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神壇 - 第 67 章
第67章
◎掌控我,別放我自由◎
遲問喜好世間萬物, 為人為神時都是如此,可她卻希望路箋只喜歡自己一個,她是真心地盼着路箋繼續三觀不整, 缺心眼到只盯着她一人轉悠。
這是很危險, 也不健康的心态。
她必須說出來。
“我心術不正, 我不懷好意, 我不安好心。”遲問認真反省。
但約莫是不會改了。
路箋聽罷,眨了眨眼只問,“這是受你控制的嗎?”
他的回答出乎遲問預料。
不是害怕抗拒,也不是沒關系不介意, 亦不是任何安撫或妥協。
他竟只想知道這些心緒是不是受遲問把控。
“是。”遲問肯定道,“所以才……很糟糕。”
她知道自己的思想很危險, 所以才這麽不安。
“不糟糕。”路箋擦了擦遲問唇角蹭出的一點胭脂, “我喜歡情緒不太受控制的狀态,你喜歡一切都在掌控之下的狀态, 我們都在各自滿意的狀态下,哪裏糟糕呢。”
只要不欺騙, 不壓制, 平等自由地相處,哪裏糟糕呢。
“我不僅喜歡掌控自己的情緒,我還喜歡掌控周遭的一切, 包括你。”遲問點出問題所在, “路箋, 你确定你的喜歡是——”
“——我的喜歡完全出自本能, 你道我才十歲麽, 你道我真的誰哄着都聽嗎?”
路箋反過來掐了掐遲問的面頰, “你在別的事情上可不曾懷疑自己, 我能覺得你這是特別在乎我的意思嗎?”
“可以。”遲問點點頭。
“嗯,那我明确地、清醒地、心甘情願地,誠邀你,”他往前一湊,鼻尖在遲問下巴拱了一下,“掌控我。”
別放我自由。
遲問回禮,也蹭了蹭路箋的下巴,“卻之不恭,受之無愧。”
“不過,引誘神明代價很大的啊。”
她順着路箋的下颌撫上他的後頸,虎口一張,用拇指托起了他的下巴。
還未有下一步動作呢,路箋便搶先一步握着她的腰把她整個人朝胸口一攬,用那撩雲撥雨的調子應了句,“不怕,但求神罰。”
他說罷,引頸往上,先是碰了碰遲問的耳垂,然後一路點染,尋到了最招人的那一抹豔,心急着印了上去。
少焉,又是順不過氣來的遲問喊了停,看着不知餍足的某只鬼抱怨,“新婚的郎君,這般粘人可不好。”
“我又沒有清規戒律自限,為何需要節制?”路箋只問。
有戒律在身的遲問咽了咽被送入唇齒的淚液,紅着眼苦笑道,“我上輩子就是因為貪心不足,恣意妄為,才落得如今這個人不人神不神的下場啊。”
“不是上輩子。”路箋訂正,“你如今只是換了個身份,繼續活着而已,哪來的上輩子。”
他說得沒錯,遲問自毀神體,就像大樹把自己砍得只剩一個枝丫,而這個枝丫被重新灌溉,會再一次活成大樹。
時間既不颠倒,她也未曾覆滅,不算上輩子。
而此番大樹是結善果,還是結惡果,亦或什麽果也不結,就只開花,都還是未知。
“大思想家。”遲問拍拍路箋,“茅塞頓開,吾夫聰慧。”
但她的表情并沒有很放松,自從知道自己原來是想要翻天而不是高高居于九天之上,遲問的心緒就沒有安定過。
而路箋這幾日亦是因為心裏的小鹿終于長大,撞得他情迷意亂,心潮也有些起伏無序。
兩個本來都很穩定的家夥,因為不同的緣故,在同一個時間裏,晃進了相同的狀态。
路箋到底是舍得把人放開,讓遲問坐到自己身邊。
他不會安撫誰人,更猜不出遲問心煩的症結,只憑本能想要安撫她,“你不要再想以前的事,至少今日不要再想了。”
“要的,那是我做過的事,不可放下。”遲問不再敷衍路箋,但不代表她會聽對方的。
“煩惱以前的事,讓你心亂。”路箋指出,“記不起以前的事,亦是如此。”
遲問點頭,伸了伸腿舒展筋骨,“所以要快些尋回丢掉的碎片,記憶要修補,你身上的神印,我也要取回來的。”
遲問後續免不了還要繼續惹是生非,她到現在都不算真的跟天境鬼域正面鬥過,她可不想等這些混蛋逼到眼前了,才後悔沒更快地聚齊神體。
就算路箋護得住她,她也不想靠他護着,何況路箋一直受她神印壓制。
“好,我與你去尋,不要着急。”最不喜歡等的家夥,竟然告誡遲問莫要着急。
可他看起來真摯誠懇,毫不掩飾。
擔心了,不安了,很喜歡,不滿意,他都表現出來了,這家夥對遲問根本不設防備。
亦或是說,他從來不對任何人事物防備。
天帝什麽狼心狗肺的東西,竟能對這樣的存在屢下狠手,抹殺千萬次還不知足。
遲問在此刻突然理解了沖冠一怒為紅顏是什麽滋味,她現在就莫名地,怒了。
“狗東西。”她罵。
不久前才被叫大狗狗的路箋震驚:?
