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殷女帝 - 第 192 章 封賞冼弼
陳溫斬沒什麽情緒地說:“因為你們有你們的規矩,我也有我的規矩,既然規矩不一樣,那就只能以實力說話,想來身為暗月樓的樓主,你應該十分清楚,有實力的人才有資格斷人生死,沒實力的人就只能服從。”
元令月眯眼,忽的一下,她撐着椅扶站起來,走到陳溫斬面前,仔細地将面前的這個男人又打量了一遍,想着不愧是大殷帝國血浴九州的男人,有氣魄,有膽量,嚣張狂妄不說,還十分的能言善道。
确實,實力決定一切,尤其在只講武力的江湖,拳頭硬的才有資格說話。
他想一人單挑整個暗月樓?
很好,就看他有沒有命能活着走出去。
元令月出來的時候沒有帶劍,以劍擊盟,那才算定下這個生死約定,此刻手上沒劍,她就以掌擊誓,與陳溫斬對接一掌,等雙雙收了掌風,元令月道:“那我就在暗月樓候你大駕。”
陳溫斬道:“在我與暗月樓分出勝負之前,你們不能動陳府一人一物。”
元令月嗤道:“放心,我江湖人才不會像你們這些小人似的,出爾反爾,背叛約定。”
陳溫斬松了一口氣,雖然元令月的話十分不中聽,但她既說了這話,陳府衆人短時間內就不會遭遇暗殺,至少可以完全放心地着手離開一事了,等離開後,他會上暗月樓,解決這個永久的隐患。
是生是死,全憑天意。
而不管是生還是死,陳府都不會再遭暗月樓的毒手,這就足夠了。
陳溫斬沖元令月拱了拱手:“那就暗月樓見,但現在我抽不開身,我還有事情要與三太子說,等忙完這件事情,我自會上暗月樓負荊請罪。”
元令月挑眉:“你要見軒轅淩?”
陳溫斬道:“嗯。”
元令月想到昨晚上軒轅淩說的那些話,知道軒轅淩在等聶青婉的消息,那麽,陳溫斬就是那個送消息的人?
元令月收起滿身的劍拔弩張,沖陳溫斬努了努嘴,說道:“你稍等片刻,我進去喊華子俊出來。”
陳溫斬說了一句“有勞”,便站在那裏等着。
元令月找到華子俊,對他說,他等的人到了,華子俊一聽,騰地一跳而起,沖了出去。
元令月慢悠悠地晃出去,等過了穿堂,看到陳溫斬已經被華子俊請進了堂屋裏,二人面對面地坐着,在說話。
元令月沒進去,就靠在穿堂的門板上,隔耳聽着。
陳溫斬說:“我是奉婉貴妃的吩咐來的,找三太子。”
華子俊笑道:“明人不講暗話,你家婉貴妃與我家三太子達成了交易,你既是婉貴妃的人,那咱們暫時就是一條船上的了,有事兒說事兒,不必吞吐,三太子去巡鋪了,一時回不來,你有任何話都可與我說,我留在府上的作用就是等婉貴妃的消息,你是來告訴我,那具屍體的藏身地的嗎?”
陳溫斬聽了華子俊這話,知道華子俊切實是軒轅淩專門留下來的後,這才爽快地應話:“嗯。”
華子俊問:“在何處?”
陳溫斬道:“在聶府。”
華子俊摸了摸下巴,尋思道:“先太後是聶家人,屍身存放在聶府,倒也合情合理,只是聶家門庭森嚴,我不大好進吧?”
