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別忘記休我 - 第 80 章 二更合一

氣頭過去之後,荀素心裏那股子狠勁便也消了一點。

翌日,玲珑請安,仍像往常那樣為她梳頭,手法技藝跟專門的梳頭丫頭沒法比,卻勝在手軟和力道準,可見是下過功夫學習的,荀素稍微舒坦了些,不冷不熱道,“這裏有宋姿,你坐下陪我說說話吧。”

玲珑應諾,轉而坐于荀素下首。宋姿聽見自己名字,乖乖巧巧的上前,為荀素攏頭發。

“咦,你這珊瑚手串十分特別。”荀素略有驚豔。

這個呀,玲珑笑盈盈褪下,遞給荀素仔細欣賞。

荀素別的本事沒有,鑒賞珠寶首飾的眼光,在女子中當屬翹楚。

既能得她一句“特別”,便真的特別了,屋裏的幾個大丫鬟,包括紅菱在內皆目露驚訝,圍上來欣賞。

玲珑餘光瞥了眼宋姿,她神情平淡,沒什麽波瀾。

已經好些年沒見過顏色這般鮮豔的紅珊瑚。荀素想起自己妝奁裏的戒指,倒是能與這手串配成套。也更适合玲珑花一般的年紀。

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開口。憑什麽呀,兒子都給這丫頭勾去了,再把她打扮的跟個小妖精似的,繼續掏空兒子麽?

越想心裏越氣,荀素興致缺缺的将手串還給玲珑。

宋姿嘴角上揚。

“對了,你們一路走來,發沒發現珩兒的舅舅有何異樣?”荀素忽然想起了弟弟。

雖說荀殷平時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可也不曾這般怪異,荀素形容不上來,那感覺就跟失了魂似的。

玲珑想了想,“脾氣有點大。”

“說具體一點。”

這麽嘛……玲珑仔細的斟酌了下,然後十分委婉含蓄的将荀殷喝酒與伎子玩樂的事表述給荀素。當然隐去了他對自己發脾氣時不規矩的動作。

荀素徹底傻了!

兒子已經夠打擊她,如今又加上個弟弟。

荀素捏着帕子擦眼淚,“這也是個慣會作孽的,一天不作妖就會死啊!我們吳國荀氏,要什麽樣的美人沒有,他竟學那些不三不四的下層人玩伎子!想當初,爹娘給他買了五六個美姬,好歹也能生個一兒半女,他倒好,不是嫌腿粗便是嫌腿短,合着全天下就他自己腿好看!”

越說越傷心,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也一股腦的湧進了腦子。後來大家估摸荀殷有隐疾,不方便宣之于口。不說也罷,但得看大夫啊,又給他開了壯/陽的藥,誰知他将那大夫一頓好打!

玲珑慌了,完全沒想到夫人會有這麽大反應。

“夫人,您別哭了,倘若老爺簡珩看到不知得如何擔心啊!”她不停勸慰。

宋姿急忙喊丫鬟打水,伺候夫人淨面。

哭了半晌,荀素冷靜下來,猛然頓悟。

有沒有可能是憋的?畢竟二十好幾的人了。

給荀素這麽一哭,玲珑哪裏還敢再提及為荀殷說親的事,最好關于荀殷的任何事都別說。卻不知荀素不點而通,第二天就以老爺的名義将荀殷喊進府裏,姐夫的面子不能不給,荀殷權當告別宴。

反正,雁安,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

然而氣氛并沒有荀素預想的那麽完美,當簡珩與玲珑落座的時候,荀殷渾身陰沉下來,不茍言笑。

如果荀素沒記錯的話,弟弟不是這樣的人,他那一張嘴可不比珩兒遜色,如今怎麽變成這樣了?

晚膳結束,荀殷被簡言留在書房說話,之後便順理成章的留宿府中。

玲珑留在上房陪荀素說了會子話,離開時恰好碰上了正要前往文東苑的荀殷。

因為他臉色不好,玲珑哪裏敢惹禍上身,仗着身邊有紅娟姐姐,這才面紅耳赤的低着頭,用小得不能再小的聲音見禮,“殷舅舅。”

荀殷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而別開臉,“叫我先生,咱倆沒那麽熟。”

怎麽就沒那麽熟了?在明鏡島的時候我天天做飯照顧你,你還給我授課呢。而且不是你要我改稱呼的麽?

