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殷女帝 - 第 166 章 鳳凰歸巢
沒有死過一次的人不會明白聶青婉這一刻的心情,沒有坐過神座的人亦無法理解聶青婉這一刻的心情,沒有失而複得過的人更加無法體會聶青婉這一刻的心情。
七歲進宮,到二十八歲身死,這二十一年的歲月,她沒有流過淚,可是呀,從重生回來,這短短不足三個月的時間,她就已經流過無數次淚了。
聶青婉想,這或許是好事呢,因為,她也在改變了。
而能變,說明她其實也在進步。
聶青婉輕輕地阖上眼,任眼淚滑落,心中飛起無言的喜悅,日頭漸盛,她卻感覺不到熱,淚入唇齒,也不覺得苦,她只是感受着那一刻自己徹底鮮活起來的生命,在陽光下跳躍,在天地間縱橫。
這一刻,她才真正覺得,她活了。
過了很久很久,聶青婉才平複掉這樣的情緒,她伸手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又将帕子裝起來,走到聶武敬跟前,彎腰,伸手,将他慢慢拉起來,然後沖身後的一衆親人們說:“都起來吧,外面熱,我們到主樓裏去說話。”
衆人一一起身,然後看着她。
聶武敬也看着她,緩緩的打量。
聶青婉嘴角扯了一絲笑,含了半絲調皮的神色任由他看着。
末了,聶武敬說:“除了眼神,其餘哪裏也不像。”
聶青婉一怔。
身後衆人原本是悲喜交加,各種情緒湧心,可聽了聶武敬這話,衆人一愣,跟着就全都笑了。
這一笑就徹底把氣氛給打活絡了。
蘇安娴不在,聶青婉的姨娘焦茵就先一步衆人走過來,拉住聶青婉,左瞧右瞧,笑着說:“還真的是除了眼神頗像外,其餘哪裏也不像。”
五夫人也走了過來,瞧着聶青婉,笑着說:“只要神韻不變,這面貌如何,倒也不那麽重要。”
四夫人附和:“五嫂這話說的對。”
之後很多人全圍攏了過來,女子擠在前,男子排在後,擁擁擠擠地進了主樓。
進到主樓後,聶青婉走到了那個主座裏坐了,聶武敬這個聶家當家人坐在了她的右下手的位置。
等一席人坐穩,聶青婉就說了昨晚聶北遇刺一事,還有暗月樓元令月以及軒轅淩和華子俊一事。
因為她不能在外面耽擱太久,故而也沒時間跟親人們斜舊傷情。
聶家的人也知道她親自回府是為何,也不整那些虛的,就說正事。
聶青婉說昨晚聶北遇刺,是暗月樓所為,還說了暗月樓的樓主是元令月,又闡述了元令月和軒轅淩的關系。
當然,她還提了陳府,提到陳溫斬。
而提到陳府,提到陳溫斬,聶青婉就說:“這事你們不用管了,陳府我來處理,如今十六哥受了傷,正好可以避過這個檔口。”
“殷玄想讓陳府和聶府自相殘殺,目地沒達成,他不會收斂,雖說陳府和陳溫斬昨晚的行為讓人窩火,但不得不說,陳溫斬的這一計徹底毀了殷玄的陰謀,他既非要保陳府,非得立功折罪,那我就給他一個将功折罪的機會,讓他去與軒轅淩周旋。”
“昨晚刺殺事情敗露,陳府一定會想方設法地明哲保身,暗中抽退,不會再興風作浪了,而十六哥這麽一傷,殷玄也沒了可拿捏之人,聶府也等于再次回歸到了風雨不侵中,如此對聶府來說,也算好事。”
