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西廂 - 第 7 章 章節

彬有禮道:“姑娘,為何一人在此?”又怕這姑娘不便回答,于是體貼道:“若是不便說,也可不說,是在下冒犯了。”

“什麽冒犯不冒犯的,”紅娘提着燈籠,略略偏過身子,回眸看他:“我家小姐乃是前朝相國之女,因相國去世,這些日子小姐便在佛殿燒香至夜,我也陪着。這事兒辦完了,我便出來轉轉。”前一句話倒是真的,後一句算不得真,咦?她竟學會了撒謊呢!當下聲音便低了下去,有些不自在。

張君瑞啊了一聲:“原來你家小姐便是崔相國之女崔莺莺。”

“咦?你如何知道?”

“實不相瞞,”張君瑞微微一笑:“崔小姐的美名已是人盡皆知,都道這普救寺中住了一位天仙般的美人兒。”真是巧了,居然碰見了她的随身丫鬟,當下忍不住誇贊起來。

紅娘聽他誇贊崔莺莺,不知為何,心下有些不悅起來,便将那燈籠遞還于他:“還你!我回房歇息了!”腰肢一扭,便要離開,不料那張君瑞卻追了上來。

“姑娘,留步!”

“又有何事?”她不悅地看着擋在面前的書生。

張君瑞卻沒有生氣,只是将燈籠遞與她:“姑娘,夜深,這燈籠姑娘權且先拿走吧!路上當心。”臉上永遠是溫和的笑容,真叫人舒服。

紅娘微微一怔,玉手便接了過來,快走幾步,又想起了什麽似地回頭道:“張公子,我叫紅娘。”

紅娘,這原本不屬于她的名字,硬生生地扣在了她頭上,從此,她再不是無知無覺的嫣紅。蛇妖嫣紅,人類紅娘,漸行漸遠。

張君瑞點點頭:“紅娘,路上當心。”

溫柔的,動聽的,喚出了紅娘這二字。紅娘,紅娘,在人的世界裏,第一次有男人用這麽好聽的聲音道出了這個名兒。

“妙覺師傅,還請盡快往寒舍啊!”衣着華麗的老者跪拜在地,再無平日裏的趾高氣昂:“還請盡快救救我家孩兒呀!”

妙覺不動,法本也只是在一旁盤坐,閉着眼,好似要睡着了一般。

“且慢慢道來吧!”妙覺出聲了,猶如頒發了特赦令。

老者立刻擡起頭,匆匆道來。原來,此人是商賈李榮生,極擅長經商,十年來,家中囤積不少錢財。他為人精明,常與官府的人來往,以尋求靠山,生意也是越做越大,當地來說,可是一大富商。對着官府中人,點頭哈腰,卑躬屈膝,而對着平民百姓,卻是趾高氣昂,處處欺壓,衆人得罪不起,只能屈服。

是啊,既是鬥不過,除了低頭,還能如何?可不是那江湖上浪蕩的孤家寡人,一語不合,便是抽刀見血,事情辦完,拍手走人。

許是報應,李榮生娶妻納妾無數,膝下卻僅有一子,還是在他四十歲那年得來的,喚作李安生。十分的疼愛,整日裏心肝寶貝兒的,便是傷着一點也要跳上跳下,慌慌張張,幾乎靈魂出竅。話說這李安生呢,卻生得白白淨淨,斯斯文文,脾氣也極好,倒不似他的老爹那般下作。如今李安生已是十九,卻尚未娶妻,而怪事也随之而來。

半年前,他精神尚好,家裏還張羅着要給他選一門親事,卻被他推掉了。不多時,白日裏總犯困,要睡上個兩個時辰方能解乏。後來,越來越嚴重,走着走着都要倒下,精神也大不如前,李榮生求了多少醫多少藥,這看來看去也看不出個毛病,只道是睡眠不足所致,匆匆開些藥,卻仍不見效。

更有人說,三更半夜便聽到少爺的房中傳來說話聲,似乎是一男一女。

如今,李安生躺在床上,幾乎快醒不來,每日只有一個時辰是醒着的。而醒來的第一句話,便是:“我沒事,不要為難她。”

她?她是誰?李榮生又疑又懼,聽人說普救寺的妙覺師傅天生慧根,道行高深,乃是捉妖第一高人,這便屁颠屁颠地跑來了。

“妙覺師傅,只要能救得了安生,敝人是散盡錢財在所不惜呀!”磕頭磕頭,痛哭流涕:“安生醒來,敝人定會捐贈一大筆的香火錢!”一大筆?多大的一筆?沒說,反正,先救了再說。這怪不得他,一介商賈,習慣了精明,要不怎能斂下這萬貫家財?在有求于人的時候,都會開了海口,如何如何,待事情一成,皆不作數!反正也沒證據——空口無憑。

“錢財本是身外之物,”妙覺淡淡道:“既然是妖物作怪,貧僧自會前去捉拿,李施主請起。”他說話的時候,永遠都是面無表情的樣子,冰冰冷冷的,猶如萬年的冰霜都在臉上凍結,生生世世化不開。

誰知他上輩子是個什麽東西呢?如此的頑固與冷硬。

他轉向法本長老:“長老……”

法本卻擺擺手,眼睛都未曾睜開:“去吧!記着,有因必有果!”

