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夫難養 - 第 65 章
蘇葉和溫珵安兩人當天就到了阮陵, 剛一進城,就被人恭敬地請了去。
兩人來到了一處府邸,在那裏, 溫辭繹正在等着他們。
見到了人,溫珵安的第一反應就是把蘇葉拉到身後,擋住了溫辭繹的視線,別以為他不知道, 溫辭繹看蘇葉的眼神是什麽意思。
“怎麽是你, 餘崇義呢?我不記得我有讓你來礙手礙腳。”
他讨厭任何跟蘇葉走得近的男子, 更讨厭對蘇葉別有企圖的人。
少年一臉的敵意,溫辭繹懶得跟他計較,直接越過少年跟蘇葉打招呼, “蘇姑娘, 多日不見,你可安好?”
蘇葉從少年身後探出頭,她本想禮貌些, 上前跟人寒暄幾句,奈何她被人拉住, 半步都走不出來,只好略帶歉意地回道:“有勞溫公子挂心,我一切都好, 溫公子來阮陵也是為了會任閣閣主而來?”
她在來的路上聽少年說了, 此行阮陵之旅, 是為了阻止閣主拿到前朝玉玺, 讓他不能名正言順地發起反叛。
溫辭繹點頭, 他剛要說什麽, 忽然動作一頓, 面色不虞地看向少年,“收起你的銀針,你要在蘇姑娘跟前,和我動武嗎?”
在蘇葉疑惑的目光下,溫珵安不情不願地隐去了指尖的銀針,果然,只燒溫辭繹一個院子是不夠的。
依照兩人的反應,蘇葉算是猜到了一些,她拉了拉少年的衣袖道:“阿珵,我們是來辦正事了,這種時候不要起沖突了。”
那位叫溫玉藩的閣主,怎麽看都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內讧了,不是什麽好事。
“阿葉,你忘了嗎,這個姓溫的,之前要殺了我們,你怎麽能偏袒他,怪我起沖突呢?”少年不樂意了,溫辭繹算什麽,阿葉不能為了這種人說話,應該要維護他才是。
他委屈不滿的語氣,蘇葉有些無措,而溫辭繹則是冷笑一聲,“你還是一如既往地愛裝,我打不打得過你暫且不說,你有多少次想置我于死地?你那些陰暗的想法,你敢對蘇姑娘直言嗎?還有,別忘了你自己也姓溫。”
此言一出,兄弟間的對立更加焦灼,若非蘇葉在場,這兩人估計早就打起來了。
“好了,都不許再吵了,要吵也要等到辦完正事後再吵。”
蘇葉忍不住喝止了他們,可不能讓這兩兄弟再吵了,不然正事全耽擱了。
她的話是有作用的,兩人臉上雖怒氣未消,到底都住了嘴。
此處的府邸是溫辭繹的,兄弟之間尚有合作,于是,蘇葉便勸少年住了下來,而不是依照少年最開始的想法,去外頭找間客棧住。
因為客棧人多嘴雜,會任閣又擅長刺殺之類的事情,總是不太安全的。
蘇葉一勸,溫珵安就同意了,于他而言,哪裏都是無所謂的,他都會保護好蘇葉的。
*
當晚,明月高懸,夜深人靜的庭院裏,兩條纖長的身影相對而立。
日間針鋒相對的兄弟,此刻因為共同的敵人,終于能坐下來好好談談了。
來的人和少年預想的不一致,但是兩人談起計劃來,并沒有什麽障礙,交代好了各項事情後,對立又在他們之間悄然蔓延。
“你為什麽會來?留在臨渝不好嗎,整個會任閣都能成為你的囊中之物,這不是你多年來,一直想要的嗎?”
溫珵安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地笑意,毫不留情地對面前的人說道。
溫辭繹自顧自地坐在石凳之上,略顯惆悵地為自己斟了一杯溫着的酒,好驅一驅這夜的冷寂,“在你眼裏,我是如此追名逐利的人?”
溫珵安也順勢坐了下來,“商人趨利,你不是嗎?”
“做生意,我是,但會任閣,我不認為它是做生意的地方,人命不是貨物,渝幫從來只做正經生意。”
溫辭繹說着說着,不自覺地帶上了怨恨,他母族的産業被會任閣吞并,渝幫名聲蒙污,信譽不在,母族中人,十不存一,他在閣主跟前,忍氣吞聲,阿谀奉承多年,都只為了将來有一天能奪回渝幫,重振渝幫的名譽。
溫珵安聽懂了話中的意思,渝幫是怎麽歸屬于會任閣的,他心裏也是清楚得很的,但他并不在乎,溫辭繹母族的過往跟他無甚關系。
他依舊冷嘲熱諷,“哦,你是為了給你母族報仇,這倒可笑了,你有什麽好報仇的,那不都是你母親心甘情願奉上的?你要恨,不該恨毀了渝幫基業的你的生母嗎?”