“十六哥傷了之後,刑部的所有案子他也處理不了了,而沒有十六哥的刑部,對陳府來說,也沒了威脅,那麽陳府會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安全抽退上面,陳溫斬為了助陳府安全離開,一定會不遺餘力地傾盡一切來助我,而且他武功高強,能自由出入宮闱,那麽,利用他帶我的屍身出宮,或是帶華子俊進宮,都是件極容易之事。”
“聶府跟軒轅淩沒交情,跟華子俊也沒交情,聶府想管這事兒也管不上,而元令月跟軒轅淩是夫妻關系,陳溫斬又斬了元令月手下一個殺手,多少要扯上,如此以來,派陳溫斬去做這件事,天時地利又人和,所以,我的意思是,聶家按兵不動,外面的事情,由我來安排就好。”
聶武敬聽了,想了想說:“既有你來管,曾祖父完全能放心,如何懲罰陳府,你心中也比我們有數,你自己決斷就好,但是暗月樓的人傷了聶北,這事兒可不能就算了。”
聶青婉道:“嗯,當然不能就算了,陳溫斬殺了殺手,違背了買賣契約,暗月樓大概也不會善罷甘休,他既攬了這擔子,那就讓他攬到底好了,讓他去挫一挫暗月樓的戾氣,也讓暗月樓去挫一挫他的戾氣,我們旁觀即可。”
聶武敬笑說:“這主意好。”
聶青婉在跟聶武敬說話的時候旁人一概不插言,這是聶府的規矩,他們聽,但不議,若要議,聶青婉自會開口讓他們說,她不開口,他們就安靜的聽。
聶青婉來聶府,一是看聶北,二是看家人,三是讓他們暫且安定,不要妄動,不過,聶義和蘇安娴她已經在大名鄉見過了,但望眼一瞅,沒看到聶西峰和聶不為,聶青婉就問了聶武敬,聶武敬就把他二人的去向說了。
聶青婉笑道:“等他二人歸來,十六哥的傷也差不多養好了,我這頭應該也跟華子俊交涉好了。”
說到華子俊,聶武敬還是忍不住問一嘴:“此人好交涉嗎?”
聶青婉說:“不知道,以前沒接觸過,不過,既姓華,又跟華北嬌的本氏有關,應該不難交涉,縱然有前仇,可也有瓜葛,既有瓜葛,就有交集,既有交集,就一定有突破口。”
聶武敬道:“這事兒聽上去還得華府那頭出出面。”
聶青婉說:“嗯,我心中有數。”
聶武敬便不再說了,問她中午留不留府上用飯,聶青婉搖頭,說得回宮,聶武敬便露出不舍,聶家主樓裏的其他人也露出不舍,見她站起身要走,所有人也跟着起身,又将她圍住了。
聶青婉看着他們,笑着說:“以後……”
她頓了一下,這才又輕聲說:“等此件事了結,該償債的人都償完了債,我會回來的,到時候你們就能天天看到我了。”
焦茵拉着她的手,惆悵的語氣說:“你現在是華北嬌,就算到了以後,也跟我們生活不到一起了。”
聶青婉笑道:“所以你們得跟華府處好關系,時常走動,到時候就能不分彼此了。”
聶青婉沒說的是,未來她的身份,她會向華府說明。
只是現在,她不便向家人們說,故而,交待了這麽一番話後,她就走了。
出來後聶青婉讓岑善去把浣東和浣西帶到門口,岑善聽了,趕緊去,等聶青婉走到門口了,浣東和浣西也被人帶着走了過來,浣東和浣西看到聶青婉,立馬笑着迎上前,問道:“娘娘看完了?”