陳溫斬道:“如今既是一條船上的人,又有何不好進的,今天晚上子時,我帶你進去。”
華子俊沒反對,利索地說了一聲好,之後陳溫斬就走了。
陳溫斬離開三留府,去了刑部。
當天晚上,在子時之前,他先聯系了任吉,說了子時會帶華子俊進聶府的事情,任吉轉頭就把這件事情告訴給了聶武敬。
聶武敬道:“讓他來吧,時機趕的很好,我今天收到了不為和西峰的信,他二人已經找到了沉檀木和三槐果,正往回趕,不出兩天,就會到家,先讓華子俊來探探深淺,至于陳溫斬,就不必進來了。”
任吉頓了頓,聽到聶武敬說不讓陳溫斬進府,他知道就算陳溫斬幫忙把太後的屍身弄回來了,聶家人也不會對他另眼相看。
只要陳溫斬姓陳,就永遠不會成為聶家人的座上賓。
任吉在心裏嘆了口氣,淺淡地嗯了一聲,出去了。
到了子時,他便替掉了岑善,在門口等着陳溫斬和華子俊。
等他二人到了,任吉把陳溫斬攔在了門外,陳溫斬撇了撇嘴,任吉道:“是聶家主不讓你進來的。”
陳溫斬哼一聲:“老頑固。”
他道:“不讓進就算了,以為我多想進呢,誰稀罕進他聶家,不是因為小祖宗在這裏,我才不來呢。”
他抱臂往門口的石墩上一倚:“我就在這裏等着,你帶華公子進去吧。”
任吉看他一眼,笑着帶着華子俊進去了。
聶青婉如今屍身的存放之地不是旁的地方,就是聶青婉小時候住的院子,叫怡婉院,院子裏沒人,任吉手中提着燈籠,引着華子俊往怡婉院去。
他們前腳去,聶武敬後腳就帶着聶金華和聶宗以及聶承去了。
聶金華和聶宗以及聶承全是學醫的,在三年前,聶金華身為太醫院的院正,有仔細診斷過聶青婉的脈搏,聶宗和聶承也同在太醫院當職,自也親自探過,但那個時候,他們什麽都沒有探到,尤其探脈當時,殷玄沒有避退,亦不讓他們冒犯到太後,他們所探有限,後來想探也沒機會了。
如今,屍身回了聶府,他三人自要好好地探一番。
但三年了,若這毒能隐匿蹤跡,早已消失無蹤,他們着實沒探出來聶青婉的身體有任何中毒之兆,聽說華子俊來了,他三人就過來見識見識。
怡婉院裏,任吉一路領着華子俊進了主院的內室,聶青婉的屍身擺平放在床上,因為有長青丹的緣故,那屍身平放在那裏,倒像一個正常的人睡着了的樣子,完全不像一個死人。
華子俊從沒見過大殷太後,聽說過大名,卻沒見過真人,如今一靠近床畔,看到了那個傳說中的女子,不免雙目一瞪,摒氣狠狠地抽了一口氣。
身為華氏藥門後人,常伴軒轅淩左右,亦與雲蘇交好,所見女子多不勝數,風華無雙者更是見了不少,就不說軒轅王朝以及其他國家的了,就單雲王朝的宋繁華,柳纖纖,杜莞絲,都足以讓人驚豔。
可那三個人加起來也抵不過床上女子的一分容顏。
單一具屍體,就讓人如此驚豔,更不說她活着的時候了,那得是多麽的傾國傾城,魅力無疆,這麽一個美人,統禦大殷十八載,有十年的時間都是被人奉為神明的,如此天人之姿,當真世屬罕見。
華子俊沖着這具屍體拱了一個手禮,十分恭敬虔誠,不管是眼中的神色還是臉上的神色,皆無冒犯之意,哪怕驚豔于她的容貌,卻沒有露出絲毫癡迷或是猥亵的樣子,他帶着十二萬分的敬畏之心,向這個大殷帝國的先太後本本分分地敬了一個禮。
等直起身子,聶武敬等人就來了。
雙方見面,互相介紹認識。
等彼此認識完,聶武敬将華子俊上下打量了一遍,聶金華和聶宗、聶承也朝華子俊打量着,在聶武敬看來,華子俊太年輕了,瞅面相,似乎跟聶承差不多,這樣的年紀,讓聶武敬不大十分相信華子俊的醫術。
但華子俊是華氏藥門之後,還被軒轅淩帶着來了大殷帝國,身上定有筆墨,只是,左右看看,不曾瞧見他的醫用箱,聶武敬便問:“華公子,你沒帶醫用箱嗎?”
華子俊笑道:“沒有。”
聶金華也發現了這一點兒,跟着道:“沒有醫用箱,如何診脈?”
