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星西涅 - 第 10 章 :追尋
四更天的時候,白陌離才回到客棧和衣躺下。
天際已經隐隐發亮,厚重的沉雲被一絲絲橘紅照亮,墨藍,幽紅,夾雜在一起,說不出的顏色,總令人沉醉,無力自拔。
離真正的白日還有好一會兒。白陌離一直閉眼休憩,卻如法入睡。被剝奪了做夢權力的人并不幸福。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深深的睡過了,若沒有阿大熬制的安神湯,白陌離是斷不會有睡意。雖閉着眼睛,仍感受得到光線明暗的變化。
不一會兒,就聽見房門被推開的聲音,放輕腳步的聲音,聞到熟悉的味道,白陌離知道,一碗蔬菜清粥,一小碟切得細碎的鹹菜,泛着荷葉清香的白面饅頭,以及一碗幽紅幽紅的湯,已經被阿大擺上了桌。
白陌離睜開眼睛,就看見了阿大離去的背影,顏絮嚴肅的面容交疊錯過的畫面。
“城主,”顏絮恭謹的俯下身禀告,“客棧外來了一批護送屍體的護衛,他們點名要城主你親自去看看。”
“問了嗎?哪裏來的?”
白陌離起身,走到圓桌旁,坐下,端起幽紅幽紅的湯,飲下,一滴不落。
“是從鐵蘭香來的。那屍體,好像是鐵英豪将軍的。”
“那去看看吧!”白陌離走下樓梯沒幾步,住腳,偏頭問顏絮,“他……回去了嗎?”
“誰?”顏絮不解,素眉輕皺。耳畔的水藍流蘇耳墜輕晃。
頓了頓,白陌離才心平氣和的說,“楊亮。”
顏絮大驚,城主從未主動關心過楊城主的去向,今日是怎麽了?隔了一會兒,顏絮才結結巴巴擠出幾個字,“他……我看見你回來後,他就轉身走了,應該,是回東城了吧。”
白陌離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邊往下走邊吩咐道,“你馬上快馬加鞭到東城告訴他,收拾好行李,跟我走一趟,我需要他的幫忙。”
顏絮處于呆愕狀态,腦袋一團漿糊,只有一個念頭—城主這是怎麽了?怎麽會—
“還不去!”
“是!”
從廚房裏嘻嘻笑笑的楊宿和白秋若一端着點心走出來,就見顏絮揚風而去,一陣馬蹄亂馬嘯後,只見顏絮騎馬疾風向東城奔去。嫣紅衣角翻飛如燕。
楊宿塞滿一口菜肉包,咕哝道,“她怎麽了?又去辦事了?”
白秋若随意回應道,“應該是吧!”
楊宿給白秋若一記爆栗,“又沒問你!”
白秋若揉揉痛楚,雙目圓睜,“那你問誰?幹嘛打我?”
楊宿調皮一笑,“就喜歡打你,怎麽樣?反正你姐姐不會幫你的!”眼神卻往白陌離那飄。
白陌離置之不理,走出客棧,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椁就映入眼簾,不急不燥道,“多久到的?”
為首的侍衛略微遲疑的看着她,抱劍回答,“五更天。剛到一會兒,就叫顏姑娘去打攪你了,實在抱歉,但将軍有吩咐,一刻不能耽誤。”
“幾時出發的?”
“三天前,也是一大早。”
“出發時可有異象?”
“實不相瞞……我們出發時,寒鴉搶地而死,血濺将軍府門口的石獅,不過一路上天氣倒還好,只是昨日有些微雨,不大,一會兒就停了,所以一直日夜兼程趕路。”
作為觀衆的楊宿不忘點評一句,吓吓白秋若,“喂,秋若,那裏面一定裝的是僵屍,要是叫你去護送,你可就慘了!”
白秋若嘟嘟嘴,不屑的臭屁表情,看得楊宿樂呵呵的,“僵屍怕什麽!我們連狐妖厲鬼都不怕,害怕小小的僵屍?一個符咒就搞定了。”
楊宿寵溺的笑着看着白秋若,“你這傻丫頭,若是小小的僵屍,你姐姐還會親自來?那裏面裝得絕對是你姐姐也不能輕易應付的東西。”
為首的侍衛朝楊宿氣憤大喊,“你這小子,怎可诋毀我們的神武将軍!還不閉嘴!”