聶青婉笑道:“嗯。”又說:“走吧,回宮,出來有好長時間了,累的慌,回去歇歇。”
浣東和浣西雖然隐隐地覺得剛剛是聶青婉故意撇開她倆,但什麽都沒說,娘娘剛若真的是有意撇開她倆,那也應該有娘娘自己的用意,她們只要伺候好娘娘就行了,別的倒不用去多想。
岑善恭恭敬敬地送聶青婉出府,一路送到門外,看着聶青婉在浣東和浣西的攙扶下上了馬車,他這才收回不舍的目光,退身回屋,關了門。
張堪在馬車上窩了有一個鐘頭,這一個鐘頭裏他被太陽曬的下了好幾次馬車,在門口的屋檐下蹲了好久的蔭涼,如今聶青婉出來了,他立馬跳上馬車,一刻也不耽擱地朝皇宮趕了去,他滿身是汗,得回宮找個地方洗洗。
聶青婉借看謝右寒的理由出宮,張堪讓禁軍去報了殷玄,殷玄知道後,什麽話都沒說,只讓禁軍回去,守好龍陽宮,待婉貴妃回來了,再來報他。
禁軍聽了,說了一聲是之後就走了。
等禁軍離開,殷玄讓随海去把之前放起來的藥單拿出來,随海一開始沒想起是什麽藥單,殷玄提示了之後随海才知道,原來是之前明貴妃傷心過度婉貴妃帶冼弼去看望,冼弼開給明貴妃的那張藥單,那張藥單是李東樓暗地裏拓來的,擱置了好久。
早上王榆舟找殷玄,說拓拔明煙體內的冷毒解了,是偷偷地說給殷玄一個人聽的,随海不知道。
後來随海又去龍陽宮傳話,亦沒有跟随在殷玄身邊,等随海去了煙霞殿,王榆舟已經又走了,故而,到現在随海還不知道拓拔明煙體內的冷毒已解,且,藥單毋庸置疑就是冼弼開的那一張,不,應該說是三張。
随海見殷玄要看那藥單,連忙去拿收藏匣,将三張藥單同時取出來,遞給殷玄。
殷玄接了,放在眼底看着,上回其實已經看過了,但他看不出來這些名字有什麽功用,只是覺得若這藥方是聶青婉讓冼弼開的,必然有大用,如今倒真印證了他的猜測。
殷玄輕微地抿了一下薄唇,對随海說:“去喊王榆舟。”
随海哦了一聲,去太醫院喊王榆舟。
王榆舟來了後,殷玄把那三張藥單給了他看,并說:“如果朕沒猜錯,這三張單子合起來使用便是治好明貴妃體內冷毒的方子,你把這三張單子拿下去研究一下,不要告訴別人,尤其不能讓冼弼知道。”
關于冼弼這個人,王榆舟老早前就向李東樓說過,是個誠實厚道,做事認真且十分矜矜業業的人。
在王榆舟心裏,冼弼确實是個好禦醫,雖然不得重用,但品性良好,是個可造之才。
但在後宮第一件懸案發生在煙霞殿李東樓來找了他之後,王榆舟就格外注意這個冼弼了,但注意來注意去,也沒見冼弼有什麽毛病。
唯一值得疑惑的是,婉貴妃格外器重他,不管是在封妃之前還是在封妃之後,若是傳喚禦醫,那必定是冼弼無疑。
當然,有可能是因為冼弼之前被皇上派去了晉東王府,給這位還是晉東郡主身份的婉貴妃看過病,所以婉貴妃對他就有所倚重。
但倚重不代表專一,以婉貴妃目前的身份,她要傳禦醫,若不是窦福澤,那就一定是他王榆舟,縱然窦福澤跟皇後親厚,婉貴妃不願意傳喚,可婉貴妃跟宸妃親厚,就是沖着宸妃的面子,婉貴妃也該喊他王榆舟才是,但偏偏就不是這樣。
王榆舟也是納悶。
上回婉貴妃受了箭傷,殷玄沒傳他,反而傳了冼弼,這越發讓王榆舟納悶。
如今聽了殷玄這話,王榆舟心裏直犯嘀咕,想着冼弼這個人看着不怎麽顯眼,可似乎,他身上有什麽不能見人的秘密。
因為這樣的想法,王榆舟就多餘地問了一嘴:“皇上,為什麽格外不能讓冼弼知道?”
這個藥單是殷玄讓李東樓去拓的,但所謂的拓,就是李東樓自己動手重新抄的,藥方确實是冼弼的手筆,但王榆舟手上的拿的卻不是冼弼的手筆,而是李東樓的手筆,故而,王榆舟不知道這藥方是冼弼開的,殷玄也沒打算對他說。
殷玄道:“沒原因,你只管照做就是。”
王榆舟眼眸微垂,哦了一聲,将三張藥單收起來,這是很貴重的藥方,他可得給收好了。
殷玄又交待:“查清楚這些藥單上面那些藥物的出處和用途,然後拿過來給朕看。”
王榆舟應了一聲是,連忙下去忙了。
等王榆舟離開後,殷玄伸手去拿奏折,還沒将奏折拿到手,寧齋就來了,殷玄繼續伸手将折子拿起,放在眼下,然後将寧齋傳了進來。
寧齋來不為別的事情,就只為小南街昨夜被毀壞而修補之事,要修補,就要撥錢撥人,所以寧齋是來請撥款的,殷玄批了,至于人,殷玄給了口谕,讓兵部和工部兩個衙門調人手去幫忙,而修路的時候小南街就得閉街,這麽一來,小南街就要封,殷玄想了想,傳喚了陳建興,讓陳建興派兵去守好小南街,在修路期間,維持好那裏的秩序。
陳建興低頭拱手應下。
殷玄看着他,問道:“陳亥還沒醒嗎?”