玲珑似乎明白了一點,又似乎不明白,她就差一個頭緒。

荀殷目不斜視越過她,似乎不打算與她再說什麽。

舅爺這是……紅娟眉心微蹙,神色變了變。

“下回再見面,就當從未認識我。”荀殷漸漸頓住腳,立在燭火昏明的廊下。

有必要鬧到絕交麽?玲珑不解,轉身望着他,他的表情隐藏在暧/昧的陰影中,無法看清。

他說,“阿珑,再也不要靠近我。”

說完便扭頭離去,單薄的天青色布衣在夜風中輕揚。

“先生,有話你就說清楚,這樣算什麽?”玲珑喊道。

荀殷似沒聽見,繼續前行,直到與夜色融為一體。

怎麽變成了這樣?

事已至此,僅僅是因為壞了他的好事?不可能。

紅娟後背浮起一層冷汗,感覺自己好像撞上了什麽大事,需不需要回避啊?!

“不用回避,你站在這裏等我一下。”

啊?紅娟擡眸,玲珑已經提着裙角追去,張開雙臂,氣喘籲籲攔住荀殷去路。

如果帶她看海,為她遮擋海風的是荀殷。

如果在她哭泣絕望時,懶洋洋的壞笑卻不動聲色為她提供了一處遮風避雨處的是荀殷。

如果立在山谷密林的絕境中,奮不顧身接住從天而降的她是荀殷。

那麽,這一次次的刻意回避,以及決絕的冷酷,又是為什麽?

“荀殷,你別走,把話說清楚?”她連名帶姓的稱呼他。

原來她也會發怒,像只鬃毛立起的小獅子。荀殷不禁有些發笑。

“要我說什麽?”他問。

“為什麽?為什麽一夕之間你的态度就翻天覆地的變化,連紅娟都看出你不喜歡我!”她氣憤又傷心。

荀殷靜靜凝視她,烏黑的眼睛猶如沉默的漩渦。

他笑道,“你覺得呢?”

玲珑瞪大眼睛。

他又問,“你覺得我喜不喜歡你?”

“你覺得我喜不喜歡你”,短短幾個字瞬間膨大,不停在玲珑腦海盤旋,她吓了一跳,那個似明白又不明白的頭緒,猛然清晰。

她慌了,不自覺往後退一步,換來荀殷的嗤笑。

周圍安靜的,只有她與他的呼吸聲。

“你,你喜歡我?”不知過去了多久,玲珑聽見自己的聲音。

“不,我不喜歡。”荀殷決絕道。

玲珑僵硬的身體這才悄悄一松,目光投向荀殷,他立刻別開臉,擰緊了眉,竟連與她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讓開。”他再也待不下去,推開玲珑。

玲珑被推的一個趔趄,險些跌倒,整個人完全傻了。

呵呵,有趣。宋姿悠閑的倚在花樹後,津津有味欣賞這一幕。

文東苑有專門的小厮伺候,荀殷洗漱完畢,猶如虛脫了般仰面躺在床上。

立在床頭的宮燈籠了一圈暖黃色的光暈,那麽暖,就像她的眼眸。

他以手覆額,閉上眼,強迫自己入睡,額頭的手指修長似竹,浸潤着燈輝,猶如半透明的羊脂玉。

模模糊糊的,他又夢見回到明鏡島的竹屋。

玲珑還坐在葡萄架下,認真的翻閱他收藏的書冊。

也還是那身小厮的短打衣衫,烏黑而濃密的青絲只用了根竹簪挽髻,圓圓的,像只包子,不時還會擡頭看他一眼,嬌憨而笑。

他注視良久,這一次,終于鼓起勇氣靠近。

這樣的靠近,并未引起她的反感,她依然在翻書,再次擡眸而笑時,仿佛春雪初融,海棠盛放,荀殷的心也随之盛放。

當他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的手拔下了那根竹簪,女孩瀑布般的及腰長發瞬間傾瀉而下,随意的披散在小小的肩膀上,一陣風揚起,他看見那些發絲在自己的指間萦繞,一寸一寸,一縷一縷。