白秋若剛想罵回去,楊宿抱住沖動的白秋若,依舊沒心肝的笑着,“別管他。我問你,若是裏面是很難對付的僵屍,你怎麽辦?”
白秋若想了想,撇撇嘴,“打起來,我會比較痛一點!”
楊宿被白秋若逗樂了,撲哧笑出聲,攬過白秋若的雙肩,帶她到二樓看熱鬧去。
白陌離朗聲一句,“打開!”
為首的侍衛怒目而視,“怎可讓将軍死不得安息!”
白陌離輕蔑一笑,“将軍臨死時可有交代?”
“将軍囑托我們,一定日夜兼程,把他交給西城城主白陌離,讓她帶他回到家鄉筠連。”
“我就是西城城主白陌離,還有呢?”
“将軍讓我們一定聽從你吩咐。”氣勢明顯降低。
白陌離笑得更加肆意,眸裏卻清涼一片,“說吧,将軍是如何處理他自己的後事的。”
“将軍被聖上封地鐵蘭香後,就在原先的祠堂外加了一座一尺厚的鐵屋,頂上仿照江南的老虎窗,四面都留下了一扇小窗戶透氣。吩咐我們,一有危險就帶着夫人躲進裏面,直到無事。”
“他倒是安排得妥當!”
客棧二樓。
白陌離敞開的房門前,楊宿一勺一勺氣定神閑的喝着白陌離的蓮葉荷花粥。白秋若一小口一小口咬着清香的饅頭。白秋若不解,捏捏楊宿健碩的臂膀,“他為什麽這麽做?”
楊宿笑意滿滿,“你這個大懶蟲,誰叫你平時總貪玩,不好好聽你姐姐說,這僵屍的形成有幾種,一是怨氣未散,憋在喉頭的氣使他屍變,一是天地雷雨,氣候惡劣,屍骨不爛,再者嘛,你姐姐說過,若是把靈魂賣給地獄惡獸的人,也會變成僵屍。還有就是中屍毒的人了。不過看樣子,應該是第三種,好像又不是,惡獸的仆人,兇殘暴虐,不會有安靜的時候,他應該是我們不知道的一種。”
“怪不得姐姐會笑。姐姐一遇見危險就更加鎮定自若,才會有那樣透徹迷人的笑容。”
“怪不得是姐妹。這麽了解你姐,所以偷懶時才揀你姐的軟肋,只有我哥那傻蛋才會默默的做事,根本就不知好好揣摩大嫂為什麽不理他。依我看,大嫂根本不是不喜歡我哥。”
“你這麽說你哥?”
楊宿摸摸白秋若的頭發,把她的頭搬向樓下,“看熱鬧吧!我可愛的丫頭,我猜顏絮是去找我哥了。”
客棧樓下。
白陌離加強聲強,“打開!”
侍衛們面面相觑,齊齊低垂頭顱,握緊佩劍,遲遲不行動。
白陌離淺笑,彎彎的嘴角,勾魂攝魄,聲音卻出奇溫柔,像流水涓涓潛流,“我再說一次,打開!”
楊宿躍下二樓,大笑一聲,“不如,我來幫嫂子吧!”
“好呀!”白陌離柔聲輕笑,瞬化成千年冰霜,冷眼看着楊宿走到棺椁面前,使盡力氣,動不了棺蓋分毫。
白秋若躍身而下,蓮花步踩一襲粉紅衣裙走到白陌離面前,嬌聲道,“姐姐,是不是屍氣已經四處潰散所以棺材才打不開?”