有因必有果,因了誰的因?又造了誰的果?

紅色的袈裟,暗紅色的烏金缽,妙覺猶如天神下凡,威武過人。一步一步,緩緩邁向那間睡着李安生的房子,他不說話,也不問更具體的情形,叫李榮生得不到要領,急得一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又不敢太過造次,只能彎着個腰,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寶貝心肝兒子的情況,嗡嗡嗡,攪得人心煩。

“妙覺師傅……”又要出聲,冷不丁對方瞥了他一眼,冰錐般的眼神幾乎要将他刺穿,忙住了口,嗫嗫嚅嚅。

穿過綠樹環繞的小院,便在那房門前站住了腳,妙覺說道:“閑雜人等退下,貧僧一人入內一探。”

話才出口,幾乎所有的家丁都跑了個精光,獨留李榮生與這寶貝兒子的親娘,那婦人已是哭不出眼淚,雙目只是蒙着霧,直直盯着房門,真是可憐母親心。李榮生也哎哎嘆氣,拉着這婦人死守門外。妙覺推開虛掩的門,吱呀一聲,紅色的袈裟便飄入了屋中,落地無聲。

房門在身後輕輕合上,猛然一聲哀嚎:“我的兒!”話音猛然一斷,恰好是門口咔嗒一聲關上了。

眼前,一張大床上,正躺着已經骨瘦如柴的李安生,閉着眼,表情居然是平和的,似乎還隐約透露着幾分笑意。看那黑沉的眼袋,确是睡眠不足的征兆。屋中家具皆是上好的紅木,擺設并不多,盆景更是——只、有、一、盆。

妙覺的眼中閃過一道金光,盯住了那盆茉莉,茉莉原本應在六月至十月開花,而現今不過三月中旬,竟開得如此美麗,真有些不尋常。他一步一步,布鞋踏在地上,沒有一絲的塵土飛起。

茉莉啊茉莉,你碰上了這樣的冷硬之人,便是顫抖哀嚎也不管用的。

染血僧衣

染血僧衣 “妖孽,還在裝傻!”劍眉一橫,怒目而威,就要将那降妖的烏金缽罩向茉莉。但見淡黃色的花瓣漫天飛舞,一名清麗的女子躲開了烏金缽的金光,哎呀一聲滾落在地。擡起頭來,滿臉的驚懼:“師傅,莫要收了我呀!茉茉未曾害人!”

茉茉?妙覺冷笑:“未曾害人?那床上的施主又是怎麽回事?若不是你施了妖術迷惑了他,他怎會一病不起?”句句擲地有聲,左右這獵物都逃不過,看她要如何地狡辯?嘿!

別想再和那日的小蛇妖一般,花言巧語就想忽略這妖精的身份。

妖,便是妖,永遠改變不了被人鎮壓的命運。

那清麗女妖茉茉,往床上的人看了一眼,眼中便落下淚來:“我沒有迷惑他……我們倆,不過是情投意合。而我法力不足,不能在白日裏現形太久,這才在晚上與他夢中相會。”日久天長,這李安生便落下了病根。

“若真是如此,為何他看病吃藥都不管用?定是你施了妖術,令他服從于你,未曾将藥物吃下,還夜夜相會,吸他精氣!”他的面色越來越冷,臉孔線條漸趨轉硬,眼神似要将人灼燒。

“我沒有!沒有!”女妖茉茉大聲泣着,楚楚可憐:“師傅,我發誓我再也不見他了,他定能好起來,只求師傅放了我一條生路。”驚懼地瞟一眼那大掌中的烏金缽,不由得往後挪了挪。

“還在招搖撞騙!”不耐煩地舉起了烏金缽:“妖精的話,怎能信得過?”登時金光盡從缽中射出,呼嘯着朝只能束手就擒的女妖奔去,四面八方,畫地為牢,圈住了她的人,她的魂,她的魄。

“師傅,師傅……饒了我吧!”苦苦哀求,哭得凄慘,她怎能抵抗得了這金光?這塵世中降妖伏魔的金光?這上蒼賜予人類的特權。不服呀,不服!同為蒼生,為何妖便要如此處處被欺?見不得光?小心翼翼地存活于世中,只能潛心修行,期盼有朝一日飛升為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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