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錄之非緣 - 第 31 章 重雲掩風雨

更新時間2014-10-9 13:38:06 字數:3178

方涯若與常羲星夜兼程,總算在第五日趕到長安。

七十二福地之一的藍水,位于長安城東南方的藍田縣王順山上,要到那裏必先穿過長安城。

當然,若要繞路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樣就會平白耗費過多時日,而鳴沙縣那裏,已經耗不起一天。

方涯若沒有片刻動搖,随手将路上買的鬥笠扣上腦袋,壓低帽檐遮擋住眉眼。

“京中認得我的人不算少。你在前面開路,盡量蒙混過去。”

常羲很緊張,捏着路引的手心也冒出了汗:“沒、沒問題嗎?我第一次幹這種違法亂紀的事想想還挺刺激的……”

方涯若簡直想踹她,隔着帽檐瞪人,咬牙切齒:“照常就好,別——自——作——聰——明——節——外——生——枝——”

“哦……”常羲半撅着嘴,跟随排隊的人群慢吞吞挪過去,遞上路引。

今日的城門守衛似乎格外恪盡職守,每個進城的百姓都被仔細查驗了一番,尤其是女子。常羲心中疑惑,想着從前看過的傳奇故事,天馬行空地猜測,莫非是皇帝跑了媳婦女兒不成?

輪到她時,那守衛本只打量了幾眼她身上裝束,視線落到她臉上時停了一瞬,又走近一步,命令道:“你,擡起頭來。”

常羲心中更緊張,擡起臉,又忍不住向身後的方涯若望去。

這邊突然慢下來的速度似乎吸引了一旁的幾個守衛,有兩個人走過來查探情況。方涯若下意識背過手去,握住了背上的槍。

“哎,這個不是……不是那個……”

方涯若心道不好,鬥笠粗陋本也不指望能完全遮住面目,只是沒想到那麽快就露餡,那守衛眼看着要呼朋引伴,人一多就真走不了了。先下手為強,方涯若一傾身,背上長槍竄出,凜冽槍刃振開裹于其上的黑布直取最近那名守衛。

那守衛踉跄着後退,腳下一個不穩摔倒在地,下意識呼喚同伴:“來人吶!”

周圍守衛呼啦一下全湧了上來,将他們二人團團圍住。

常羲後退,與方涯若背靠而立,亮出雙劍。

混亂中,只聽到有人在喊:“抓住她!”也不知指的是誰。

事先就有敗露的心理準備,二人配合默契。長槍遠攻,雙劍近身,一時間二人交替着竟将縫隙填得滿滿當當,守衛盡在外圍無以靠近。

人越圍越多,雖有方涯若的戰術助他們盡可能地以寡擊衆,但在懸殊的實力差距之下,僅靠他二人再巧妙的戰術也無法彌補武力并不均衡這一硬傷。常羲武藝平平,加之平日慣于施用法術,體力上難以與方涯若相提并論。戰了一陣,便氣喘籲籲,漸漸跟不上方涯若的速度,難免地露出破綻。

有柄長刀趁機攻入,方涯若回槍抵擋,交手之下鬥笠被打下,露出那張俊美英氣的臉。

“這……是方家二公子?”

包圍的守衛愣了一愣,很快聽到有人反應過來大喝:“方涯若竟然擅自回京了!”

“糟……了……”常羲喃喃道,“這回大家都知道了……”

“還發什麽呆!”趁着守衛們尚有大半怔愣着不知該作何反應,方涯若一把抓住常羲手腕,拉着她往外跑。

城門擋在頭頂,連輕功都施展不開,真是挑了個糟糕的戰場啊。方涯若心中懊悔不疊,早知道還不如直接強沖。

這樣讓人沖過去還得了?讓皇帝知道今日守門的一衆都得治個渎職之罪。城門守将急得直接吼起來:“捉叛逆!”

邊将無诏私回長安,往嚴重了說的确與叛逆相近了。

方涯若一手拉着常羲,一手擎着長槍抵擋追上來的守衛們。一跑出城門便以槍支地足尖一點,攜着常羲飛身而起,踩着路邊房檐掠去。

堂堂國都守衛自然也不是一群廢物,身後很快又十幾條影子先後蹿起,緊緊追着他們而來。

方涯若提着氣變換方向角度,時不時以長槍借力減少損耗。但畢竟不是玄門中人,不可能拿輕功當騰翔之術使。

等等,玄門中人?