她還在笑。

荀殷也笑了,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俯身而去。

“你喜歡我嗎?”她還問。

“不喜歡。”他呼吸不穩。

“原來你不喜歡我。”她天真道。

“是的,不喜歡,求你別說了。”他堵住她的嘴,身體用力的一挺。

夢太美,他不想醒,只能拼勁全力的撞碎她,看她在身下化成無數彩色的蝴蝶,随着春日枝頭的那一抹嫣紅紛飛。

這一幕,他會永遠記得。已然不想分辨夢境與現實,在最快樂的時候,輕輕握住她後腦勺的頭發,迫她仰起臉,落下深深的一吻,她,消失不見。

荀殷睜開眼,懷裏趴着一個陌生的女子,臉頰還帶着歡/情後的薄紅,眼角也挂着一滴淚。

他揉了揉眉心,目無表情的起身穿好衣服。

床上的佳人聽見動靜,睜開楚楚動人的眼眸,又有些嬌羞,在他薄情的冰冷目光下,忍不住拉着薄被,遮住一身水嫩肌膚。

她,有點害怕,卻更期待。

青簟上還殘留着一滴一滴的落紅,女孩柔聲道,“舅爺,奴婢叫魏紫。夫人遣奴婢來……來伺候您的。”

她本來有些不願意,可當看清躺在那裏的男子容顏,人就癡了,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麽,只能傻傻的抓着他的手,他的手真好看,甚至散發着一抹淡如輕煙的淺香。

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魏紫一片混亂,只記得自己心跳如雷,不停顫抖的褪了衣衫,然後惶惶不安的趴在他上。

男子似乎蘇醒了,又似乎不願睜開眼,翻身将她按倒,她想幫他脫下衣服,卻被他推開,死死摁住,在疼痛和瘋狂中給她的身體烙下深深的印記。

她快疼瘋了,卻又有種奇異的快活,抓着他哭了出來。

結束後,他就躺下,睜開眼,變成了陌生人。

本來就是陌生人,他确實不認識她。

荀殷簡單的清理了下,穿戴整齊,扔了張銀票,銀票悄無聲息的落在魏紫發怔的肩頭,又沿着那美好的曲線滑落。

“我不會負責,該怎麽做你心裏清楚。”荀殷說完,推門離開。

魏紫花容失色。

荀素坐在東裏間聽紅菱說話。

“文東苑燒水的婆子說,要了一遍水,好像是姑娘要洗澡,我讓人送了傷藥,魏紫沒經過事,居然坐在那裏哭,哭了半天才告訴我舅爺走了。”

荀素哼了聲,“估計生我氣呢,可也不想想,我不管他誰管他,難道由着他去找伎子!”

這話紅菱可不敢接,只能低着頭,以她對舅爺的了解,八成還有後續。

這後續很快來臨。

都不用下人打簾子,荀殷黑着臉邁入。

“喲,把人大姑娘玩了就跑,還扔銀票,你當人家是你那些髒兮兮的小伎子啊!”荀素先發制人,對荀殷喊道。

“你說什麽?”荀殷難以置信。

“我問你把魏紫當什麽?人家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自己看着辦吧,拿回去當妾當姬随你的便。”

荀殷只是冷笑,心卻如墜冰窟。

“阿珑告訴你的?”他問。

呀,說漏嘴了!荀素只想着先發制人,卻不料一張嘴就把玲珑給賣了。

然而賣就賣了,你能把我怎麽着?荀素在娘家嬌慣,在夫家更嬌慣,沒理也能說出三分理,何況還認定自己有理。面對咄咄逼人的荀殷,她挺直脊梁,嘴硬道,“是又怎樣?我問的,她敢不說!”

“好,很好!”荀殷低聲呢喃。

“你好什麽好?”荀素一頭霧水。

怎麽能不好呢?

要不是她,他哪來這風流一夜!

他,得謝謝她。

謝她多管閑事,謝她在自己潰不成軍的世界興風作浪!