侍衛聞聲,齊上前用力摳緊棺蓋往後拉,棺蓋仍紋絲不動。
白陌離霜面冷眼,不說話,只是注視着向東城的道路,街面微微顫動,紅塵飛揚,馬蹄聲疾。楊宿微感詫異,不動聲色的默默注視白陌離的一舉一動。那人的氣息越來越濃了。
近了。
近了。
在楊亮出現在街盡頭的一瞬間,白陌離心髒絞痛,胸前被靈狐所傷的傷口又顯現了。醒目的傷口,從鎖骨一直劃到心髒的位置。而背後的傷口,自六歲那年清醒後就一直在。雖不會像胸前的傷口時不時裂開,但其巨大的程度就足以動魄驚心,從肩胛骨拉到椎骨,随着身體的變化而變化。
沒有人知道她有兩道傷口,更沒有人知道她的秘密。
楊宿本能的跑過去扶白陌離,白秋若傻傻的不明所以,白十看見她痛苦的背影也飛快跑過去,楊亮遠遠的看見她并未拉緊缰繩,快馬迅疾奔到白陌離面前,下馬,接住孱弱的身軀。
畫面靜止了。
楊宿和白十來不及收回伸出的手,碰到一起,觸電般縮回,互相對望一眼,楊宿不好意思的別過頭。
白陌離依是雲淡風輕的冷冷看着楊亮,然後抓緊他的衣服說,“抱我回房。”
就算功夫再不濟,楊亮也覺察到了懷中人兒正承受着嚴苛的折磨,楊亮打橫抱起白陌離走上樓梯。
每走一步,白十的心碎掉一分,又回到兩年前的那個夜晚,他眼睜睜看着楊亮牽着白陌離的手走進新房。
他卻無能為力,她是他的師父,是他唯一的親人,而楊亮是她的丈夫,無論那時還是現在他都做不了什麽。
當時,他就默立在祠堂外,守在門外,漸漸地,大雨滂沱,妖魔群攻,他拼命厮殺,血淚橫流,她沖出新房,哭着喊着他的名字,喊着誓死戰死城門的爹爹,那刻骨銘心的一刻,她第一次抱他,哭喊着說,“我警告你,白十,你是個無名無姓的孤兒,是你要拜我為師的,為師不許你死,不許你死!”
記憶回到多年前那個白天,她為他取名的那天。
古街。長巷。巨大的樹伫立街頭。虬枝盤根錯節深紮地底。茂密的枝桠包裹得嚴嚴實實。
不漏下一絲縫隙。不漏下一絲陽光,雨露,語絲,或別的。
陰涼下,懸棺發出細細碎碎的吱吱的響聲。
沙漠之濱的小國筠連,很多年前還是黎國的邊境。那其中引人遐想的故事至今流傳百姓心中。然而不是本文的重點。
如今貿易依是主流的筠連,各路商販集結在擁擠的街道,擺好攤子,認真叫賣。
像唱小曲的吆喝吸引不少外地來的公子哥,說了幾句紮紮實實的好話,一高興,不論好壞,一股腦的扔給跟随的下人,還不忘賞賞叫自己面子光榮的小厮。
如今很多皇城的商人,膝下也有做了大官的子孫,地位上高人一等。自個也是這麽辛苦的把小買賣做大,滿天地的跑,他們的子孫,也是這般寬厚自己人。如此看來,是當時自己沒遇上正主。如此一來,豈非更容易飛黃騰達。
貴公子身子忽然被人一撞,回過頭一看,是個小乞丐,立即扯着嗓子罵開了。
小乞丐一路埋着頭,竄到街尾商鋪密實的角落處掏出胸中重實的荷包,數了數,收獲不錯,除了幾張數額較大的銀票,還有十幾南海珍珠,一粒圓溜溜的瑪瑙,一塊紅殷殷的玉石,沒有雕琢的痕跡,一串金鏈串珊瑚珠的首飾,可以賣個好價錢。銀票要憑印章和指印才能兌付。要着也沒什麽用。
小乞丐分得出什麽是值得留下的好貨色。一溜煙,瞧見沒人注意,竄上枝繁葉茂的樹葉堆裏,抱着豐收,打起盹來。白陌離坐在茶棚外就瞧見了小乞丐的一舉一動。嘴邊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默然飲茶,卻引來了剛剛丢了貴重東西的公子哥。
白陌離應當屬于這種人。
她不注意你時,你不會注意到她。但當她與你擦肩而過時,你會感覺到那種冷而威嚴的氣息。她不笑時,你覺得世界就那個樣子。藍天白雲,就連美人也沒什麽不同。她笑了,你恍然大悟,原來世界可以在平淡處這麽燦爛奪目。
六歲之後,她很少笑。你覺得笑得肚子痛時她毫無感覺。越是危險時刻,她越是冷靜,反而勾唇淺笑。你什麽都覺察不到時,她卻看見了很多東西。有時是細節,有時是人眼無法看見的世界。
你看見了她,覺得只是美,并與其他女子沒什麽不同,轉身即忘。轉身之後,你又忍不住回頭,仿佛要強迫自己記住,記住她的朱唇,記住她微笑的嘴角,記住她黑白分明,什麽都沒有,又好像吸引住一切的大眼睛,總是半眯着,好像沒睡醒,卻仍叫你覺得神聖不可侵犯。
花花公子哥洋洋得意走過來,打量安靜得仿佛不存在的白陌離,不是女俠的裝扮,不是閨閣女子的裝扮,不是婦人的裝扮,紅色的外衣,卻是雙層鈎織,底子是水藍色,有些舊了,蒙上一層灰白。
白皙的細脖引人往下瞧,纖細的女子,順從天地突變的神色,叫人好奇,卻不會讓人猜測她會武,而且盡幹些與屍體妖魔鬼怪打交道的活。
花花公子把身家都擺在身上,右腿一摞,踩在長凳上,悠悠折扇一開,盡顯風流,卻即将沒有那個資本。
“這位小姐風風撲撲,國色天香,想必是外地來的貴賓,何不到在下府裏坐坐,消暑解乏?”