華子俊笑道:“我自有方法。”
聶金華眼眸一亮,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華子俊知道,自己既進了聶府的大門,那就得露兩手,能讓天下人皆查不出來的毒,一定不簡單,即便他是華氏藥門之後,也不一定查得出來,他也确實得先探探這個先太後的屍體,看看是什麽情況。
于是華子俊也不推脫,拂開褲蔽,坐在床沿,拿起聶青婉的手,放在床沿,他先以指號脈,號脈并不能探出一個人中沒中毒,要想知道此人中沒中毒,最淺顯的是觀其面色,口鼻,以及膚色,尤其,一個已死之人,號脈其實是一件多餘之事,人都已經死了,還號什麽脈呢?
可華子俊還是坐在那裏號了半盞茶的功夫,醫家大多以脈診斷病理,但華氏藥門傳承下來的號脈,診的可不僅僅是病理,還有死亡之症。
也就是說,華氏藥門傳下來的脈診,可診人之死因。
華子俊號脈的緣由,也是想看看能不能通過脈診來斷出聶青婉的死因,這其實是排除法,因為若聶青婉當真是死于腦風發作而死,他一定能通過探脈而探出來,若不能,那就絕不是死于病理,而是死于他因。
若是他因,那可能性就多了。
半盞茶的功夫後,華子俊松開手,拿出帕子擦了擦接觸過聶青婉屍體的手指,周遭衆人,聶武敬、聶金華、聶宗、聶承以及任吉全都一臉緊張地看着他,眼神詢問:“有什麽收獲嗎?”
華子俊看了這些人一眼,起身離開床畔,坐在前方圓桌一邊的椅子裏,沖着聶武敬說:“華氏藥門有一脈診,能診人之死因,但凡病因,皆能診出,若非病因,那就診不出來,我剛診先太後的脈搏,沒能診出她是因病理而死,那麽,殷氏皇家對外宣稱的先太後是死于腦風發作而死就是假的。”
任吉激動道:“本來就是假的,我很清楚,太後是被拓拔明煙和殷玄聯合害死的,死于中毒。”
華子俊雖然接下了這個任務,可他對于大殷帝國太後之死的內情并不知曉,昨天跟聶青婉談買賣的人是軒轅淩,而聶青婉跟軒轅淩談的,也只是讓軒轅淩出人去查太後屍身的秘密,卻沒有對軒轅淩說太後是如何死的。
軒轅淩不知,華子俊就更加不知道了。
如今聽了任吉的話,華子俊猛地一怔,愕然地擡頭,看着任吉,問道:“你說什麽?”
任吉道:“不滿華公子,太後是死于中毒。”
任吉将那天晚上發生在紫金宮裏面的事情說了,重點說了息安香,三槐果以及沉檀木。
息安香有安神助眠的作用,這個華子俊知道。
三槐果一枝三果,分天鬼人,花開不同,結果不同,功用也不同,這是一種十分奇特的果樹,如今早已滅絕人間,當然了,即便之前沒有滅絕人間的時候,那鬼果也無人敢碰。
至于沉檀木麽。
華子俊眯着眼睛想了想,說:“如果先太後真是死于鬼果的奪命毒,那沉檀木就是洗毒好手,難怪當年你們查不出來先太後的真正死因了,沉檀木向來以沉潭不朽,檀木浮水而出名,從這名聲的來源就知道,沉檀木的功用是沉與浮,所謂沉,在醫藥學裏,用作疴,就是疾的意思,所謂浮,在醫藥學裏,用作緩,也就是破的意思,這是天地神物,由天水自産而生,可致百病,亦可淨一切污垢,包括毒素,所以,沉檀木也是一種十分明貴的藥材,應用得當,可解百毒。”
聽到這裏,聶金華愁眉道:“華公子說的這些,我們都懂,也都知道,現在的問題是,你能不能在沉檀木洗毒之後有什麽辦法查出太後身染巨毒?”
華子俊道:“沒有辦法。”
衆人一愣,分分鐘臉上就露出了失望以及絕望的神色。
華子俊看着他們絕望的臉色,頓了頓,說道:“尋常醫道确實沒辦法,但還有一種不尋常的醫道,我可以試試。”
聶武敬忙問:“什麽方法?”