此時坐在槅扇裏的宋姿,聽着東裏間傳來的陣陣争吵,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有趣。”宋姿笑道。聲音小的微不可聞。

荀殷摔門而去,荀素鼻子一酸,又哭起來,“這個小孽障啊,你們看看他那什麽态度,我可都是為了他呀!”

宋姿起身下床,推開槅扇,款步來到荀素身邊,用帕子沾了沾眼角。

“夫人,小心身體。”

“我這是做了什麽孽,兒子不省心,弟弟也是個神經病。”荀素感到人生灰暗。

她的人生實在太順遂了,這麽點小事就灰暗了。

可她終于找回了智商,覺得這事在外人面前不便多說,便對宋姿道,“方才見你暈了過去,現在好些了沒?再回去躺躺吧。我沒事了。”

宋姿哭道,“夫人別騙我了,這些日子您待我如親生女兒般好,我又怎會體會不到您的痛苦。這些事都不怨您啊,要怨便怨造化弄人,姻緣錯亂吧……”

“你說什麽?”荀素睜大眼睛。

宋姿臉色白了,急忙掩唇。

“沒,沒說什麽。”宋姿道。

造化弄人,姻緣錯亂,這八個字荀素聽得清清楚楚,豈能讓宋姿糊弄過去。她要炸毛了。

宋姿掩面而泣,撲通一聲給跪了。紅菱急忙朝屋裏的幾個丫頭使眼色,一衆侍女急忙欠身退出。

“給我把剛才的話,一個字,一個字,說清楚。”荀素到底是世家出身,真發起威來,吓唬的人氣勢還是有的。

宋姿似乎十分害怕,渾身抖若篩糠。

“夫人饒命,我,我再也不敢瞎說了,我什麽都沒看見!”

“這裏只有我跟你,說吧,沒人會怪罪于你。”荀素的耐心快用光了。

宋姿這才擡起驚惶如小鹿的眼睛,顫着嗓音道,“夫人不該告訴他事情是阿珑告訴您的,這太傷舅爺的心,畢竟……心有所屬……”

荀素懵了。

什麽心有所屬,屬誰,我怎麽沒看出來?

再說,這跟他傷心有什麽邏輯上的聯系?

宋姿可憐巴巴瞅着她。

荀素眨了眨眼睛。

心念電轉之間,她,似乎,懂了。

“夫人,夫人,不好啦,夫人暈倒了!”屋裏傳來宋姿的尖叫。

夫人暈倒,那還得了,比挖了老爺心頭肉還嚴重。

簡府上下亂成一團。

半個時辰後,大夫紮完針,又開了凝神去火的方子,下人拿了就去熬藥。

荀素額角貼着兩塊膏藥,兩眼直愣愣的瞅着前面,沒有焦點。

玲珑問紅菱究竟發生了什麽?

紅菱也不是十分清楚,只說舅爺與夫人吵了一架。

衆人頓時了然,以夫人的性子,沒占着上風,還真能氣暈。

簡珩讓人撤了屋裏一盆冰,就算去火也不用這麽個凍法啊。

“娘,別生氣了,舅舅的性格您又不是不知道,祖父還被他氣吐血過。”他說。

聽見兒子的聲音,荀素這才有了反應,扁着嘴愣愣瞅着簡珩,一把抱住他,“作孽啊,我苦命的兒……”

簡珩滿臉窘迫,急忙擺擺手,讓下人都退下。

“夫人,擦把臉吧,不然眼睛會痛。”玲珑絞了溫熱的濕帕子,就要伺候荀素。

荀素吓了一跳,視玲珑如妖魔,奪下帕子一把抽玲珑臉上。

“出去,你給我出去!”荀素厲聲道。

簡珩起身将玲珑護在後面,擰緊了眉,“娘,又怎麽了,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

怎麽可以當着我的面打阿珑!

簡珩痛心疾首。

看把兒子心疼的!倘若再打一下,是不是要把老娘吃了?荀素悶不吭聲躺回床上,翻身朝裏。

整個簡府也随之變得壓抑無比,仿佛有千斤沉重的烏雲懸在上空,持續不散。

玲珑心地寬和,即使夫人一直沒什麽好臉色,待自己還不如宋姿,自己也不曾對她有半句怨言。

畢竟,她是養活自己的夫人,還是簡珩的母親啊。

可玲珑不明白這次因為什麽?

