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冥界有套房 - 第 19 章
第19章
“姑娘前來,所為何求?”
跟這些古人待久了,周嘉钰說話也開始不自覺文鄒鄒了起來,老實說她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個文采。
紅衣女鬼笑了笑,往她桌邊飄了過來:“奴家今日帶了些酒水來。”
“打住,”周嘉钰別過臉:“不收賄賂。”
“聽聞是大人家鄉的特色,”女鬼笑盈盈說:“檸檬鴨。”
“咕嘟。”
周嘉钰快速地把頭轉了回來:“檸檬鴨必須例外。”
老家過年過節有殺雞殺鴨的習慣,但家裏人都不喜歡殺鴨,因為收拾起來麻煩,養起來也折騰,老家又沒池塘子,所以每年的餐桌上都難見鴨肉。
可偏偏周嘉钰就是個喜歡吃酸口的,去除了腥味,酸中帶辣的檸檬鴨更是戳到了她的心坎上。
檸檬鴨,重在檸檬的一個酸味,裏頭還放了不少別的香料,這些味道融合到一起,完美壓抑了鴨肉本身的騷味。
再加上鴨肉本身厚嫩的口感,咀嚼之間,肉香汁水和脆爽的酸荞頭并發,回味間還有紫蘇子姜的香氣。
“咳,”周嘉钰忍着欲念,只動了幾筷子便說:“現在這菜也吃了,酒也算喝過了,你到底是為何而來,也該說了吧?”
說到這位柳如玉,那在鬼界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一個小頭目了。
因為死得凄慘,怨氣重,她在複仇之後入了地府,受了幾百年的刑,刑滿之後就直接留在了地府,現在在某個鬼王手底下幹活,也稱得上是個人物。
按理來說,她大仇早已得報,如今這都好幾百年過去了,周嘉钰實在摸不準這位找自個還能有什麽事。
“奴家生前,曾受過一位恩人的恩情,如今已過百年,可奴心裏仍還惦記着那位恩人,能否拜托大人幫奴家一查?”
“這有何難,無非廢些時間。”周嘉钰問道:“你可還記得他那世姓名?最好是有八字,那樣更好找。”
“只知道是元豐31年,大約六月,具體時辰就不清楚了,名諱是周恒。”
有名有姓,以及大概的出生年月,找起來是有些麻煩,但總好過只有一個名字大海撈針的強。
一番追尋後,周嘉钰神色古怪,半響沒吭聲。
觀她面色不對,柳如玉眼皮一跳,頓時就有了幾分不好的預測。
還沒等她開口問,周嘉钰便倒豆子似的說了個全乎:
“他一共投過四次胎,四次都是人,三世普通家庭,一世富裕家庭。”
柳如玉微松了口氣:“甚好。”
周嘉钰面色古怪:
“但是他最後一世被人陷害,慘死後屍身被封灌入水泥裏。”
柳如玉神色忽變,紅衣無風自動:“是誰,是誰害他。”
“額,”周嘉钰表情更加奇怪了:“害他的人已經死了。”
柳如玉滿腔的怒氣霎一下,全空落了下來,徒留下幾分茫然。
“那?”
“現在的問題是,他要害人。”
柳如玉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周嘉钰啧啧搖頭,這應該算是大義滅親吧?
這位姑娘,你确定那位是你的恩人不是仇人?
“大人。”柳如玉泫然欲泣,張嘴正要說什麽。
“地府可不講這套,”周嘉钰打斷她的話,一點沒有吃人嘴短的覺悟,很是冷漠地拒絕道:
“該是如何便是如何,不過好在他現在還沒有得逞,你不如親自前往去攔住他,再托個鬼差把他的魂給勾下來。
最多不過是流放幾年的光景也就出來了,更何況在下頭還有你帶着當個小頭目,不比在上頭整日東躲西藏,颠沛流離過得舒服?”
柳如玉沒有說話,但她心裏已有了取舍。
要說鬧鬼的三大聖地,學校和醫院能為誰排第一争個三天三夜,但誰排第三,這個無可争議,就是工地。
聽到這很多人就納悶了,學校和醫院喜歡鬧鬼,那是因為一個老建在墳場上,一個經常死人,鬧鬼是很正常的事。
可這工地跟鬧鬼能有個啥關系。
怎麽能沒有關系,說到鬼最多的地方,那除了陰曹地府,就是墳地了。
而縱觀整片大陸,哪個地方沒埋過幾個死人?
那這工地開工動土,可不就相當于在墳地上動刀子。
要是一般挖陰氣少的地還好,就怕挖着那萬人坑或者陪葬陵。
好巧不巧,王大偉就是這麽個倒黴鬼,他是個挖機師傅。
出事的時候,人才不過三十來歲,孩子還不過五歲,正是人生的上升期。
那晚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他們公司剛接到這個項目不久,前期需要鑽開地面,挖出足夠建地基的位置。
因為工期較趕,所以是日夜趕工。
張大偉,剛好就是值那天的晚班。
說來也怪,明明是金秋九月,秋老虎正肆虐的時節,那晚卻冷得出奇。
出門的時候,老婆硬是給塞過來了一件厚外套,張大偉本來不想拿,但耐不住自家愛人的軟磨硬泡。
沒想到才走到工地外頭,一股子無名風略過,給這人高馬大的漢子凍得一哆嗦,連忙把那件厚外套穿上。
“這天氣可真邪門。”
張大偉搓着手跟同事吐槽:
“中午還熱得穿短袖咧,這會就凍得穿棉襖咯。”
同事魂不守舍應了一聲,忽牛頭不對馬嘴問了一句:
“你有沒有覺得,是這裏頭冷,不是外頭冷?”
