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神壇 - 第 68 章
第68章
◎要麽忽悠他與自己換一日性別試試◎
攔車的自然是霧谷雙嬌。
這兩位實在貌美, 就算先前見過了,遲問眼下再看,也還是被牢牢吸引了目光。
她們來尋遲問, 原因簡單, 不過是想要個說法。
畢竟這一切于她們二人就如同鏡花水月一般虛幻, 除了被目睹走出嬌園的遲問, 她們根本不知道還能去找誰解惑。
“大概就是這樣的經過。”
袋袋發揮了極大的作用,充當了主要發言人的角色,遲問只需要偶爾補充兩句即可,故事被小麻袋闡述得很簡明。
“噢, 明白了,我懂我懂, 我就是那種話本故事裏的氣氛組。”瑄玉聽罷, 飲了杯酒,只覺得釋然。
但玄玉哭得一塌糊塗。
她又再一次被抛下了, 又再一次是個被欺騙的角色。
只不過這一回背景更複雜了而已,可偉大故事再偉大, 又與她何幹?她扮演的, 從來也不過是那個單調的,臉譜化的,毫無靈魂的鑲邊花瓶女配角。
“有什麽所謂?”瑄玉直笑, “我們這般的平凡生靈, 在大妖大仙大是大非的紛争裏, 注定就是炮灰浮塵, 誰管你飄到哪裏, 落不落地呢?”
展示主角實力, 倒一片, 凸顯反派兇殘,倒一片,路人也只有當鬧事村民的時候能偶爾彪悍一次。
瑄玉一貫豁達,她沒什麽大格局,理解不了神仙打架的意義,但她不糾結。
東方引騙她,死了,大嬌勇敢掙紮,也死了,什麽花都會凋零,那在凋零前盛放過,在盛放時芬芳過,足矣。
神不在乎嗎?花也不在乎呢!誰比誰了不起啊。
她給玄玉倒了滿滿一杯酒,“哭呗,難過就哭,但可不許想不開噢。你這腦子,不适合多想,我來給你捋捋,你聽着就是。”
“我們其實很幸運了,在這故事裏有身份有特寫還有臺詞,甚至有些許推動劇情的作用,末了還保住了性命,甚至還有人願意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麽。”
更多的人,連發生了什麽都無從知道,就這麽消失無蹤了。
“嗯。”玄玉只是點頭。
遲問很喜歡這兩位美人,但她克制住了自己,不讓自己發表過多言論,幹涉兩位更多的人生。
她只邀她們有空去三辰殿尋自己喝酒,臨別時又約了個時間,等玄玉沒那麽傷心的時候,讓袋袋上門,用東方引留下的那銀針,替她把身上的神體碎片取出來。
那東西竟被東方引縫在了玄玉的眸子裏,怪不得每次那家夥看着玄玉都那般深情,讓瑄玉和玄玉都深信,少城主的情誼絕無造假。
确實不假,又确實,半分也不真切。
“唉。”遲問伸了伸懶腰,與路箋從瑄玉的青樓裏出來。
“這東方引若說有情有良心,卻又這般利用身邊的人,還把整個煙城的百姓送了祭。”
“可要說沒有,他又确實放過了瑄玉和玄玉。”
“你們剛才不是說過了,他想當人。”路箋指出,“人最矛盾。”
明明得兩位美人矚目青睐的他,得兩城百姓認可的他,得家族無條件支持的他,做人做事應當是富有魅力的,他卻竟執着于要一個早就不在了的堕神看自己一眼。
妖似人矛盾,人似妖執着,妖與人的分別,好像又沒那麽清楚了。
袋袋識相地跑進夜市裏先逛着去了,遲問越夜越疲,幹脆拖着路箋的胳膊,拽着他走。
“不逛這夜市也可以的。”路箋扶着身側的人。
“要逛,至少要逛兩步呢。”遲問邊走邊看着兩端的小攤。
“香膏。”路箋挑出此番要逛的重點。
遲問大手一揮,每個香味都來了一罐,“這般獎勵可夠了?”
“夠了,回去歇息吧,實在喜歡這夜市,明晚再來就是。”路箋可記得人類慣是羸弱,不似他曬曬月光就能好。
不過發燙臉紅的遲問,又甚是可愛,明明是她在挂着路箋走,可路箋只覺得自己是被釣着的那個。
“歇息?我看你要我回去,并非想與我歇息的樣子。”遲問仰着臉看他。
“是不想,但可以忍。”路箋說着,随手捏了罐新買的香膏,揭開就給自己的鼻尖點了一下,“除非夫人耐不住。”
“耐得住,我可是——”遲問還想着為自己辯駁幾句,兩人便同時聽到一聲呼喚。
喊的竟然是路箋二字。
莫非這家夥也有舊識來尋了?