竟要當着下人和簡珩的面,将濕帕子抽在她臉上,如同浸了水的小鞭子,打的不只是她的臉,還有她的心。

玲珑捂着臉,淚珠不停在眼眶晃動,對夫人施了一禮,哭着跑了出去。

簡珩轉身去追。

“珩兒,你若追她,便當沒我這個娘。”荀素哭道。

“娘,您那一下,還不如抽在我臉上呢?您嫁入簡氏,祖母還在這裏的時候,可曾碰過你一指頭,給你立過一天規矩?沒有吧,因為祖母知道她的兒子把你當成眼珠子,你疼一下,她的兒子就疼十下,折磨的痛苦的都是她的兒子。”他越說越難過,黑眸中的水光也深深的刺痛了荀素,只聽他繼續道,“下回,您要是有火沒處撒就對着我吧,打死了,這條命權當還給你,可你打她,我便生不如死。”

說完,簡珩就追了出去。

三個時辰後,紅菱戰戰兢兢回到上房回話。

“夫人,少爺果然追到玲珑閣,奴婢不敢進去,守在外面看了會,少爺待了不到一個時辰就離開,後來……後來又去了,直到現在也沒出來。”

荀素聽得渾身發抖。

一連兩天,荀素閉門謝客,誰來也不見,就連老爺也遭受池魚之災,被趕去書房。

只有宋姿,衣不解帶的伺候左右。

荀素漸漸冷靜下來,讓人打聽荀殷的去向,原來還未離開雁安。

無憑無據,簡珩又護着那小狐貍精,荀素知道自己說什麽都沒用,也不會有人信。

那她只有親手逼小狐貍精現出原形。

想到這裏,荀素已經說不出嘴裏是什麽味兒了。

十幾年,就是養只小狗也有感情了,可她竟養了只白眼狼。

禍害了珩兒,好在珩兒腦子好使,荀素認為,只要過了沖動的年紀,玲珑就休想再拿捏他。

千算萬算竟不成想,自己的弟弟也搭了進去!

弟弟本就是命苦之人,哪裏經得起這種感情游戲!!

長輩畢竟是長輩,玲珑就算再不懂事,也不可能一直躲在玲珑閣。她還是去了上房,忐忑不安的給荀素請安。

紅娟大氣都不敢喘,步步緊跟,唯恐又有什麽東西砸來。再砸到玲珑身上,第一個接受少爺雷霆震怒的人,妥妥的是自己。

過了老半天,簾子後頭才露出紅菱那張小巧的瓜子臉,“夫人叫你進來。”

玲珑應諾,紅娟搶在她前頭進去。

荀素冷笑了聲,你還有空給我請安,把我兒子拘在玲珑閣兩天兩夜,怎麽就沒給你榨幹淨?!

她是氣糊塗了,只想着隔開如膠似漆的小夫妻倆,也不想想,夫君去妻子那裏過夜,豈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更何況玲珑平白受了這麽大委屈,于情于理,簡珩都得過去。

難道要下人在心裏議論玲珑挨了婆婆打,還要被夫君冷落?

“過來坐吧。”荀素不鹹不淡道,又朝紅菱使了個眼色。

紅菱點點頭,取來一本經書遞給玲珑。

“宋姿病了,經書只抄了一半,剩下這些你來抄吧。家裏亂成這樣,是該去寺裏燒燒香,敬敬神。”荀素沉着臉道。

玲珑點點頭。

剩下的部分并不多,可見荀素沒打算為難她。

陪夫人用過午膳,她就安心坐在上房抄寫經書。簡珩和老爺大清早便出門辦事,此時家裏只有她與夫人。

紅娟在一旁磨墨,寫了一會,見沒人進來送茶,心道,夫人又在擺臉色呢。便親自出去端茶倒水。

抄了老半天,玲珑也是口幹舌燥,見紅娟出去,便擱下筆,坐在椅子上發呆。

直到聽見紅娟走了進來,也清晰的感覺到她身形戛然而止。

“怎麽了?”

