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愛神女 - 第 43 章 荊棘
第43章 荊棘
公子應剛從馬車裏下來, 頭頂上就遮過來一把玉白色,畫着桃花的紙傘,傘邊還墜着桃花鈴,晃晃悠悠, 随風飄蕩。
他出神一瞬, 下一刻傘裏就又擠進來一個濕漉漉, 明豔稠麗的女郎, 不是謝鳶又是誰。
公子應看清她裙裾上的水墨畫, 原本高傲的神色頓時冷了下來, 之前她撐着傘在路邊想要攔下他車架之時, 他看的清清楚楚,素色裙裾上什麽都沒有。
他知道謝鳶上了公子凜的馬車, 眼下她裙角上的水墨是誰畫的不言而喻。
公子應側頭,冷冷的看了雲桃一眼, 眉眼如冰如霜,嗤笑:“自甘下賤。”
雲桃忍着想抽他一個大嘴巴的沖動, 硬擠出一抹笑:“九郎說話未免太刻薄, 我出身雖低微,但向着九郎的一片癡心卻珍貴難得。”
公子應一邊走, 一邊把玩着手裏的九節鞭, 從鼻間逸出一聲輕哼:“除了父王, 我便是這世間最尊貴的公子, 愛慕我的女郎猶如過江之鲫,你連給我提鞋都不配,又算什麽東西。”
雲桃心裏咬牙切齒:月老, 你給我等着, 回了九重天我非一把火将你的月老廟燒幹淨, 嘴真賤啊!
她真想一腳把他踹下山去,青玉連忙安撫雲桃:“仙子息怒,萬事以大局為重啊。”
雲桃壓下心中怒火,皮笑肉不笑,不再自讨沒趣,不言不語的跟在公子應身旁,為他撐着傘。
公子應習慣了這般對待謝鳶,她對他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磨滅不完的包容,揮霍不盡的愛意,他厭惡她卑賤,可又無時無刻不想試探她的底線。
她驟然沉默,公子應覺得有些不自在,但又拉不下臉來主動開口同她說話,便冷着臉拂開她的手,啪一下将紙傘打落在地上,玉白色紙傘沾染上泥濘的雨水,顯得髒污不堪。
公子應是帝虞公最寵愛的公子,母家出身又高貴,宮人哪敢懈怠,見雲桃的傘被打落,連忙過來侍候,為他撐起傘。
雲桃垂頭看着地上的紙傘,強忍着怒氣,她終于知道為什麽月老選她助他歷劫了。估計就是為了折磨她報仇,若是其他柔柔弱弱的仙子恐怕早就哭哭啼啼的不幹了,哪裏忍受的了這份屈辱,可她和其他仙子不一樣,她在九重天上無依無靠,只能靠自己。
青玉溫聲安慰:“仙子,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公子應見她垂頭,不言不語的,冷哼一聲,心中腹诽:還說什麽愛他,恬不知恥的同公子凜走的那麽近,又上他的馬車,又讓他在她裙裾上作畫,眼下竟還敢擺臉給他看,真是不知所謂!
他一甩袖,不再管雲桃,闊步往前走。
下一秒,雲桃攥住他衣袖,柔柔弱弱的擡起臉,豔若桃李,雪白的小臉上挂着雨珠,惹人憐惜的很,她水潤眸子裏含着怯怯的祈盼:“九郎,等等我。”
公子應垂眼看她,輕哼一聲,微微翹了翹唇角,不易察覺,擺出一副施舍之姿:“那便走快些,莫要耽誤了我的腳程。”
雲桃擠出一笑,心裏問候他祖宗八輩:“好。”
泰山可沒那麽好爬,陡峭險峻。
雲桃爬到山上的時候已經筋疲力竭了,封禪事宜只有王室中人列席,像她這種伴駕的世家女直接去寺廟後院休息就行。
她出身不夠,此番前來本就是破格,謝岸為了不惹人口舌,連個侍候的婢女都沒給雲桃帶,還好她有青玉。
小和尚給雲桃帶到一個雅致的院落後便退下了,她渾身酸軟,直接往榻上一躺,讓青玉給她斟茶倒水,捏肩捶腿,侍候她,還好還好,她還有一個青玉能壓榨,要不然雲桃早就罷工了,這上仙之位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晉升的啊。
雲桃太累了,青玉按摩手法力道适中,她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泰山封禪結束後,公子凜在小和尚的指引下,回了院落休息,他剛換了寝衣,門外就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
公子凜溫聲吩咐身邊侍候的奴才:“去開門。”
奴才低眉斂目的去開門,看見來人卻吓了一跳,是公子應身邊的侍衛,身着玄衣,手裏捧着個紅木托盤,一身肅殺氣,他小心翼翼的回禀:“公子,是公子應身邊的侍衛。”
公子凜吩咐:“進來罷。”
奴才連忙讓開身,那侍衛端着托盤,趾高氣昂的走進來,并未行禮問安,而是直接開口:“公子應有令,寧安殿書房空蕩蕩的,缺些墨寶,公子凜既然愛畫水墨,那便由您畫上十幅添些彩罷。”
“公子凜安心,不必推拒,我們公子連筆墨紙硯都為您準備好了,請罷。”
公子凜地位低下,他母親只是個低賤的宮女子,雖由麗姬撫養長大,但刻在他骨子裏的低賤血脈無法改變,就連他身邊侍候的奴才都了解他的性子,深知他不會拒絕,也無法拒絕,小心翼翼的站出來,揭開了那紅木托盤上綢布,露出侍衛口中的筆墨紙硯。
奴才看清紅木托盤上擺着的東西之後,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墨紙硯确實是墨紙硯,可筆卻不是狼毫紫筆,而是長着尖銳鋒利刺的荊棘,公子應這是要讓自家公子握着這荊棘作畫?
侍衛勾唇,露出輕蔑的微笑,将托盤重重往公子凜面前的桌上一放:“公子凜,請罷,我家公子說了,水墨畫非黑即白,未免單調了些,若是作畫時能添上些紅豔豔的顏色就再好不過了。”
小奴才在旁邊聽的心驚肉跳,這紅豔豔的顏色可不就是血,握着荊棘作畫,手心裏肯定被木刺紮的都是血,會流到畫上。
自家公子就算出身低賤,可終歸也是王室血脈啊,怎能這般折辱,公子應行事真是毫無顧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