陳建興低應道:“沒有。”
殷玄微蹙眉頭,擔憂的口吻說:“傷這麽重嗎?都昏迷三天了吧?”
陳建興頓了一下,嗯道:“三天多了。”
殷玄說:“等晚上吃了飯,朕去看看他。”
陳建興一霎時受寵若驚,連連道:“皇上事務繁忙,不用特意跑一趟,父親雖沒醒,但窦福澤說了,沒有生命危險,大概只是……他不大想清醒,所以就一直昏迷着。”
殷玄輕笑了一聲,想着陳亥不想清醒,還不是在等朕去看他,他得知道朕的态度,所以就這麽拖着,朕去看了他,他就會醒了。
殷玄說:“無妨,反正晚上吃了飯也得散散步,就當去你陳府散步了,你們切不要伸張就行了。”
陳建興內心裏高興,同時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從聶北代政到陳亥受傷辭官,他們陳府就像一根被拉滿玄的弓,渾身緊繃。
尤其昨晚的刺殺失敗,陳府更是膽顫心驚。
雖說聶北受了傷,香料的案子就會由此中斷,但聶北養好了傷,這案子很可能還會進行,事關三年前太後死亡的那件事情也還是會被提到明面上來。
陳府想躲過這一劫,就一定要在聶北養傷期間安全退離。
而能否順利抽退,完全在于皇上的态度。
如今皇上這個态度,對陳府來說,是希望啊。
陳建興雖然松了一大口氣,可面上卻不顯,沉穩着聲音說:“是,皇上放心,不會伸張。”
殷玄便揮手讓他走了。
陳建興離開後,殷玄想到刑部的案子,原是想傳喚華圖過來,但李公謹又來了,于是殷玄先見李公謹。
李公謹來禦書房不為別的事情,就為李東樓昨夜受傷一事。
說到這件事情,殷玄面色微沉,修長指腹輕點在龍桌上面,輕輕無聲地敲擊着。
李公謹說:“這件事情一定得徹查,有人膽敢在大殷帝國的街道上行兇,還連傷大殷帝國四個官員,此事已經鬧的人盡皆知,若是不查出這個兇手,百姓們也會不依的。”
殷玄頓住手指,輕掀眼皮看他:“可朕聽說,那個兇手被陳溫斬斬殺了,而且,又被一個神秘人給救走了,杳無音訊,又毫無痕跡,如何查呢?”
李公謹抿住唇,着實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确實,兇手死了,如今連個屍體也沒有,好像也沒必要查了,就是查,也無從查起,但就這麽算了,又十分不甘心,而且,心底隐隐有種感覺,覺得這事兒沒這麽簡單。
李公謹看着殷玄,張了張嘴:“那就這麽算了嗎?”
殷玄道:“也不能就這麽算了,雖然無從查起,但你說的也對,縱兇殺我大殷帝國三大官員,外加一個随從,這不是小事兒,若真就此算了,那別國人該覺得我大殷帝國好欺了,朕會讓刑部去查這件事情,但聶北受了傷,大概也沒人能查得出來了。”
李公謹道:“就算查不出,也得查。”
殷玄點頭:“依李愛卿之意。”
然後扭頭沖随海道:“去傳華圖和功勇欽一道過來。”
随海不耽擱,連忙跑到刑部衙門,傳華圖和功勇欽。
原本華圖和功勇欽是想去看一看聶北的,被殷玄這麽一傳,也去不成了,那就只能再改時間,他二人撣撣袖子,跟着随海進了禦書房。
進去之後先向殷玄行禮,見完禮,殷玄先問華圖:“香料的案子查到什麽程度了?”