玲珑轉過頭,驚得險些打翻桌上的硯臺。

荀殷僵了僵,俊美的臉上仿佛覆蓋了一層寒冰。

“先……先生。”玲珑有些驚訝。

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急忙走過去,将簾子打開,從前她不懂,可那晚,她應該懂了。

懂了就應該有所避諱。

可能她的所作所為顯得很好笑,而荀殷似乎也要努力貫徹“不喜歡”她,冷冷打量了下掀開的簾子,轉身就走。

可他到底不甘心,走了一半猛然頓住,扭過身,憤恨的瞪着玲珑。

“你有什麽資格管我?”他問。

又怎麽了?玲珑不解的望着他。

她這樣無辜,深深的激怒了荀殷,讓他不禁想起了那惡心的一夜。

閉上眼是天堂,睜開眼,他恨不能跳進滔滔江水。

“先生,如果我傷害了你,那一定不是我本意,也請你告訴我,好嗎?”玲珑怔怔望着他。

“你沒傷害我。”荀殷冷笑了聲,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姐姐知曉我與伎子玩樂,趁我在簡府睡覺時,送了一個美貌無比的姑娘到我床上。你說,我是不是該謝謝你?”

那,那倒不必!玲珑紅着臉道。

“那……那姑娘呢?”她問。

“被我睡了。”荀殷回答。

他說話的時候死死攥緊了玲珑頭頂的簾子,不知道為什麽,玲珑忽然很害怕,也很傷心。

為何傷心?

因為荀殷不快樂。

“你不好奇我為何睡她麽?”

他又靠近了一步。

玲珑僵硬的別開臉,吱吱唔唔道,“非禮勿聽,非禮勿說,請你不要……”

荀殷呵呵笑了起來,伏在她耳邊道,“因為,我以為,那——是——你。”

玲珑心悸不已,急忙推開他,反被他一推,仰面倒在炕上,他俯身,居高臨下的睥睨她。

“你是不是在想,這種東西怎麽好以為,睜開眼不就看清楚?”

沒,我沒在想啊!玲珑欲哭無淚。

荀殷自問自答,“這麽好的機會,我哪敢睜開。從前只要稍稍靠近一點,你就會消失,還好……那天晚上沒有,我拔下你的發簪,你依然沒有,頭發散開的樣子,很美……”

荀殷瘋了!玲珑驚恐的瞅瞅窗外,又探向門口。

“先生,求你別說,別說!”

她只求荀殷閉嘴,卻被他抱住腦袋,在她的發頂深深的嗅了口,“很香,跟夢裏的一樣。”

“不是警告過你,不要靠近我麽?”荀殷傷心道,用力的捧住玲珑的小臉,“我走過去,你應該逃啊,為什麽要對我笑?”

玲珑淚盈于睫,“我沒有,你放開我,嗚嗚,不要逼我……”

不到最後一刻,她真的不想喊救命。

更舍不得打碎心裏那個如畫一般美好的荀殷。

那夢境太真實,荀殷直到現在還在恍惚中,待一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竟禽/獸不如的壓着她。

她不停流淚,壓抑着顫抖的聲音,苦苦哀求,求他快點離開。

荀殷痛苦的擰緊了眉,急忙撐起上半身,“阿珑,對不起……”

“你們在幹什麽?”一個顫抖的更厲害更尖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荀殷恍然大悟瞬間翻身而下,也将玲珑拉了起來。

“孽障啊,畜生啊,你們幹脆拿刀戳死我算了!”荀素哭着跑進來,紅菱則守在門外,不準任何人靠近。

玲珑覺得,自己好像明白夫人為何這般恨自己了。

當荀素的手帶着滔天恨意狠狠抓來,她沒有躲。

這一下,足以摳爛玲珑的臉,可惜荀素是普通人,再快也快不過荀殷,手腕當場就鉗制,連玲珑一根頭發絲都沒碰着。

荀素瞪圓了眼睛。

“姐姐,是我,不是她。”荀殷言簡意赅。

“畜生啊!”

荀素哭着甩了荀殷一巴掌,打的他臉一偏,瓷白的臉頰立時浮起五道指痕。

“你這個畜生啊,等我撕了她,再來收拾你。”荀素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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