白陌離淡然一笑,化作滿山滿水的清新,不願招致不必要的麻煩,一閃身,不見蹤跡,慌得花花公子四處搜尋。
這會兒,小乞丐也醒了,換了一副行頭,青衣翩翩,模樣雖顯稚嫩,一颦一笑,卻風流萬千,正和那花花公子杠上了,雖然他什麽都不知道,仍直嚷嚷着—“小娘子是你的麽?會看上你麽?我可告訴你,她是我過門的妻子,少打她主意。她今天回來進門就說,遇見一個長得很醜的人,大言不慚要拉她去府上坐坐,我現在發現原來是你喲!整個大街就你最出色!吓壞了我的小心肝!”
其實小乞丐什麽都不知道,憑着多年的經驗,旁人的口述,他胡編亂湊幾句,就是為了激起火。他這人沒什麽癖好,就是喜歡沒事偷偷東西,收集奇珍異寶,和人打打架,活動活動筋骨,打不贏就跑。他的臉皮不厚,也不薄,就是很少臉紅。人家在乎的面子他毫不在意。心想,反正就活幾十年,頂多過百,怕什麽,怨什麽,都是一樣過,還不如揀自己喜歡的,樂樂活活的,管別人看什麽,說什麽。
所以,幾番故意挑逗下來,家丁也拉不住了,一場肉戰不可避免!
噼裏啪啦打開後,人群圍成一圈看熱鬧。
正是豔陽高照的天,卻不知何時,烏雲遮日。一片昏暗中衆人正沉迷在見血的興奮中,絲毫沒注意,被掀開的棺蓋在沙地上左搖右晃。
見血封喉。此時成了無知無覺的人最後的感覺。直到,第三個被親吻脖子的正在挑選胭脂的行人發出驚恐的慘叫。
四散聲,逃竄聲,尖叫聲,東西七零八落。
小公子趁機一個翻身壓倒花花公子和一幹奴仆,裂開嘴大笑,完全沒在意面前表情極度誇張的奴仆。一個個大腿間淋漓一片,四肢癱軟無力,慘白的臉,冷汗直下,瑟瑟發抖。
小公子彎下腰撿起打鬥中滾落的寶貝—一個從小貼身佩戴的香囊,裝的正是花花公子的寶貝,和一顆掉落的珍珠。
這一彎腰卻讓僵屍撲了空。
在被僵屍的屍爪戳屁股的當,白陌離禦劍起飛,攔下鬼門關的請帖。小公子直起腰,回過身,極其崇拜的看着白陌離旋身舞劍,骨節靈動封印僵屍,然後一小簇離火燃盡塵世的眷戀。白陌離無意瞥見小公子奇怪的表情,再看看他身後,微笑着走近。
彼時,她十二歲,與他同歲。
小公子不知何故連連後退,差點直接把自己的脖子送進身後的血盆大口。白陌離手一指,在小公子略感詫異向後回望之前,解決掉危險。
一條粗麻繩橫挂兩棵老齡大樹,挂滿顏色各異的粗布衣裳,嬰兒的尿布,甚至鹵料家的臘腸豬頭,此刻有節奏的一晃一晃。白陌離知道那是什麽,故意站在小公子面前,貼近他的呼吸,不說話,不做任何動作,等着盼着僵屍的到來。
小公子卻不好意思了,此時的大街成了空城,腳下一滑,從身後僵直的僵屍和白陌離之間溜出來,向他剛剛藏身的大樹跑去。
白陌離反應過來想阻止小公子時,他已經一溜煙上了樹。他與阿大抱着同樣的信念–僵屍不會爬樹吧!但如果是僵屍本就在樹上呢?
