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春腰 - 第 61 章

第61章

傅修安尚在極力游說, 雪棠冷眼瞧着他那副滑稽又僞善的模樣,一言不發。

怪不得她提出留宿在宮外的時候,他極力反對, 原來是想用她來讨好龜茲王。

天曉得為了這一天,他籌謀了多長時間。虧她還心存愧疚,一直覺得對不住傅修安, 哪成想他早就用心不良。

被算計的憤懑湧上心頭,雪棠瑩白的小臉也一點一點脹紅,人若氣到一定程度,大腦便會格外清醒。

雪棠知道和傅修安這種小人是講不清道理的,她壓根沒有和他理論的必要,待傅修安說完話,便擡臂指向門口, 連瞧都懶得瞧他一眼,只冷聲道:“你快些出去,我再不要見到你。”

她面色冷硬,自然是沒将他的話聽到心中, 開弓沒有回頭箭,既已開了頭, 又怎能半途而廢。

傅修安不再顧及顏面,索性破罐子破摔,對雪棠道:“現下你已遠離大英,沒有沈離為你做主,只能任人魚肉。

左右你已出不了這龜茲王宮, 何不趁着王上對你還有幾分耐性, 見好就收,乖乖依從。王上可不是好相與的, 你若鬧得過了,定不會給你好果子吃。”

好啊,可真是今時不同往日,在大英的時候傅修安口口聲聲仁義道德,一到了龜茲,就全然不顧臉面了。竟還用上了威逼利誘這一套,他的行徑,和那青樓裏的老鸨子又有何異?

雪棠怒從心頭起,拿起案幾上的琉璃瓶就向傅修安擲過去,她這一下用了全力,若不是傅修安眼疾手快躲了過去,定要将他砸得頭破血流。

傅修安瞧着地上的碎片,只覺得心驚肉跳,大氣尚未喘勻,雪棠又抓起一只茶盞向他丢來。

看着雪棠那不管不顧的架勢,傅修安知道今日是論不出個子醜寅卯了,不得不退出雪棠的寝屋,無功而返。

房門被人從外面掩上,雪棠軟軟癱坐到胡床上,無助的将寝被抱在身前,滿目凄慌。

事情怎麽就發展到現下這個地步了,她不過是想離皇兄遠遠的,哪裏能想到剛出龍潭便進了虎穴,這傅修安簡直惡心的讓人作嘔。

還有母妃和父親,也不知道他們現下 如何了,會不會也被傅修安算計了去?

雪棠越想越覺得心焦,睜着眼看着外面的夜色發愁,一直捱到後半夜才昏昏沉沉睡去。

天蒙蒙亮,傅儀和謝華瑩宿了一夜後,起床到食肆吃早點,傅儀幼時曾到随着夫子四處游學,見識過不少風物。

就拿那又大又厚實的馕來說,謝華瑩全然不知是何物,傅儀不僅能把馕的來歷說出來,還跟店小二要了羊肉湯做配。吃了一口香香脆脆的馕,再喝一口鮮美的羊肉湯,不知有多趁意。

二人尚在食肆用飯,忽見一隊士兵從街頭飛奔而來,領頭的那人身穿一席墨色甲胄,頭帶玄鐵頭盔,雖一閃而過,謝華瑩卻可以肯定那人就是沈離。

她當即便食不知味起來,好端端的,沈離到安西做什麽,莫不是為了雪棠?

謝華瑩又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推測,沈離又不是荒淫無度的昭帝,再沒人比他更冷靜自持,安西和龜茲、樓蘭接壤,雖繁華卻危機四伏,他又何故為了雪棠到安西涉險?

謝華瑩的思緒有些雜亂,她看向傅儀,用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夫君,我适才那個帶頭的将軍是陛下。”

陛下?淡定如傅儀也吃了一驚,早在計劃讓雪棠逃往龜茲的時候,傅儀就往安西城安插了很多眼線,昨夜剛落腳,便有眼線回禀,說是駐疆的軍隊調動十分頻繁。

聯想到沈離的身影,傅儀不由皺起眉頭,他低聲對謝華瑩道:“陛下恐怕是要攻打龜茲。”

謝華瑩驚得花容失色,總覺得陛下不該是沖冠一怒為紅顏的性子,可他既不是這樣的人,又為何偏偏在雪棠逃到龜茲以後整饬軍務。

謝華瑩拉住傅儀的衣袖,用不确定的語氣問道:“夫君,陛下這樣做,不會是為了奪回阿棠罷?”

傅儀搖搖頭,低聲道:“君心如海,我猜不透。”

傅儀夫婦唯恐雪棠被沈離奪回,圈禁到皇宮裏去,二人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匆匆給傅修安寫了書信,只盼着能早些和他見面,商量對策。

因着沒有說服雪棠歸依龜茲王,整個朝會上傅修安都心不在焉,好容易盼到朝會結束,他剛要回自己的府邸,忽被龜茲王身邊的侍從叫住。

龜茲王待傅修安并不親厚,除非有要事,否則從來不會私底下與他交際,傅修安知道龜茲王定是為了雪棠才召見于他。

龜茲王嚴苛,傅修安沒有完成龜茲王交待的任務,不由戰戰兢兢,還未走到大殿,整個人就緊繃起來。

果不其然,一踏進房門便聽龜茲王道:“昨夜你與安寧公主談得如何,她可答應了做孤的如夫人?”