華圖說:“宣了幾個相關的人問話,也做了口供,搜過煙霞殿,下一步就是搜壽德宮,聶大人和李統領出事前,聶大人有讓李統領去大名鄉找皇上要懿旨,不知道李統領拿到懿旨了沒有。”
殷玄說:“朕給他了。”
華圖說:“那刑部會去搜一搜壽德宮。”
殷玄既給了李東樓懿旨,就是默許了搜宮的行為,聽華圖這麽說,殷玄也不反對,又問那件‘藥材殺人’事件查的如何了,華圖說還在查,又說聶北那邊好像并沒什麽進展。
殷玄聽後,嘴角抿了一絲冷笑,想着是真的沒什麽進展,還是故意不打算有進展,那就只有聶北自己知道了。
殷玄極不願意讓華府去對上陳府,尤其搜壽德宮這事兒,不能讓華圖領頭去做。
之前的計劃萬無一失,由聶北去做,由聶府對上陳府,不僅能打壓陳府,還能讓隐退了三年再出來的聶府處在風口浪尖上,他只要稍稍推個浪打過去,聶府也會玩完。
到時候聶青婉就只能安心地做她的華北嬌,做他殷玄的妻子,做他殷玄的女人,他能給她這世間女人想要的一切,獨寵她一人,獨寵她一生,她之前權傾天下,如今母儀天下,他不會委屈她,所有這世間最好的東西,他都會給她。
可是,陳溫斬這個混蛋,壞了他的計劃,毀了他的希望!
香料那件事出,着實讓他十分憤怒,可一想到可以借着這件事情順理成章趕走陳德娣,趕走陳府,收拾聶府,他又無限竊喜,他想,雖然陳德娣和拓拔明煙着實可恨,背地裏勾結着害他的女人,但她們也在無形中幫了他一個大忙,他倒可以對她們網開一面的,但如今,就陳溫斬做的這事兒,他不誅了他陳府真解不了氣。
可是,不管他自己打着什麽小算盤,陳溫斬救了那幾個人卻是不争的事實,這些大臣們在今日的早朝上就已經嚷着要封賞陳溫斬了。
不管是陳溫斬還是聶北,在殷玄眼中,都是該死的。
但他又不能直接出手,之所以讓聶北查煙霞殿的那個案子,是因為殷玄十分清楚,那件案子是聶青婉做的,聶北查到最後,必然沒結果,那他就能定他罪了,但他這麽一傷,案子就只能先懸着,而等聶北的傷養好,那個時候會是一副什麽樣的光景,連殷玄自己都不敢去想,有聶青婉這個變數在,未來也充滿了無限危險與可能。
殷玄抿了抿唇,沒再繼續問華圖那件‘藥材殺人’的案子,而是話鋒一轉,說道:“朕聽說你們刑部封了兩家跟禦辇出事有關的鋪子,還抓了人,有這回事兒嗎?”
