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神壇 - 第 55 章
第55章
◎他以前很好騙的!◎
遲問當然沒有在飯點看屍體的興致。
午後的煙城更加的金光璀璨, 這座城鎮雖是跟霧谷一樣常年有霧,風格卻完全不同,後者是神秘的吸引, 前者則是明晃晃的招惹。
煙城流行的是金色土豪風, 金抹額, 金項鏈和金腰帶是最基本的配飾, 象征着這個人財力如何,是否值得走在路上被瞧上一眼。
袋袋一聽說要出街,馬上就換上了這麽一身,整個袋從落魄小麻袋變成了黃金高奢袋, 每一步都有人注目,完全搶盡了另外兩人的風頭。
“我在煙城有兩處房産。”袋袋揚着小腦袋嘚瑟, “主人想去南邊的臨江宅子, 還是鎮中心的高層呀。”
它在煙城呆了幾十年,一開始還是很落魄的, 因為跟着鸱吻的時候它不需要考慮生計,被遺留下來之後, 自然跟路箋一樣, 什麽都不會,連自保都做不到。
卻要被天境追兵搜捕。
“主人剛堕神的時候,袋袋過得那叫一個嗷嗷地慘啊, 好多好多來找我的, 一個比一個兇!”
因為這小麻袋相當于一個全境寶庫, 且是失了主人的寶庫, 誰不眼饞。
“後來的那些比較溫柔, 但都是騙子!”袋袋面露不爽, 顯然是被坑得狠了, 畢竟物化靈沒腦子,一般不記仇。
可它記了,“負屃!負屃最過分,她扮主人欺我,還用神印開我!”
袋袋邊說,竟然邊紅了眼,“嘤嘤,主人,袋袋真的好苦啊。”
“對不住對不住,是我不好,往後你若願意就繼續跟着我,不願意我便許你自由,給你補償。”遲問摸摸小麻袋潦草但金貴的發型。
“沒關系,因為後來我就黑化了!”袋袋和境靈一個性子,都極受用遲問的安撫,馬上抹了眼淚繼續說,“我變強了!我現在兇殘無道,癫狂至極,一天不見血就憋得慌。”
“啊是是是,能看得出來,很有威嚴,特別可怕。”遲問趕緊應和。
袋袋繼續訴苦,且還不忘一路昂首擺闊,見今日天氣炎熱,便建議他們去它臨江的宅子。
“好的,袋袋的安排必是極好的。”遲問沒有異議,她上街來逛就跟前幾日在霧谷一樣,只是為了到處看看,撿些記憶,不在乎目的地。
她一耳朵聽着袋袋叨念,一耳朵還往路箋邊上湊,“你呢,你苦不苦?”
想必是苦的,這路箋是被打了個半死扔了下來,和袋袋本就不太一樣,何況袋袋腹中還有些法器和寶貝,路箋可是半點好東西也沒有。
只有一身天帝屢殺不爽的血脈。
“不苦。”路箋答得幹脆。
沒記得有多苦,但确實很煩。
“也是,苦不苦是要對比的,我約莫也沒給過你什麽好日子,沒快樂過,怎麽會苦呢。”遲問卻非要做閱讀理解。
神子數以年計地不着家,大概也沒對成長期的路箋有過什麽照顧,而那個年紀的青少年,卻正是需要照顧的時候。
所幸天境環境溫和靜心,把路箋養得乖順,一點叛逆期也不曾有,性子淡得跟一杯白水似的。
若是折溺那樣的成長環境,那大概是很清楚苦為何物的。
“唉~”遲問想到那小羊就覺得糾結,那只鬼太複雜,出場時間又過于短,難以論斷,卻又實在讓人放不下。
“怎麽?”路箋還以為她嘆自己,便道,“你在的時候,待我很好,不在的話,我自己也過得很好。”
鸱吻于路箋而言,不過就是一個把他擄回家卻又不着家的古怪土匪,在的時候與他聊下界時的趣事,不在的時候,她的神殿也任路箋随便走。
他本就是個無所求的,這樣的日子其實很符合路箋的性格。
自由地,被圈養。
可惜遲問卻不是這般邏輯,她估摸着小路箋在神子眼中,一開始确實只是個神秘可愛的小怪物,後來給了肅飔又搶了回來,便成了有些可憐的小怪物。
然後得知他每夜的惡夢,路箋又變成了她老娘不知為何想殺的神秘小怪物。
最後或許搞清楚了事情始末,于是乎路箋便是她老娘反複殺、還半點不想讓世人知道的美強慘終極小怪物。
那多凄涼啊,命運多麽坎坷啊,最後還被打殘扔下界了,苦,太苦了!
“你若歸神了,往後還會那般嗎?”路箋突然問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哪般?”