龜茲王的眼神如鷹隼一般銳利,傅修安被他瞧得愈發無地自容,又驚懼又害怕,他嗫嗫地垂下頭,低聲道:“安寧公主被昭帝捧在手掌心長大,最是高傲倔強,聽聞要給父王當如夫人,當即便發了怒。”

“在大英,如夫人的身份等同于妾室,妾通買賣與下人無異,安寧公主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這個身份。”

傅修安有自己的成算,他知道若承認他自己辦事不力,定會被龜茲王責罰,把緣由推到名分上。

讓龜茲王糾結到底要不要給雪棠一個和王後分庭抗禮的身份,總比他被責罰來得便宜。

傅修安打得一手好算盤,豈料龜茲王壓根不理會他的借口,直愣愣盯着他,訓斥道:“你這個沒用的東西,竟連這樣一件小事都做不好。”

“孤再給你一日的時間,你若不能勸得公主心甘情願服侍于孤,便再不要出現在孤跟前。孤生平最厭惡廢物,多看一眼都覺得鬧心。”

傅修安惴惴地趴伏到地毯上,連大氣都不敢出,待龜茲王拂袖而出,才小心翼翼退出大殿。

剛退出去便見麗姬站在門口,陽光打在她蒼白瘦削的臉頰上,愈發顯得她蒼老嶙峋,簡直不似個人樣子。

傅修安剛剛平複下來的心又提了起來,他看着麗姬,開口問道:“您到這裏來做什麽?”

自麗姬年老色衰以後,龜茲王便一次也未踏足過她的寝宮,甚至因着她出身低賤,視她為恥辱,刻意冷落于她。

傅修安唯恐麗姬帶累自己,後退兩步,拉開和麗姬的距離。

麗姬察覺到他的動作,卻并未說什麽,只道:“你要聽你父王的話,咱們母子的将來可都寄在你身上了。”

兩個溺水的人,誰又能搭救誰呢,只能竭力自救。

傅修安提腳便往偏殿行去,行至半路似是想到了什麽,轉而吩咐宮人到廚房取了一碟子蜜餞,雙手捧着進了雪棠的寝屋。

雪棠處境艱難,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正怏怏地倚在貴妃榻上發呆,忽見傅修安進了門。

她倏得坐起身,警惕地盯着傅修安,沒好氣道:“你又來做什麽,難道嫌昨日裏鬧得太好看不成?”

傅修安了解雪棠,知道她寧折不彎的性子,若逼得急了,怕是能做出玉石俱焚的事情來。

他深吸一口氣,慢步走到雪棠身旁,将那碟子蜜餞捧到她眼前,溫聲道:“知道你喜歡甜食,我特地讓廚房做了蜜餞,你快嘗一嘗,消消氣。”

蜜餞紅紅綠綠、晶瑩剔透,賣相是極好的,可不知為何,雪棠一聞到那味道就泛起了惡心。

她伏到一側的高幾上幹嘔起來,直嘔得雙目泛淚才停将下來。

擡起右臂對傅修安道:“你站遠一些,我惡心。”

傅修安雖利欲熏心,好歹還沒有失去神志,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豬狗不如,卻沒想到雪棠已厭惡他至此。

雪棠罵他也好,恨他也罷,他都可以忍受,唯受不了她惡心他,瞧不起他。

她是他唯一鐘意的女子呀!

羞恥和憤怒交織在一起,燃成一團熊熊的火焰,直灼地他神志全無。

她不是厭惡他嗎,索性就讓她厭惡到底,左右她已非完璧,做一次和做幾十次、幾百次又有什麽區別?她既能伺候她名義上的兄長,又為何不能伺候他?

傅修安凝着雪棠白若凝脂的脖頸,紅着眼睛撲了上去,男子到了這般境地,便如餓狼一般兇猛,力氣也比平時要大數倍。

他勾起雪棠的纖腰,三步做兩步踱到胡床上,欺身便壓了上去。

雪棠死命地掙紮着,那股惡心之意愈發洶湧,喉嚨一癢竟真得吐了出來。

嘔吐物沾滿二人的衣襟,若是常人瞧見這一幕定會興致全無,因着羞恥,傅修安愈發癫狂,雙手一用力,當即便把雪棠的衣襟撕了開來。

雪棠愈加驚恐,放聲尖叫起來,守在門口的侍衛聽到聲響,當即就擡起手臂,用力拍打着房門。

那侍衛是傅修安的心腹,下人和主子從來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主子若是倒了臺,下人又哪裏還能有好果子吃。

龜茲王已瞧上屋內那嬌滴滴的女郎,主子若強占了去,龜茲王又如何肯罷休。

敲門聲越來越響,傅修安打了個激靈,募地回過神來,他真的是氣糊塗了,這才沒了分寸,所幸還沒有釀下大禍,忙翻身起了榻,逃也似地奔出房門。

直到回到自己的府邸,傅修安都有些失魂落魄,他分明是去當說客的,怎麽就動了強迫雪棠的心思。

他仿佛被吊在烤架上炙烤,陷入了進退維艱的局面。

若說服不了雪棠,便會被龜茲王責怪,若是說服了雪棠,雪棠把今日發生的事情告訴龜茲王的話,他照樣沒好果子吃。

傅修安越想越焦急,坐立不安之際,忽見侍從捧着一封信進了房門。

傅修安打開書信,那信是宣平侯所寫,信中道他和謝華瑩已抵達龜茲,邀傅修安相見。

傅修安捧着那封信,複又燃起希望,有宣平侯夫婦在他還愁拿捏不了雪棠嗎,只要将宣平侯夫婦握在手中,不愁雪棠不對他言聽計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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