚,緊張的抓住荀殷的腰帶。

簡珩半眯左眼,拿着一支箭對着光影斑駁的密林上空來回比劃,又在心裏算了算,對身後的人道,“跟我來。”

他在前面飛快的跑,很快就聽見小白猴的聲音。

竹清等人不敢有任何耽擱,寸步不離的緊跟。

踩過松軟的泥土和腐爛的樹葉,簡珩垂眸沉吟片刻,踢了踢藤蔓,竟露出一只粉色的繡鞋,阿珑的!

他面色一喜,單膝着地扒開更多藤蔓尋找蹤跡。

竹清等人早已圍了上來,配合他的尋找。

“和豫沉湎酒色,腦子越來越不中用了。”聽聞玲珑的經歷,荀殷面沉如水,又怕吓着玲珑,對她笑了笑,“袁伯宗不會留活口,想必他現在已經是個死人。”

袁伯宗最擅長物盡其用,就連和豫這樣的廢物,也讓其發揮最後一絲餘溫。

玲珑坐在溪水潺潺的岩石邊,咬着牙清理傷口,荀殷道,“撕塊幹淨的布給我。”

現在最幹淨的布就是自己的白棉內裙。玲珑面色微紅,荀殷似乎知她心意,轉過身。

玲珑便不再矯情,掀起裙子就撕,撕,又撕了一下,感覺完全不對啊,布料很結實,完全不是她想象的那麽脆弱。

荀殷等的不耐煩,回頭閉上眼,扯過她裙子“撕拉”一聲,幹脆利索的抽出一段棉布條,垂眸,迅速包紮她的腳踝。

玲珑讪讪的将外裙放下,蓋住破爛的裏面,臉越來越紅。

“先生,你怎麽也在這裏?”她打破尴尬。

他啊,說來話長。

荀殷省略毒性發作這一點,他想去馬場看看她,中途發現呂勁節被人刺殺,眼看人也廢了,他只好去抓兇手,誰知兇手也對他很感興趣,不逃反殺過來。

于是兩人一直打,打到這裏,從兇手的身手不難看出是魏國暗影。且他對地形的熟悉程度毫不亞于荀殷。

兩人在密林相互追殺了一個月,估計都迷路了。

荀殷說的輕松,玲珑默默打量他,應該受了很嚴重的內傷。

“我還好。”荀殷安慰她。什麽傷都無所謂,反正他本就活不長。“那家夥也被我打的很慘,哈哈。”

被荀殷打的很慘的辛世瞻橫劍劈開前路的荊棘,找到一處水源,才氣喘籲籲坐定。

他沒想到荀殷除了音攻,本身的實力也這麽強。若非主公送來抵禦音攻的靈哨,小命就要交代在這裏。

然而好運站在他這邊,打到一半的荀殷忽地開始吐血,幾乎不能控制雙手,沒了手,荀殷便是沒了利爪的老虎。

辛世瞻是暗影,不是武士,追尋結果,不在乎過程。他毫不留情一劍刺去,撲空,轉身,竟中了一道霸氣十足的掌風,從業這麽多年,辛世瞻還是頭一回受這麽嚴重的傷。

姑且又是一場平局,下回,一定不放過你。辛世瞻狠狠攥了把草皮。

聽完荀殷的敘述,玲珑緊張道,“那暗影還會殺過來嗎?我們快點走吧!”

說完又覺得自己天真了,若能離開,先生何必在這裏待這麽久。

“之前我還想,要在這裏駕鶴西去咯,生于天地,滋養萬物也很不錯啊,現在看到你,”他笑了笑,“簡珩很快就會找過來。”

“連你都出不去,他能找過來?”玲珑不太相信。

“能。他是你夫君,你該相信他。”荀殷淡淡道。

玲珑一怔,擡眸望着他。

荀殷眸光晃動,久久不語。

他擡手,探向女孩花貓似的的臉頰。玲珑張大眼睛,那只探向自己的手頓住,轉而輕輕撥了撥她額頭散亂的劉海。

“他啊,很快就不是我夫君了。”玲珑道。

“你信麽?”荀殷問。

玲珑點點頭,沒所謂的笑道,“信不信都這樣啦,你們這些頂級門閥活得真累,他有很多不得已,我希望他活得好。”

她是女孩的時候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是你想要的?”荀殷忽然問。

“是啊,”玲珑大方的承認,“奇怪,你不覺得我是異類嗎?這樣的話就連女人聽了都要嘲笑我不識擡舉呢。”

荀殷避開她的視線,淡然道,“弱水三千,本就應只取一瓢飲。”

玲珑張大眼睛,顯然将荀殷也看成了異類,士族門閥裏的異類。

“哎呀,你這樣的話傳出去肯定要贻笑大方。其實大家都很羨慕我有簡珩這樣的男人呢,只要我乖乖聽他的話,真的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她說。