當小公子察覺到晃悠悠的粗繩,當他擡起頭看見粗繩上走路姿勢奇形怪狀的僵屍,當他覺得頭頂一片徹骨陰涼,仰起頭,看見慘白一片的僵屍之臉,當他嘩啦嘩啦跌下樹時,他開始感嘆,為什麽要跑回來送死呢?
小公子驚恐之際,完全沒有一般人的手足無措慌亂逃跑,他迅速觀望四周,沙漠邊界的筠連,除了樹,根本就沒有隐蔽的地點,最終目标鎖定白陌離。
小公子下定決心就奔到白陌離身邊尋求保護,白陌離冷冷打量他,語氣卻十分戲谑,“要不我們玩玩?我給你這柄劍,你對付你剛剛爬上的那棵樹上的僵屍。敢嗎?”
這個小子,竟敢說她是他的妻子,好大的口氣,不挫挫銳氣怎行?
僵屍越走越近,小公子深吸一口氣,毫不遲疑拿起白陌離的劍,折身殺敵。
風平浪靜後,白陌離要小公子交還佩劍。
小公子思索着遞上青色寶劍,水靈靈的眸子,纖塵不染,骨溜骨溜轉,“你可以當我師傅麽?”
“為什麽要做你師父?我比你大不了多少。”白陌離接過寶劍,轉身欲走。
“我想學你那個厲害的。你一招就解決了,我拿把劍比劃了半天。”
“你叫什麽名字?”
“沒有名字。我無父無母,被一個老人家撿回來的,後來他病死了,就剩我一個人了,他只叫我小崽子,小皮猴,小搗蛋。”
“真的要跟我走?”
“嗯。”深思熟慮後,小公子連連點頭。
“我生活的地方,妖魅邪行,百鬼夜宴,沒有安樂和富貴。一不小心就會掉進了妖魔鬼怪的陷阱。還願意?”
“我願意,我要你當我的師傅!”
“那好。”
遠郊荒廢的古寺,萋萋野草直接淹沒了小公子的頭頂。
白陌離帶他到寺外的樹上暫時休息。
小公子接過一柄短刃,一只鈴铛,一張封印黃符,愣愣的看着白陌離。
“聽好!短刃用來殺敵,直刺入僵屍的心髒,他們都是些山野小鬼,沒什麽厲害的本事,鈴铛用來求救,黃符用來對付僵屍,那裏面有七七八八個,你自己可省着武器用。當然,我并沒說有沒有凄豔的女鬼。你如果沒動鈴铛而活着出來了,我就收你為徒。”
“真的?以什麽為憑?”
“我叫白陌離,這就是憑證。”
他終是沒有搖響鈴铛自己走出來了。只不過雙臂多了兩道抓痕,脖子被自己的利刃所傷,還被勒出一條淤痕。在僵屍吻上自己喉管的一瞬,他毅然選擇抽刀而入。僵屍,草結鬼(吊死鬼),他一一解決。只憑一柄破魂短刃。
小公子剛步履蹒跚走出門,就聽見軟軟柔柔的聲音在叫自己。
——“小公子!”
他知道是白陌離所提到的妖魅,卻仍是本能的回過頭,然後一刀刺破蛇身人面的女妖。這時,一絲光線照亮草尖,天亮了。黑暗無所遁形。卻仍有陽光穿不透的地方。比如人心。比如黑塔。
那之後,白陌離以白為姓,以他們相遇的日子為名,給小公子取名白十。
她帶他與顏絮彙合,一同去了妖異之國,遇上殘忍強壯的狼魔,他奮勇出戰,救下商隊。
一同去看了雪國第一場雪,見到了雪沒雙膝的壯觀,他見到她被風雪迷了眼睛的樣子,美麗而疏離。一起去看小木偶演繹曠世之戀,木偶和觀衆都哭得一塌糊塗。只有他們三個漠然離開。聽被風穿越的雪原靈音童的歌唱,那些雪花,那些沉睡的葉子,都是靈音童。一個個穿着厚厚的棉襖,乳黃色的卷卷的頭發。嘻嘻的笑着。孩子的模樣。眼神清澈。
那是他最幸福的時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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