華子俊笑了笑,說道:“我不能告訴你,這是華氏藥門的規矩,亦是華氏藥門的獨門秘術,但要采用這個方法,一定得有當時的三種藥物相引,就是息安香、三槐果和沉檀木,當然,你們不用懷疑我是重新制毒,植入太後體內,如果我分析的沒錯,這種毒得混合進呼吸裏面,才能那般快速地被沉檀木洗淨,如今太後已亡,她就是想呼吸也呼吸不了了,所以,若她的體內當真出現了毒素,那一定是之前就中在她體內的。”
華子俊不說方法,又說那是華氏藥門的獨門秘術,聶武敬自不好再追問,人既是聶青婉請來的,聶武敬對他自然放心。
聶武敬想了想,溫聲說:“你暫等兩天,兩天後這三種藥材就有了。”
華子俊站起身,沖他拱了拱手,說道:“那我兩天後再來,我也回去準備準備。”
聶武敬嗯了一聲,揮手讓聶承親自送人出去。
聶承将華子俊送到門口,看到了陳溫斬,他沒理,陳溫斬也沒理他,見華子俊出來了,陳溫斬迎上去,然後二人就往月光下走去。
路上,陳溫斬将華子俊在聶府的收獲都打聽了出來,拐頭回到府上他就寫了信,第二天早上去了刑部,他把信交給了王雲瑤,讓王雲瑤送進宮,給聶青婉。
王雲瑤沒問是什麽信,也沒問信裏寫的是什麽,她也不偷看,接了信之後先揣進袖兜,等有空了,她這才進宮,把信送到後,她與聶青婉說了一會兒話,又與襲寶珍說了一會兒話,就很快走了。
聶青婉在王雲瑤走後進屋看信,襲寶珍很自覺地沒跟上,帶着半玫,陪鬧鬧玩捉迷藏的游戲去了。
浣東随着襲寶珍去了,浣西進屋随侍在聶青婉身邊。
聶青婉坐在榻上,拆出信看,看完,她将信合起來,讓浣西拿了火折子,将信燒成灰,又讓浣西把灰燼打掃幹淨。
浣西看了聶青婉一眼,不知道王雲瑤給娘娘遞了什麽信,居然這麽見不得光。
浣西不敢多想,趕緊打掃。
聶青婉歪坐在榻裏,想了想信中說的內容,又伸手摸了摸肚子,忽然問浣西:“今天幾號了?”
浣西正低頭擦灰,聽到聶青婉的問話,她擡了擡頭,回道:“八月四號了。”
聶青婉呢喃:“四號了。”
封後大典在八月十二號舉行,也就是說,距離封後,還有八天。
如今,也不知道聶北的傷養的如何了,八天後,他能起床了吧?
聶青婉擰了擰眉,覺得有些懸。
聶北那傷,少說得養半月才能見起效。
聶青婉喟嘆一聲,在浣西收拾好地面後,她起身往門外去了,找到襲寶珍和鬧鬧她們,陪她們玩耍。
今日早朝殷玄在金銮殿上把拓拔明煙冷毒已解的消息公布了,還讓人傳了冼弼,拿出冼弼曾經開出的藥單讓衆大臣們過目,之後又以這樣的‘豐功偉績’封了冼弼為太醫院的副院正,大臣們無話可說。
能解冷毒,這等醫術,當真了不得呀!
以前真沒看出來冼太醫還有如此才能!
當然,他們自動忽略冼太醫在太醫院那麽久了,既身懷絕學,如何以前不給明貴妃解了冷毒,偏就等到現在了呢?
皇上不考慮的問題,他們也無需考慮。
既有如此高超的醫術,勝任太醫院副院正一職,自無人會反駁。
若不是王榆舟的背後有個夏公,且王榆舟在太醫院的威望比冼弼高,大臣們倒覺得,單論醫術,冼弼是該居院正一職的。
但是剛剛皇上已經封了王榆舟為院正,冼弼也就只能屈居于副院正了。
如此,冼弼高調地被任命。
冼弼不大樂意,但又不敢在金銮殿上忤逆皇上,只得應了。
窦福澤雖被剝奪了太醫院院正一職,可殷玄并沒有把他逐出太醫院,他還在太醫院當差,只是如今不能再進金銮殿了而已。
今天早上,陳建興以腿部砸傷為由,請辭交權,回家養傷,殷玄準了。
窦福澤聽聞之後,去禦書房懇請辭官,回去照顧陳建興,殷玄沒準,用殷玄的話說:“陳家人離了你難道就不能活了?只有你治得好,旁人都治不好?”
一句話把窦福澤堵的啞口無言,悻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