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神壇 - 第 3 章

第3章

◎新娘個鬼我是你的舊爹啊◎

那第三回 要他點什麽好呢?

狼蛛肅飔,青森純血,是記在啓境妖史裏的正經大妖,地位遠高于路箋這種只在話本裏有姓名的小鮮肉。

但他與神子鸱吻的淵源其實不深,只不過是搶東西的時候不打不識,最後神子讓了他一招,他便以那戰利品為定情物,宣之非卿不娶。

宣是這麽宣的,可蛛有八腿,偶爾劈一條也是蛛之常情,肅飔在鸱吻走後,很快喜歡上了別人。

這本不礙事,神子也根本記不住有這號愛慕者,再見時看他與女伴甚是相配,還贊了一句:好磕。

是肅飔非要表演:三千弱水只是解渴,我僅對你情根深種。

啊,這般啊。

鸱吻手起,直接削了他的情根,道:簡單,無根便不會再渴。

是這點淵源罷了,雖說那狼蛛的身心受到了不可磨滅之創傷,但還沒等他尋到機會報複,鸱吻就已經先一步堕神,消散于天地。

如今她以人身回歸,一來便與之牽連,純屬巧合。

遲問收拾了一下身上的喜服,絲毫不慌,甚至有點期待,“那第三回 要他點什麽好呢?”

她取回了交給村童的招魂幡,那孩子倒是能幹,竟真給充上了電:一格。

揮別可愛的小街電,遲問望了望天,尚未正午,“路箋去哪了?”

【還在隔壁村吃席。】

遲問遂返,“他召我來此,不說舊情,還道新仇,實在傷人,算不算脫粉回踩?”

【……算,主人在他身上留了那樣的東西,也難怪他……】

那樣的,東西?遲問突然興奮,“嚯,我該不會還有對雙胞胎崽子藏在哪個山洞裏吧?”

【主人少看些話本,這路箋可非善類,他的債你打算如何還?】

“還債嘛,不外乎以命相抵,以身相許。”遲問伸了伸懶腰,“我選後者。”

“可以。”

回應她的卻不是境靈,而是自身後降下的路箋。

他雙手各擒了一只妖鬼,落地後往遲問兩側一送,又回手一扯,捧了一心一肺出來。

很有派頭,別人壁咚,他屍咚。

遲問不信這種水平的大佬能被她的量子小魅鬼纏一整天,可他還在用撩撥的聲線吐字,“現在嗎?可別又撇下我走啊。”

“不會了,事不過三,既已棄過兩回,便不可能再有第……哈哈哈哈哈!”到嘴邊的話變成了按捺不住的笑。

礙于路箋在場,境靈根本不敢出來,但很明顯這兩人所理解的以身相許存在歧義:拜托他都已經在吃開胃菜了你這個正餐還在狂笑?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的遲問:哇噢他對我掏心掏肺,他好真誠,我舍不得騙他。

半點也不在乎眼前人為何發笑的路箋:餓了。

他依然掩着鬼面,但已換了個半遮的款式,颠了颠左手那比人類尺寸大上一倍的心髒,張嘴便啃了一口。

滴血的生肉在唇上染了些紅,小麥色的皮膚加上這一抹豔,屬實引人遐思,擔得起仙獸二字。

出塵之姿,沁骨之貌,又仙又野嘛。

“婚姻大事,需花好月圓。”遲問面不改色,“待我擇一良辰,必不讓你久等。”

“今夜月就很圓,我不等。”路箋三兩口吃完了餐前甜點,盯住了要以身相許的正餐。

“可。”遲問從善如流,适度賣慘,“只是,嘶——”

手背上的蛛印開始發黑,路箋捋起遲問的衣袖看了看,應驗妄語的符紋也還沒黯下,整條手臂缭亂詭谲。

“啧。”他召的食材,還沒開始烹呢,就先來了兩撥人往上面撒配料?

路箋語調不悅,“你倒是搶手。”

“誰說不是呢。”遲問已經想好了要跟肅飔讨的物什,這蛛印如今于她不算威脅,倒成了份邀請,“待我尋得——”

“——不待,說了不等,我讨厭等,尤其讨厭等你。”路箋顯然沒有境靈那般好糊弄,他擦淨了手,抓起遲問後腰的布料就把她拎了起來。

天旋地轉,遲問只來得及看清她換了處有植被的地界。

“在這呢,去了結幹淨,再來以身相許。”路箋随手一揮,在腳下轟了個洞,旋即松開遲問,把她直接投了進去。

底下是條陰森森的暗道,體感跟地表的幹燥灼熱大相庭徑。

遲問順着坡度走了幾步,很快伸手不見五指,只一個輕飄飄的調子倏地從身後蕩了過來。

“這兒可不興來女娃娃。”

遲問止步,沒有回頭,只是反問,“噢,只能來男娃娃?”