“和從前那般,久不在。”他停下腳步。
“不會,當然不會,你現在這麽厲害,我肯定去哪兒都帶着你。”遲問跟着停下來,“再說目前事忙只是暫時事忙,很快就不會有這麽多事了。”
“多事無妨,我只是不喜歡你心上多人而已。”路箋坦誠,“你現在想的,就是別人。”
“……路箋啊,我永遠不可能跟你一樣,心上沒有別人。”遲問本想敷衍過去,但開口卻也跟對方一樣坦誠。
“我明白的,我只說不喜歡,我沒讓你別想。”他倒是分得清楚,而且一如既往地對任何事物都沒有要求。
遲問點頭肯定他的情緒,“嗯,不過你完全有資格讓我別想,反正我又不一定聽,但你要表達需求,好吧?”
表達需求?
很少有需求的路箋眨了眨眼,“我需要你。”
“那我不歸神,歸你好嗎?”遲問打趣一句,歪過腦袋,看向了路箋身後的人潮。
有一個身影略微眼熟。
“走罷。”路箋答不上這個問題,也不想答這個問題。
遲問又根本不是認真在問。
他從剛才就說過了,這家夥心上還在想着別的人,現在更是過分,連眼裏都是別的人,她在看誰?
走快了幾步的袋袋轉過來追,遲問便攬過路箋繼續走,還道,“歸神好累的,我從六歲開始就盼着歸神,現下才剛半月罷了,我卻覺得累了。”
“累了……”路箋看向遲問,剛要脫口而出的話被生生咽下,只點了點頭,“累就歇着,不想歸神,便不歸。”
遲問哼了一聲,松了松脖頸,看着倒像是依言在休息,心裏卻起了不小的波瀾。
路箋居然壓住了直球在配合自己演戲?
她當然不可能真的覺着歸神很累,雖說自她入啓以來,的确是碰上誰誰便想着拿捏自己,但這全然是預料之中的境遇,遲問也覺得很是合理。
啓境本就弱肉強食,她又是個堕神,懷璧其罪,不被步步算計,那才叫離譜。
她早做好艱難開局的準備了,她打六歲起就在盤的歸神路,哪有說不走就不走的道理。
只是路箋不知道啊,他又是如何看得出遲問說的并非實話呢?
他以前很好騙的!
今日怎的既不好騙,還明知她在撒謊演戲卻不拆穿,反而配合?
遲問沒空多想,她只想知道那個熟悉的身影是何反應。
那人就跟在身後,直接扭頭看一眼太過刻意,遲問便順着路箋的話懶洋洋答,“那回三辰殿算卦好了,你裝神,我弄鬼,正正好。”
她說罷便貼着路箋的胳膊蹭,側着腦袋用餘光瞥了身後一眼。
那身影離得不近,但仿佛聽了什麽使他氣急的話,正雙目圓睜,呆在原地。
“看到什麽了?”路箋輕聲問,順便扣住了遲問的手掌。
“好像是位舊識……”遲問貼在對方身側,看着就跟尋常情侶撒嬌一般,“走吧,回了跟你說。”
兩人随袋袋去了它臨江的宅子。
是個小單居室,物化靈沒有交友需求,也不需要吃飯睡覺,這個單間于它剛剛好。
“其實還是霧谷那些事,你愛聽嗎?”遲問坐下便主動提了心上在想什麽,省得路箋困擾。
“你說。”路箋本是不愛聽的。
“那海灘入魔的斷音,是我的舊識,我為神時的舊識。”遲問長話短說,也召來袋袋一塊兒聽。
大嬌對于自己成為斷音一事是有過掙紮的,包括她在海灘入魔後的狀态,與遲問對峙時的反複追問,都是她被壓制了心弦後,還在努力抗争着斷音本能,想要告訴遲問一些什麽信息的證據。
只可惜遲問琢磨了幾日,都沒能想出她要說的是什麽。
“剛才在路上尾随我們的,也是我那會兒認識過的人,而且沒猜錯的話,他便是大嬌的音主。”遲問卻想不通他為什麽要把美人制成斷音。
那尾随者是東方引。
而與其說東方引似是舊識,倒不如說他那副模樣,似曾見過。
他跟大嬌不同,他給遲問的感覺像是約莫見過一面,但不認識的關系,而大嬌是遲問清楚記得曾作為小神使交流過的存在。
雖說大概也有他長大了變了模樣的可能,但遲問還是更信服自己只見過東方引剛才那副雙目圓睜的模樣,而非與他本人有過舊交情。
“所以主人看屍體嗎?”袋袋耐心聽了遲問的話,卻因為不知前情而懵了圈。
它把遲問臨走前最後一件寶貝藏了這麽久,現在不拿出來還待何時,“不看嗎?”
“看看看!”遲問站起來退了一步,指了指桌子,“請。”
于是袋袋終于拿出了他腹中的寶藏。
一具新鮮的少女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