“那你為何不聽?”他問。

“嗯,我比較作,讓那些羨慕我的女孩們幹着急。”玲珑避開荀殷投來的目光。

事實上她不想跟簡珩睡覺,身邊也沒有年長的長輩教導她,她也不知那種事情是不是本就該如此。

再光鮮亮麗的男人,在那一刻,也就那樣,況且簡珩……很粗魯,他的快樂埋在她飽含恥辱的疼痛裏。

如果用床第之事換榮華富貴,她不想要。即使簡珩的妻子不嫌棄她存在,她也不想要。

荀殷望着她,溫柔似水。

“其實,他比你想得更喜歡你。”荀殷落寞道。

“也許吧。”玲珑下意識的拔着身邊的狗尾巴草。

小時候簡珩把她惹哭,她不敢打他,便向老爺告狀,老爺罰了簡珩,簡珩便摘了這狗尾草插到她的麻花辮上,氣哼哼道,“小爺現在就賣了你。”

她張嘴就哭,簡珩緊張不已,立刻堵住她的嘴,在她耳邊咬牙切齒道,“哭什麽哭,小爺逗你玩呢,來,給你編只小兔子。”

她破涕為笑。

“我去前面摘些野果。”荀殷起身。

玲珑一驚,急忙拽住他袖子,牽扯了傷處,疼的倒吸口冷氣,“先生,帶……帶我一塊兒吧。”

荀殷笑着揉了揉她亂成一團的頭發,“這裏沒有野獸,我很快就回來。”

玲珑目送他遠去,肚子還真餓了。

荀殷扛着一根挂滿紫色野果的樹枝回來,玲珑正對着河水梳頭發,纖細柔嫩的指尖不時穿過鴉黑的發,在陽光下閃爍着奇異的光芒。

聽見腳步聲,她回頭對他粲然一笑,花貓似的的小臉已經洗幹淨,白的耀眼。

“吃完東西,把衣服脫下,放在岸邊晾幹,我不會看。”荀殷低聲道,“哦,我在石頭那邊洗澡,你也別看。”

說完,他縱身躍過去,岩石的對岸還有一塊岩石,約莫半人高,玲珑急忙轉回頭,默默的啃野果。

濕噠噠的衣服穿久了會生病,況且還沾滿青苔。

玲珑聽見身後嘩啦啦的水聲,他還真就開始洗了。

又看看自己滿身泥垢,倒不是不相信荀殷的為人,就是感覺怪怪的。

河面被陽光曬得越來越暖,玲珑盡量縮在石頭後面,只露出一點腦袋,穿着兜兜和亵褲踩進水裏,用最快的速度将衣服洗幹淨,用力絞幹水分,然後平整的鋪在熱乎乎的石頭上。

她泡在水裏一動也不敢動,耳聽八方。

待衣服八成幹的時候,急忙套上身,乖乖蹲在岸邊,背朝荀殷。

“先生,其實我有個想法,你可千萬別覺得惡心,”玲珑認真道,“你的血既能解別人的毒,我的或許也可以,要不,你喝口試試?”

玲珑對好的方面充滿希望。

說了半天,也沒聽見回音。玲珑後背一僵。

先生呢?

她跳起來,疼得龇牙咧嘴,一瘸一拐的繞到石頭後面,荀殷只穿了條褲子,靜靜地倚着石壁,若不是他嘴角流血,玲珑還以為他睡着了。

“先生!先生!你快醒醒,嗚嗚,你不能把我一個人丢下,我怕鬼啊!”她淚如雨下。

這時候誰還管節操,她抓起荀殷的外套,胡亂給他裹上,咬着牙将他拖回岸邊柔軟的草地上。

死馬當活馬醫了。

如果天黑之前荀殷不醒,她光吓也能把自己吓死。

玲珑擎着尖銳的發簪,閉上眼,對準自己胳膊狠狠一紮,血流如注,啊!

“疼死我了!”玲珑一邊抽抽嗒嗒哭,一邊扒開荀殷的嘴,強迫他喝下去。

為了免于再紮自己一下,她是一滴也不敢浪費。

膽戰心驚的等了一會兒,荀殷除了滿嘴血,毫無反應。

可是,有個人影扒開了灌木叢,一步一步的朝這邊走來。

玲珑迅速掏出指上琴厲聲道,“你是誰?”

那人擡頭,扯下遮陽的鬥笠,一張清冷的俊顏映入眼簾。

玲珑想了半天,結結巴巴道,“暗,暗影!”

辛世瞻嘴角一勾,你還記得我。

他舉起劍,壓低聲音警告她,“小丫頭,勸你不要多管閑事,荀殷的音攻都沒奈何我,你還是快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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