“不是罵你不是罵你。”遲問趕緊解釋,“罵天上那些壞家夥。”
但遲問也屬其中之一,前不久亦還渴望着回歸神位,她實在不知壞家夥裏,自己算不算同流的那個。
“我現在,急迫地,想弄清楚天境喜宴的真相,這一塊關乎你我,招得我抓心撓肝。”
遲問坦白,說罷還趁機拍了拍路箋心肝的位置。
手感很好,非常滿意。
遲問的手于路箋看着,亦是同樣合心,啃一下遠遠不夠。
他垂眸,在本能與節制之間,竟罕見地選了後者。
路箋擡眼重新看向遲問。
身為被物理墜落雲端的人,路箋其實并不反感天境。
他在上面的日子過得很舒坦,九天之上,神子之間不常走動,仙人們更是近不了神子殿半步,他在九殿下的地盤裏,從未有誰打擾過。
唯一動蕩的一天,便是遲問帶着折溺回來的那天。
路箋作為當事人,這麽久了卻從未好奇過那天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只是現在遲問明顯很在乎,他便又努力想了想。
記不起來,依然記不起來。
頭疼,心裏有什麽東西湧動着似要躁起,卻被神印牢牢壓住。
他少見地沮喪了,“在你真正跟衆神動手之前,我已經失控了,我記不得當時什麽情況,唯一記得當時情況且可以信任的,已經死了。”
折溺已經死了。
路箋看着遲問,表情嚴肅,“他死的時候,說謝謝你。”
無論當時什麽狀況,遲問至少沒有對不起折溺,而折溺是那場喜宴裏最無助最弱小,确定沒有傷害任何一方的,純粹的受害者。
不管當時遲問做了什麽,有多離經叛道不可理喻,如今的結果,至少是值得折溺以命報恩的善果。
路箋不必明說,他知道遲問聽得懂,便繼續道,“你扔我下來前,我迷迷糊糊醒了片刻,但你沒跟我說什麽,或者我當時的狀态,根本沒辦法與你交流。”
第一次覺醒修羅之血的小路箋,能吓得折溺記到如今也放不下的小路箋,自己當然也無所适從。
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遭遇,只是試圖用殘存的記憶開導遲問,“總之你是怎麽……處理我的,我是怎麽從天上掉下來的,皆是他人言。”
“你為什麽要因為一些傳了數十載、翻了成千上萬個版本的東西,輾轉呢?”
“因為我怕我當真做了什麽不應該的事。”
遲問同樣嚴肅地給出回複,“鸱吻不是我的上輩子,那就是我,我做過的,記不住也是我要認下的事。”
她才到啓境多久啊,見識過的神子要麽是看熱鬧的中立派,要麽是容不下她不願她再度為神的“反派”,與他們同出一胞,同在一起長大的鸱吻能是什麽好神呢?
遲問只怕自己跟天帝一樣混蛋,“如果是我真的對不起你呢?”
“那你欠我的,總比欠別人的好。”路箋倒是豁達,依然邏輯簡明。
真相如何都好,以前的九殿下也沒有像如今的遲問這般讨他喜愛過,他在意的,只有現在眼裏的這個人。
“那我再問一個。”遲問豎起一個指頭,“再确認一件事就好,我就會安心。”
“你問。”
遲問清了清嗓子,“我活了那麽久,你确定我只喜歡過你嗎?”
“你活了那麽久,為什麽要只喜歡過我?”
路箋這般回答,末了卻又想了想,“不過……”
他忍不住又再次往遲問身上蹭,“你現在多看別人一會兒,我又确實受不了。”
他祈求多些神眷,他想要多些獎勵,他覺得這般的程度,遠遠不夠。
明明發燒的是自己,遲問卻覺得路箋更燙一些,“我可是病着呢,心情也不好,夫君該更賢惠體諒的,不許趁火打劫。”
“趁火打劫?”路箋好像很喜歡這個形容,眨了眨眸子,連眼睑下方的兩抹金色也跟着變亮了。
“你這禍國妖妃,我都燒得這般糊塗了,你還……”遲問別過臉,卻還是忍不住盯了回去,“那個……”
“嗯?”妖妃擡着黯青的珠目,故意俯低身子,用那慣是勾人的角度看她。
“那個神油還有沒有了?”遲問既是發了燒,眼下就是個昏君,也不算違逆人設。
“霧谷的夜市不比同皁山的差,不如就去夜市再買一些?”路箋笑着,抓過遲問的手,十指相纏。
“好呀。”遲問歪過腦袋,看向車轎門簾上緊緊貼着的那道黑影,“袋袋,夜市。”
“好嘞,夜市!”買完藥就一直貼着布簾偷聽的小麻袋收到指示。
馬車卻在啓動前被兩個曼妙的身影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