“啥意思?”
張大偉這會還沒反應過來同事的話裏有話,樂呵呵問:
“你小子,不會是怕了吧?”
同事哆嗦了一下:“确實有些怕,按理來,你說幹咱這行,挖着什麽都不稀奇,可是我就是…”
“到底咋了?”
張大偉聽得迷迷糊糊。
“你沒聽說嗎?”
同事壓低了聲音:“咱們挖的這塊地,是個萬人坑。”
“萬人坑?”
一股悚然的後怕從張大偉後背爬上了脖頸,好像一條無骨的蛇,陰恻恻地在暗處吐着蛇信子。
張大偉聽罷馬上問:
“咋形成的啊?埋的啥人?”
“聽說是戰争時期埋的,那下頭埋的,都是和咱們一樣的平頭老百姓,可惜啊,生錯了時代,我跟你說,就是這樣的,冤屈才大。”
“冤屈不冤屈的,”
張大偉緊了緊棉衣,想起了給他塞厚衣服的愛人,又想到了家裏年歲尚小的兒子,那兩分恐懼就消減了不少。
“都過去這多年了,有啥好怕的。”
同事還是在哆嗦,看勸不動張大偉,他也不再多說:“反正我今晚是不下工地,兄弟,我勸你最好也是別下。”
“你真不下?”張大偉問。
“真不下。”
同事拒絕得很果斷。
張大偉嘆了口氣:“還是你們這些單身漢好啊,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說不幹就不幹。
兄弟我不行啊,家裏還有老的小的等着吃飯,我今天不下,明天一天的花銷要從哪裏來?早點幹完早點回去睡覺。”
張大偉打了個哈欠。
穿着那件棉衣,上了挖機。
前頭鑽地機破開路面,挖掘機就在後頭跟着挖,挖掘機的工作要比鑽機麻煩一些,因為挖機還得往下挖一點,鑽機破開表面那層水泥鋼筋就不往下鑽了。
所以挖機的速度會比鑽機慢些,因為同事今晚不下工,路面上就張大偉一個人的挖機,等到鑽機開遠一點,這一小片空地上,就只徒留下他一臺挖機空落落的燈光。
剛開始的時候,張大偉沉迷于工作還沒察覺到哪裏不對,直到他發覺周圍越來越靜,鑽機的聲音,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
張大偉的心裏打着鼓。
“咚咚咚。”
那聲音規律且清晰,好像是他心跳的聲音,又好像是挖機關節連帶處發出的卡帶聲。
“咔咔咔——”
那聲音越發急促了起來,不知是心跳加速了跳動,還是在恐懼的壓迫之下,他加快了挖機的速度。
“咚咚咚——咔咔咔——”
這兩種聲音越來越大,逐漸蓋過了旁的所有聲音,他明明穿着厚實的棉衣,坐在密不透風的挖機裏,卻偏偏覺着整個人猶如泡進了冰水裏,冷得直打顫。
他越來越冷,耳邊那聲音也就越來越強烈。
“咔噔——”
一聲尖銳的脫斷聲,他的耳邊安靜下來,他再聽不見任何聲音。
獨有強烈的鼓動敲打在他胸膛之中。
“什麽情況?”
王大偉出了一身冷汗,他抹掉鼻尖的汗珠子,看向窗外。
不遠處的玉米地讓風一吹,等人高枯黃稭稈,身條瘦長,密密麻麻的一片,讓風一吹,嘩啦嘩啦地響,聽着怪慎人的。
這聲音讓張大偉背上的冷汗冒得更厲害了,因為他記得清清楚楚,那玉米地離他們少說也得有十幾公裏遠,他怎麽可能在這個距離,把風吹稭稈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到這會,張大偉的膽子已經快吓萎了,他無數次後悔今天沒有聽同事的一塊不幹,可現在後悔明顯也來不及了啊。
他大口大口喘了好幾口氣,冷靜下來以後,開始打量起現在的情況。
挖機是出故障了,他好像進入了鬼打牆,周圍看不見第二個人的影子,黑漆漆的一片,除了前頭挖機孤零零的燈光照在土地之上,再無旁物。
也幸好這挖機的燈光還沒壞,要不然張大偉那膽子都要被吓出來了。
他猶豫了很久,是要下車看情況,還是在車裏等着。
想來想去,他還是沒這個膽子推開門下去查情況,就縮在挖機裏祈禱着這一切趕緊結束。
他也不敢閉上眼睛,畢竟看不見比看得見的危險可吓人多了。
就這麽如坐針砭煎熬了許久,好像輾轉了大半天一樣,有一束光打在了挖機頭頭的地方。
這一下把張大偉吓得幾乎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