暫時的合作,不代表他需要照顧溫辭繹的情緒,他巴不得氣死他,叫溫辭繹再沒有辦法在蘇葉跟前有機會扮演溫文君子了。
酒杯應聲而碎,潔白的碎片刺入掌心,鮮血順着手掌滴答掉落,在寂靜的夜裏,愈發清晰,溫辭繹額角青筋暴起,他跟這個瘋子,真的一點也合不來。
他從袖中拿絲帕,慢條斯理地包紮了一下,平複住內心的火氣,反唇相譏道:“你有什麽資格笑我,你不也是嗎?為了複仇而費盡心思,你母親不是比我母親更慘嗎,困于牆院之中,被迫承歡于厭惡之人,最後當着你的面,才找到機會自裁脫身,弟弟,這麽一比,還是你可憐多了。”
定然是溫珵安更慘,母族都不在了,但是他母族的渝幫還在,他母親是病亡的,他的母親也不厭惡他,不會在他面前,以那種絕望的方式棄他而去。
被戳中痛心之處的溫辭繹,想要用揭開溫珵安傷疤的方式,來為自己扳回一局,他不可能讓溫珵安總在他跟前得意的,然而,少年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外。
少年談定地喝着酒,對他所說的,沒有一絲情感起伏,還嘴角含笑,眼帶憐憫,像是在可憐他一樣。
難以理解,溫珵安不該可憐他自己嗎,他能不能不要聽自己的故事時,搞得好像是在聽別人的笑話一樣。
“你無需在我跟前僞裝,你母親的事,我同樣一清二楚。”
溫辭繹不信,不信他毫不動搖。
酒杯在指尖把玩,溫珵安慵懶地擡起頭,“我的事,你是一點也不清楚呢,我的兄長,我跟你可不一樣,我是想報仇,但我是為自己報仇,那個女人的命運,與我何幹。”
“她不是你生母嗎?”溫辭繹不可置信地問道,他對他的母親不可能沒有感情存在的。
溫珵安笑道:“你不是都說了嗎,她厭惡我,那我憑什麽要給她報仇,怎麽,我在你眼裏,是什麽大善人嗎?”
“你別侮辱‘善’這個字了。”溫辭繹揉了揉眉心,理順了一下被打亂的思緒,“我想不通,你不是少主嗎?閣主之後,會任閣甚至閣主奪來的一切,都會是你的,你有什麽好報仇的?整個會任閣,你的待遇,除閣主之外,不是最好的了嗎?”
多次挑釁閣主,明裏暗裏跟閣主作對,敗壞會任閣的名聲,而今溫珵安依舊活的好好的,換個人,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他有什麽仇要報?
溫辭繹似是想起了什麽,笑意褪去,咬牙怒道:“那又怎麽樣?閣主曾經差點殺了我,他還給我下|毒,十多年裏,我飽受蝕骨丹的威脅和折磨,處處被他壓制一頭,這份屈辱,不殺他,不足以解恨。”
少年眸中紅光乍現,是怒氣十足,真實的感情,真實地表露,饒是對閣主懷恨在心的溫辭繹,這會都有些忍不住為閣主說了一句好話,“你有沒有想過,閣主是想栽培你?”
畢竟是最愛的女子的孩子,閣主對溫珵安的包容程度,不知道比對他要高出了多少。
溫辭繹倒不是羨慕,只是有感而發,他雖不稀罕,但被閣主區別對待,免不了心生不爽。
少年理直氣壯地回怼道:“憑什麽是我想,而不是他想,閣主為什麽不想想,他對我做過什麽,我會不會加倍償還給他?”
他這輩子,所有的屈辱都來自于會任閣閣主,他從來不是大度的人,別人傷他一分,他必定十倍百倍地償還。
溫辭繹:……
“你這麽瘋,蘇姑娘知道嗎?”
溫辭繹不由擔心起蘇葉來了,他不放心,跟這種瘋子在一起,蘇葉将來說不定會很辛苦的。
少年的指尖冒着光,月光下閃着寒光的銀針,對準了溫辭繹,“別打她的主意,如果你還不想死的話。”
“就是因為你這一臉被奪了玩物的表情,才讓我無法不關注蘇姑娘,一個連親情甚至感情都沒有的人,我怎麽能安心讓你跟蘇姑娘在一起?”
溫辭繹見識過了,見識過了他的母親,全心全意的真心和付出,最終癡心錯付,一無所有,他不想讓蘇姑娘走上那條不歸路。
銀針收回,少年不滿地瞪着他,“關你什麽事,我和阿葉之間不需要別人多餘的關系,你也沒有立場和資格來管。”
“你不承認,我也是你兄長,溫珵安,你不是個能值得人信賴的,我不信你能給蘇姑娘帶來幸福,我也不想蘇姑娘未來痛苦。”
有嫉妒,有真心,有擔憂,這就是他想搶的原因。
“誰管你怎麽想。”
溫珵安起身離去,他沒有跟溫辭繹解釋的必要。
他只要蘇葉信他,蘇葉愛他,那就夠了。
其他的人,管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