“是啊,男娃娃讨人厭又不知天高地厚,吃起來解氣。”那涼飕飕的聲音越來越近,最後幾乎挨上了她的耳畔,“女娃娃不一樣,懂事又可愛。吃嘛,舍不得,不吃,又忍不住。”

遲問:“有道理,但吃人終歸不對。”

“不對?人吃人興許不對,鬼吃人怎麽會錯?”那聲音又往下湊,還伸出一只枯老的爪子,指了指遲問暗中擡起的手,“藏了什麽,是禮物麽?”

“吶。”遲問攤開掌心,只有筆杆子粗細的招魂幡被她颠起來一握,幻作原本的大小。

白幡還沒來得及清理,金光幟帶潑了幾圈腥紅,于陰暗處亮出來,倒是神聖又妖異。

遲問一步跨出,縱身蹦起,踩着泥牆打了個轉,落到了身後妖物的肩上,橫起杆子朝它的脖頸一卡。

又是只異化的妖鬼,約莫是餓鬼品類,被擒住也不慌不忙,掙紮了兩下無果,便放棄了,“說實在的,我很好奇你這身板能不能勒死我,你快試試。”

“聽起來您有些着急死呢。”此鬼夥食不好,肩背很薄,遲問踩着不太穩當。

“嗯。”餓鬼點了點頭,都哽咽上了,“我快餓了,要麽你讓我吃了你,要麽你讓我趕緊死,我可不能餓肚子,我受不了這委屈。”

這話好有道理,根本無從反駁。

将幡杆折中一轉,遲問剪住餓鬼枯瘦的細頸發力一絞,徑直将那畸形的小腦袋擰了下來。

倒想來個浮誇的後空翻落地收場的,奈何這暗道頂多兩米,不夠她浪,遲問乖巧蹦下,正将招魂幡收起,便聽見身後咚一聲悶響。

是路箋也躍了下來。

他身量極高,約莫與這暗道齊頂,洞口照不進來的絢日堪堪浮在彩繪鬼面之上,讓死物如生。

遲問帶着三分好奇七分好事,借着周遭的陰氣打開了招魂幡裏的【氛圍感知】。

那是技術部開發出來改善陰差體驗的一項功能,可在亡魂過多的情況下,快速摸清需要超度的對象是個什麽“貨色”。

有人的反饋是各色飲品,有人的反饋是各種名車,而遲問嘛,因為從小對自己是個神的認知過于深刻,以至她的氛圍感知全是華而不實的中二文案。

就比如此刻的路箋,她望一眼,就剖出了數層的古早排比。

他像午夜最清冽的那寸月華,像開敗之花挂在枝頭時的搖搖欲墜,像滿地魂不歸故土的無名屍骸在悲鳴,像身後照不進午陽的幽冥黑洞在吞噬一切。

卻不像妖。

妖的氛圍總是與【執】脫不開關系,而路箋身上只有各色的【喪】。

死氣沉得遲問禁不住想拉他一把。

她猛地截住自己悄然生出的向往,這家夥明顯與她心中所盼的小仙獸毫不相幹,為何她還是巴巴地想湊過去?

路箋別真是只魅鬼吧。

“吶。”他走過來,給遲問遞了個瓶子,“你說過的,見朋友的時候若只能帶一樣東西,那便必須是酒。”

朋友?指那狼蛛麽?

此地可不像是肅飔那般大妖該有的住所,這暗道破落,連游蕩其中的餓鬼都寒酸至極,實在不夠排面。

而且,為何這酒,是瓶料酒?

遲問尚未回應,腳下的濘土倒先動了起來,随後兩邊的泥牆也朝一處聚起,三兩下便把地上的餓鬼屍體囫囵裹上了。

窸窸窣窣,是拆食消化的聲響。

咯~誰打了個飽嗝,一把蒼老的男聲滿意道:“感謝友友投喂的小臘肉,真貼心,還給去了頭。”

友友?遲問不解,直接糊弄着回了一句,“嗯……你怎麽躲這來了?”

“說來話長。”那聲音嘆了口氣,倒一點也沒把話簡短了講的意思,滔滔了個不絕,“這般以後,我也只能去三辰殿裏,混了個掌院擔着。”

他還真是那狼蛛肅飔。

只因為長年郁結,音色蒼老了不少,“我本虔心侍神,誰知造化弄妖,友友是否還記得你我初見那會兒搶的那只秘妖,叫路箋的?”

路箋……?

妖史裏姓名都不曾有一個的那只所謂定情信物,原來就是路箋嗎?

“他怎麽了?”遲問應了一句。

肅飔:“你雖是因他堕神,可他到底也是可憐,我瞧他體弱無依又被天将追殺,就念了昔日情分将之收留,卻不料他反過來伺機加害于我!”

“呃……”遲問聽着覺得頗不對勁。

肅飔的話有幾成可信且先不論,這當事妖路箋,不就跟在她身後麽?

別聊得他好像不在一樣好吧,怪瘆人的。

剛想轉身确認,境靈卻也同時在腦海裏冒了出來,開口便是,【啊呀呀,路箋不在,境境終于可以說話了。】

唉?

他在啊,他咯啷咯啷地跟在後面,怎麽就不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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