“好,好好!”緊接着就是喝彩聲傳來。
噢,原來是前面在演舞臺劇。
除了霧谷大舞臺以外,這個鎮上亦有不少的民間小舞臺,遲問拖着路箋往前,想看看現在是在演哪一段戲。
那舞臺不大,圍觀的人只有三五層,臺上的演員正在展示一點雜技,看樣子約莫是扮的路箋。
因為他很黑。
比臺下正牌路箋要黑至少三個色號。
而相對的,與之搭戲的另一名演員極白,着金色長袍,頭戴斑斓羽冠,臉上還有一長一短兩抹淚紋,是個經典的神子形象。
只不過他是個男子,舞臺上兩名演員都是男子。
“唉~什麽時候我都性轉了啊。”遲問嫌棄道。
“不喜歡別看,又不要錢。”站在前面的小哥扭過頭來瞪。
他旁邊的小姐姐也很不滿,“你見過九殿下麽,他怎麽就不能是男的了?”
“未曾見過,能,可以,完全沒問題,抱歉打擾了。”遲問心情好,一點也不覺得冒犯。
龍生九子,四男四女,這最末一個性別模糊,是自古就有的共識。
當然,這裏頭也有鸱吻自己喜歡着男裝出去鬼混的原因在內。
若不跟路箋比,遲問這身高扮男性綽綽有餘,她擡頭看向路箋,想着要麽忽悠他與自己換一日性別試試。
他正看那舞臺劇看得起勁,他近來樂于從每一種藝術形式上學習精進戀愛技巧。
那扮演神子的男演員身形颀長,音色清朗,“再暴戾再兇殘的生靈,若能自我規訓,壓制本性,也非——”
“——我為何要自我規訓,壓制本性?”扮路箋的那位生得又高又壯,笑容十分經典,就是個邪魅狂狷的霸總妖獸形象。
“若不如此,定會傷及他人,禍及無辜。”神子答。
“我不在乎他人。”妖獸不屑,言罷一翻衣擺,背景音樂便奏起幾聲哀嚎。
氣氛被托了起來,神子追上一步,“你在乎我。”
“你非他人。”妖獸別開臉。
“我是,就算我不是,那我也在乎他人。”神子再近。
妖獸反而退了,“……這不對。”
樂聲輾轉。
“嗯,這不對,我錯了我承認,但我若非要以我自身,綁架你的本性呢?”神子轉身面向觀衆,似是也在朝衆人發問。
妖獸大笑,現場的音樂亦跟着臺上的節奏拉高了調子,“好,好啊!你要以旁人、以他物之存留,縛我本性,束我行徑,锢我自由。”
對話停了一瞬,讓情緒發酵。
神子的演員表情一變,似是狠了心要說什麽,卻又突然服了軟,“……沒到這份上,路——”
“——我的世界就只你一人,你要如此,我也沒有辦法。”妖獸沒有給他機會挽回。
兩個人又是交互着舞了一段。
臺下的觀衆看得焦灼。
最後是扮着路箋的演員一躍而起,只一瞬便換了衣裳,周身似是燃起鬼火。
燈光一聚。
妖獸朗聲,“人神鬼怪我都不喜歡,你把我養得不倫不類,我對這世上的所有都毫無興趣。”
“但你卻相反,你愛每一種存在,你要體驗每一種生活,你的世界總有新奇,我呢,我只有你。”
“我從來舍不得你,你卻好像,不曾舍不得我。”
這臺詞說來也不是很有新意,可那演員功底極好,念得觀衆的心高懸于咽,頂住了氣口,似是也煎熬萬分,就快窒息。
遲問看着路箋,他的情緒向來外露,很好解讀,但此刻他的表情沒有變化。
他無所謂。
百年來他看了無數個神子與路箋的故事,在天境時有鸱吻跟他轉述,到了世間,則是他自己去欣賞,他從不曾覺得有所觸動。
反而是遲問比較意外。
這種新角度劇情如今在話本裏非常流行,神子與路箋的佳話,早已不是遲問六歲時看到的那些個版本了。
以前的神子鸱吻,就是被秘妖路箋迷得神魂颠倒的纨绔九殿下,但故事傳久了就會無趣,總歸是要革新的,随着神子歸來的消息進一步傳開,稀奇角度的改寫也逐漸占據主流。
救贖黑化小怪物便是當下最有熱度的版本,當然,男神子也是個很受歡迎的創新點。
臺上的神子回了什麽,遲問一時恍惚,沒有聽到,但顯然這劇的戲眼在妖獸身上。
那位演員也确實很能帶動大家的情緒,連哭腔都把握得恰到好處,“你不過是在用我的所有,成全你的所有罷了。”
神子演員的氣勢漸弱,背景音樂也降了調子。
神子背過身去,只道,“我知道這件事你很難接受——”
“——不是很難接受,我,不接受。”
節奏空了一拍,緊接着燈光一變,兩個人齊齊換了裝束。
又開始舞。
遲問看得眼花缭亂,眉頭緊鎖。
觀衆們卻顯然最喜歡主角徹底黑化的戲碼,皆凝神屏息,看得起勁。
“啊,走吧走吧。”遲問越來越尴尬,“受不了。”
“耐不住?”路箋打趣。
“耐不住!”遲問拽着路箋往外走,不小心蹭了位路人的側身,“啊,抱歉抱歉,公子勿怪,我沒長眼。”
那路人是名年輕男子,被這麽一蹭,急忙護住了自己的腹部,“啊啊啊啊我的孩子!”
蜃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