這事兒是功勇欽辦的,華圖不大清楚,華圖沒應,功勇欽垂着頭說:“回皇上,是有這麽一回事兒。”
殷玄道:“那件事情既已經過去了,幕後兇手也得到了懲罰,就不要再去責難無辜百姓,跟無辜百姓們也沒關,回去就把人放了,鋪子也給還了。”
功勇欽哪敢抗旨,聽了殷玄的話,連連應是。
殷玄又沖華圖道:“聶北受傷,這段時間你跟在聶北身邊,應該也學習長進了不少,聶北既沒辦法再管刑部,那你就多管些,‘藥材殺人’那件案子既重新翻查了,那還是繼續查吧,搜宮這事兒你就不要做了,朕會交給戚虜去做,你只管專心去查案子就行了。”
華圖當然不反駁,要搜的那個宮殿不是別的宮殿,而是皇後的壽德宮,華圖內心裏也突突的呢,聶北天不怕地不怕,誰都敢搜,可他不敢呀。
如今有皇上的禦林軍接手了這件事,華圖就猛的就松了一口氣,同時,內心裏想的是,皇上大概是看在北嬌的份上,才這麽為他着想,又想着,皇上對北嬌可真好,因為愛屋及烏,所以對他總是這麽的照顧。
華圖打心眼裏對這個皇帝女婿極為認可,亦十分喜愛。
不得不說,殷玄這個鬼計多端的男人真是下了一手好棋,确實,打從知道華北嬌就是聶青婉後,殷玄就打定了主意要讓華圖唯他馬首是瞻,什麽都向着他,也什麽都聽他的,不會再重蹈上一次聶府家主只聽聶青婉一個人的,什麽都向着聶青婉的覆轍。
當然,殷玄打定了這個主意後也不用強權去威壓華圖,他就用真情。
不得不說,方法極好,華圖确實被殷玄打動了,以至于後來,華圖是堅決站殷玄這一隊的,一旦小兩口吵架或是鬧矛盾,華圖總是認為殷玄是受害的一方,站在殷玄的立場斥責女兒,就更不可能幫着女兒對付殷玄了。
華圖心裏感動的不行,沖着殷玄說:“謝皇上。”
殷玄笑道:“先別急着說謝,雖然朕包攬了這件搜宮的事情,但昨晚發生的那件刺殺事件,刑部還得着手去查,若有需要,直接向朕開口就是。”
華圖怔了一下,昨晚的事情已經在天亮之後被傳的沸沸揚揚,大概的情況華圖已了解了七七八八,華圖蹙眉說:“殺手已死,屍體也不見了,這事情好像不太好查。”
殷玄說:“确實不太好查,但昨晚有五個人跟兇手交過手,聶北和勃律以及李東樓還有謝右寒這四人受傷了,幫不上忙,但你可以去問下口供,而陳溫斬沒受傷,他還是最後擊殺兇手的人,陳溫斬曾是浴血的将士,作戰經驗豐富,他與兇手對過招,就一定能判定出兇手的招式來自哪裏,朕讓他協助你查案。”
華圖欣喜道:“是。”
殷玄便揮了揮手,讓他們都走了。
但在走之前,李公謹和華圖均提出了是不是得先給陳溫斬封個功行個賞,殷玄抿緊薄唇,冷哼道:“等他幫刑部破了這個殺人的案子後,朕一起賞他!”
聽出皇上語氣裏的不高興,華圖不敢應話,功勇欽就更不可能接話,李公謹倒是因為殷玄的語氣想責備他一句呢,結果,殷玄直接讓随海将他們三人給轟了出來。
等三個人站在了門外,李公謹一臉莫名,華圖一臉莫名,功勇欽一臉莫名,最後三個人對望一眼,均紛紛理了理官袍,走了。
殷玄着實後悔死了,他想着,三年前他就應該親手了結了陳溫斬的,讓他活到現在頻頻壞他好事!
壞一次還不夠,還要來壞第二次!
封賞?
賞他個屁!
直接賜死他才解氣。
殷玄一想到陳溫斬,英俊的臉就被寒氣籠罩,陰冷的眸中蹦出殺氣,真想将陳溫斬給挫骨揚灰了。
以前輕輕松松就能将他捏死,現在想捏也不好捏了。
殷玄郁悶地大力地捏着奏折,那股子狠勁完全把奏折當成某個該死的男人了,眼見奏折快要不保了,随海準備出個聲兒,提醒一下皇上,還在猶豫怎麽開口,門口就來了一道急救的聲音,那聲音隔着門說:“皇上,婉貴妃回宮了。”
殷玄氣息一沉,聽到婉貴妃三個字,滿身戾氣驟然一散,他松開奏折,這才發現奏折已被他捏的變了形,殼面都掉了,他郁郁地吐一口氣,松手将奏折一甩,揉了揉眉心,沖門外的人問:“婉貴妃出宮都見了誰?”
那人回:“張副統領說婉貴妃去看了謝統領,看了李統領,看了聶大人,看了勃律。”
殷玄聽到聶青婉去了聶府,看了聶北,心底陡然就生出一股很不好的預感,眼皮開始直直地跳,他想,她終究還是回去了,離巢的鳳凰一旦歸了巢,那是不是就真的意味着浴火重生,喋血天下?
殷玄不知道,但殷玄知道,他不能讓她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