方涯若險些忘了,自己身邊就有個玄門中人呢。

常羲睜着雙滴溜溜的眼睛,正四下張望看怎麽跑才能甩掉身後那群尾巴,甚至沒發現剛才方涯若飛身而起的瞬間,拉着她的手就轉到腰際,将她攬入懷裏。

方涯若低頭,唇剛巧落上她的額發,呼吸間捋開幾縷發絲,拂過光潔額頭。

感覺到氣息,常羲略略仰起頭,眼睛清澈見底,映着大大的疑惑。

更近了。

幾乎鼻尖相觸,幾乎他只要再低一分,就會印上她的唇。

方涯若腳下一滑,栽了下去。

“砰”地一聲巨響,連人帶槍重重摔在地面上。

更不巧的是,槍落在地面,方涯若也穩穩地砸在長槍上,敲得脊梁都快斷了。屋漏偏逢連夜雨,摔下來之時忘了把手放開,連帶着常羲也砸在他身上,兩面夾擊,砸得他幾乎吐血。

“還……不……起……來……”這回真的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了。

常羲忙不疊爬起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哎?不過好像不是我的錯來着……”

方涯若一躍而起,目光陰沉得要殺人:“你錯在太重。”

分明是沉得可怕的臉色,常羲卻無端看出了暈紅。

說話間已被追上,方涯若長槍一送,側目問她:“你是玄門中人,有沒有什麽法術對付他們?”

常羲連連搖頭:“師父說了法術不能傷害凡人!”

“誰讓你傷害,障眼法呢?”

“障眼法應該也算的吧……”常羲還是搖頭,“不行不行,會遭天譴的!”

方涯若暗罵了一句。眼前這些都是同袍,他也已被認了出來,若是出了人命将來恐怕更難脫罪,說不定還會連累鎮國公府,朝中上下眼紅着他家的人實在太多,他不能給人留下太多把柄。投鼠忌器,出手只使了五分力,唯一的隊友比他還有顧慮,不堪大用。

且戰且退,包圍圈越來越小,眼看着就要束手就擒。

槍柄奮力一擊,将最近的守衛擊飛出去,方涯若一把拉過常羲,壓低聲音快速道:“我們不能久困于此,你若不用障眼法我就只能下殺手,到時候這些人也算因你而死、你造的殺孽。殺人和障眼法,哪個天譴更重?你自己選。”

常羲被唬住,情勢又緊迫容不得她細想,掃一眼湧上的守衛,她也不敢再猶豫,抽出符紙,中指在劍刃上一劃,凝神聚氣畫出個血符來。

靈炁彙聚,忽然狂風大作,斷枝落葉、沙石塵土皆盤旋而起,隔成巨幕向着那些守衛撲去。濃煙頓起,飛塵滾滾,衆人只覺有什麽迷住了眼,只看到眼前風沙再看不清一個人影;耳畔也盡是呼呼風聲,聽不到其它聲響。

片刻後風止塵定,先前那二人早已不見蹤影,頭頂太陽依舊明晃晃地吊挂着,仿佛是衆人一同做的一場夢境。

常羲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扶着樹喘了好一會才平順了氣息,一擡頭,正對上方涯若蘊着寒光的眼睛。

常羲吓得一哆嗦:“你……你幹嗎這樣看我……”

方涯若眯着眼,冷笑:“我倒是忘了,你是會傳送術的……嗯?”

常羲退了一步,認真解釋:“我不大熟不敢用,上次就是第一次用不小心傳送到你家裏了。”不然也不會現在那麽慘……

方涯若逼近:“那麽剛才就敢用了?”

常羲欲哭無淚:“方才那不是沒辦法嗎!障眼法也是有時間範圍的啊,我又不是師父能讓整個長安城都被幻術迷惑……”

方涯若哼了一聲,揪過她拖着就走:“這會是傳送到哪裏了?”

常羲環顧四周,小心翼翼道:“不知道……我傳送的時候是想着城東南的,但是我也是第一次來長安不大熟,多半錯了……”

方涯若閉了閉眼,乍然傳送到了一片林子裏,即便是他這個自小在長安長大的也無法立即斷定是哪裏。唯今之計,也只有先走出這個林子再說了。

只是,方涯若心中還是有些疑惑。他雖不能說對長安城周邊了如指掌,但到底多年生活,多少有些熟悉在,此處卻是沒有半分印象,連近似的印象都沒有。

該不會……這丫頭不小心給傳遠了吧?方涯若臉一黑,瞥了眼常羲,而後者沖他眨着眼,十成十無辜。

哼。方涯若想。

而此時長安城內,已是軒然大波起。

臨街茶舍雅間,易蘭旌失手打翻了茶盅:“常羲姑娘出事了?”

易家大哥沉着臉,揉着太陽穴示意他先坐下:“事情麻煩得很,她應當免不了被牽扯進去了。”

徐筠取過紙筆,凝重道:“易大哥且慢慢說。”

易家大哥嘆了一聲,道:“你們可曾聽聞,鎮國公二公子,駐守靈州豐安軍的宜威将軍方涯若無诏回京了?”

易蘭旌略一點頭:“坊間已有傳聞,莫非常羲姑娘與方将軍有關?”

易家大哥斟酌着道:“聽守衛說,那姑娘與方将軍在一起,且出手傷了不少人。現在都傳言那姑娘是妖女,能憑空起黑霧。”

“邊将私自回京是大忌,若加一條與妖人勾結,恐怕罪不在小……”

易蘭旌與徐筠互視一眼,憂慮更甚:“立刻傳信給阿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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