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愛神女 - 第 42 章 水墨畫

第42章 水墨畫

雨下的不似剛才那般大了, 淅淅瀝瀝的飄着雨絲。

雲桃掀開車簾,往外瞧了一眼,細雨帶起些微薄霧,還有清爽的綠意。

她莞爾一笑:“七郎, 應該是快到了。”

公子凜将手中的道經放下, 欲言又止:“女郎這身衣裙髒了, 可如何是好?”

聞言, 雲桃撂下車簾, 坐端正了, 垂頭看了一眼自己濺滿泥點子的裙角, 蹙眉:“出門時倒拿了一套備用的衣裙,但落在馬車上了。”

“這回要丢人現眼了, 怕是要被父親訓斥。”

公子凜細細看了看雲桃的裙角,上面濺的泥點已經幹涸了, 他略微思忖了一下,輕啓唇瓣:“我倒是有個主意, 可以用泥點為基礎, 蘸了墨汁在裙角畫上水墨山水畫,女郎這身衣裙本就是素色, 與水墨相輔相成, 想來可以遮掩一二, 不知女郎意下如何?”

雲桃一雙桃花眸頓時亮了亮, 這公子凜果然名不虛傳,是個芝蘭玉樹,玲珑剔透的人, 性子也溫和善良, 想來也是個會疼人的, 要他是轉世之後的月老該多好啊,她說不定可以摒棄前嫌,同他有一世美滿姻緣呢,但幻想終歸是幻想,實際上轉世之後的月老卻是那個張揚跋扈,心狠手辣的公子應,目下無塵,眼睛快要長到天上去,說什麽她這樣低賤的出身是萬萬配不上他的。

為了上仙之位,她只能一忍再忍。

雲桃笑盈盈的:“如此甚好,那就多謝七郎了。”

公子凜見她答應,側身從一旁的紅木盒裏拿出紙墨筆硯,這本是他為此番封禪,想要為父王抄經祈福所備的。

他挽袖磨墨,提筆望向雲桃:“女郎,多有冒犯。”

雲桃輕笑,不甚在意:“七郎多慮,你是為了幫我,哪裏有冒犯一說。”

公子凜溫和一笑,如玉琢的人,微微半蹲下身子,斂起雲桃的裙角捧在手心裏,提筆在上面淺淺落下墨汁,從雲桃的角度看過去,能看清他白皙如玉的臉龐,濃密纖長的睫羽,仿佛他跪伏在她的膝上,虔誠溫順。

雲桃輕挑了挑眉,還真是宜室宜家。

馬車平穩前進,車外細雨綿綿,又過了一炷香,馬車緩緩停下,車外傳來宮人恭敬的聲音:“公子,泰山到了,王上吩咐公子們下車步行。”

泰山封禪,禁車馬,禁獵,即便是尊貴如帝虞公也要下馬步行,公子們亦是如此。

公子凜剛好畫完最後一筆,開口回複車外宮人,聲音溫潤:“知道了。”

說着,又擡頭望向雲桃,微微勾唇,渾身上下溫柔平和,潑墨一般的眉眼彎彎:“女郎且看看。”

他補救她裙子的時候,雲桃昏昏欲睡,聽說到泰山了這才清醒,連忙垂頭看裙裾,或濃或淡的水墨畫栩栩如生的呈現在她素色衣裙上,如被雨絲淋濕過後帶着股濕漉漉,霧蒙蒙之感,絲毫看不出之前被濺了一身泥點子的狼狽。

雲桃很是驚喜,明眸善睐:“七郎真是心靈手巧。”

公子凜淡淡抿唇一笑,似是有些羞澀,耳根微微泛紅:“能幫到女郎便好。”

雲桃毫不吝啬的誇贊:“這豈止幫我,就連我父親那般古板的人看了都得誇贊一句濃淡總相宜。”

公子凜垂下眼簾,唇邊勾起小弧度:“女郎說笑了,我……”

他似是還想說些什麽,卻被雲桃打斷了,她還得去攻略月老呢,公子應那臭脾氣,她無時無刻都得獻殷勤:“今日真是多謝七郎了,日後若是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盡管開口,我先走了。”

公子凜将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溫和一笑:“舉手之勞,女郎不必客氣。”

雲桃溫婉一笑,拿起自己擱在一邊的紙傘,提着羅裙匆匆就要跳下馬車,路上泥濘,土質松軟濕潤,她一站起身來,車輪往下陷了一些,馬車搖晃,公子凜連忙站起身,弓着腰伸出手扶她,急聲道:“女郎小心。”

雲桃握住他的手,站穩身子,謹慎小心的下了馬車,回身沖他盈盈一笑:“多謝七郎了。”

公子凜唇邊泛起柔柔的漣漪,剛要說話,手背上卻突然一陣劇痛,疼得他一下松開握着雲桃的手,随即耳邊炸開怒火中燒的呵斥聲:“不許碰她!”

雲桃剛下馬車還沒來得及撐傘,可原本落在她身上細細的雨絲卻突然被遮去,她側頭看過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唇紅齒白,神采飛揚的臉。

公子敏收起鞭子纏在手上,沖她嘿嘿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人畜無害:“鳶兒。”

雲桃十分無奈,公子敏喜歡她,喜歡的十分莫名其妙,自從那次雲桃為了倒追公子應,親手做了芙蓉甜糕給他送去,他不屑一顧,要扔了給野狗吃,公子敏恰好也在,為了不讓她太難堪,便自作主張的收下了那盒芙蓉甜糕,他吃過之後便喜歡上了她,整日纏着她說等她心灰意冷不再喜歡公子應,他就收了她做侍妾。

雲桃對此當然是不屑一顧,別說她是帶着九重天任務,要攻略月老,助他歷劫的,就算她沒任務,她一個現代人也不可能給人做侍妾啊,簡直癡人說夢。

公子敏見雲桃不願搭理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只好将怒氣發洩在公子凜身上,怒聲呵斥:“下賤的東西,這次只是給你個小小的教訓,若再讓我看見你碰鳶兒,我非剁了你這雙手。”

他也不知為何自己看見公子凜和謝鳶親近會有這麽大反應,若說是吃醋,那他看見謝鳶捧出一顆真心,圍前圍後的追着公子應跑應該更嫉妒才是,可是并沒有。

公子凜手背上被鞭子抽出一道血痕,皮肉翻飛,血珠滴答滴答都淌到馬車木板上了,可他卻像不知道痛似的,神情平靜無波,依然溫和:“泰山封禪不宜見血,十一弟何苦這麽大火氣。”

公子敏出身好,母妃是清河崔氏小喬,小喬是個會審時度勢的人,時常敦促兒子和公子應親近,時日久了,公子敏也沾染了不少公子應的習性,如用鞭子,喜愛華麗之物,厭惡出身卑賤之人。

他覺得自己被公子凜挑釁了,倏地擡手又要将鞭子甩出去,雲桃連忙握住他手阻止,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別鬧了!”

公子敏憤懑不平,梗着脖子和雲桃對視一會,最後還是委屈巴巴的收了鞭子,冷哼一聲。

雲桃從袖子裏拿出一條帕子,遞給公子凜:“七郎先包紮一下罷,這般好看的手若留了疤可就不美了。”

雖說事情因她而起,但終歸用鞭子抽了他的是公子敏,她無需有歉意,要道歉也該是公子敏道歉。

公子凜接過帕子,卻沒有第一時間用來捂住傷口,只是攥在手裏,他溫和一笑:“多謝女郎。”

雲桃莞爾一笑,視線餘光瞥見前邊,公子應從奢華招搖的馬車裏下來,連忙拂開公子敏的傘,匆匆提着裙子朝着公子應跑去,一邊跑一邊撐開自己的傘。

公子敏見雲桃朝公子應跑去,攥緊了手裏的傘柄,沉默半晌,又轉頭看向公子凜,冷冷嗤笑一聲:“照理來說,謝鳶這低賤的出身倒是和你相配,只可惜她眼裏心裏滿滿都是九兄,就算有朝一日她不愛慕九兄了,那也是由我把她收為侍妾,輪不到你!就別癡心妄想了!”

公子凜神态平靜無波,聲音溫潤:“十一弟還請自便。”

公子敏一拳打到棉花上,憋屈的很,恨恨甩了一鞭子,這次卻沒朝着公子凜去,而是甩到了馬車木框上,木屑翻飛,只是洩憤罷了。

甩完鞭子,心氣順了不少,這才冷哼一聲,慢悠悠的離開了。

公子凜将雲桃給他帕子仔仔細細的收進了袖中,視線投向稍遠一點的地方,她正笑意晏晏的給公子應撐着傘,裙裾上的水墨畫濃淡相宜,讓這世間萬物都變成了水墨色。

他手背上的傷痕還在滴答滴答的淌着血,浸入到馬車木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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