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別忘記休我 - 第 28 章 分手
她的心裏有個常人覺着很大的野望,拜秀之先生為師。
拜師目的也很簡單,如果秀之先生問起,她肯定如實回答。
擎蒼書院也不是沒有小厮出人頭地的典故,只不過流程較複雜,基本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天賦是天時,被大儒選中是地利,剩下的“人和”便是獲得主子的許可。
玲珑有天賦,從長巍先生的态度便可看出。“地利”也不是沒希望,師侄看中的人,師叔憑什麽看不上?玲珑是這麽想的。
最麻煩的便是人和,玲珑的主子是簡珩啊。
自那晚鬧翻,她口不擇言,說了許多難聽的話,矜貴如簡珩便再也沒騷擾過她,兩人基本上已經省略了一切交流方式。
說不難過是假的,其實還特別的難過,這些天一閉上眼就會想起小時候,歲月那般靜好,只要被他牽着手,她便安心。
有時候還會夢見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繡花,簡珩坐在對面讀書,偶爾會擡眸瞥她一眼,她眯着眼笑,他的嘴角也會微微的上揚。
醒來時他做過的那些過分的事又一股腦的湧入,沖淡了記憶的畫面,玲珑便瞬間清醒。
船上的學子時常拜訪簡珩,有時候只是喝杯茶,有時候卻能坐半天。
簡珩忙于瑣事,就沒空與她較真,她的膽子便越發的大,行事也不像在簡府的時候那麽溫順。
比如該她值夜,她推給竹清,該她給簡珩準備沐浴香湯,她推給竹清,該她伺候簡珩更衣,她推給竹清,該她…………
竹清欲哭無淚,把玲珑當普通小厮對待只能放在面上,背後她是少爺的姑娘,他哪敢違抗她。
白天,她才會象征性的出入簡珩房間,不過船上有書院的仆役,大部分工作都不用她做,她就端茶倒水。
此時室內端坐簡珩對面的男子年約二十七八,續着短須,目光炯炯有神,他是墨家宗室的墨守心。
自從簡珩扶持安北晶礦的墨家,又殺了溫氏的鍛造師傅,溫氏這才慌了神,不得不邀請墨家做中間人對話簡珩,立誓不再摻和魏國拐賣吳趙兩國難民的醜事。
說到拐/賣難民這檔醜事,衆人一片嘩然。魏國打着救援的旗號,派遣醫者和軍/隊前往受災的吳趙兩國,竟私自運走救出的災民,人數過千。顏色好的女子直接轉手送進娼/寮,壯丁則押往幽冥谷做*實驗,手段之殘忍令人不齒。
醜事敗露,魏國草草的處理了幾個不大不小的頭目安撫吳趙兩國的憤怒。趙國素來軟弱,不敢吭聲,吳國的荀氏卻不是好惹的,單憑邪秀一人就血洗幽冥谷,斬殺兩名長老七名賢醫,魏君又驚又怒,連夜求見大儒冷謙,不計一切代價圍殺邪秀,結果又折損了十幾名頂尖暗影。魏君氣的好幾天下不了床,蹦起來就拿趙國撒氣,趙國國君連個屁都不敢放。
溫氏礙于情面不得不聲讨荀氏兩聲,結果聲讨的人被邪秀扒了褲子挂在城門,氣昏頭的溫氏就譴責簡氏隔岸觀火,正好給了簡珩一個收拾他們的話柄。溫氏為了魏國四面楚歌,魏國卻裝聾作啞,溫氏傻眼了,也顧不得臉面,只求簡珩賞臉給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墨守心爽朗大笑,“他們求到我父親那裏,我只好前來走個過場,想必簡兄心中早有定奪,還請不要嫌棄我多嘴。”
他話裏話外立場鮮明,以簡氏為重。作為墨家宗室,他的态度就是墨家的态度。
“悲劇已然造成,不外乎賠償以及善後處理。溫氏不是有個頂漂亮的姑娘嫁去冷氏麽,一家人有什麽不好商量的。關鍵還得看誠意……”簡珩淡淡道。
“誠意”二字當真意味深長啊。
墨守心“咯噔”一下,笑道,“還是簡兄洞若觀火,想必溫氏定會有所感悟。”
簡珩笑道,“但願如此。”
玲珑端着燒好的新茶,感覺有兩道視線落在身上,迎面走來一個續着短須的男子,男子對她微微一笑,徑直離開。
她将托盤置于案幾,嘴角微翕,“少爺……”
簡珩斜睨着她,兀自解開腰帶脫下長衫,玲珑騰的燒紅了臉,眼睛朝上看也不是朝下看也不對,他穿着裏衣越走越近,擡手穿過她耳側,勾起挂在玲珑身後的直裰,吓得玲珑大氣都不敢喘。
玲珑早就不伺候他更衣,他已養成自力更生的習慣。
“今天什麽風,把您這位主子吹來了?”簡珩邊系繩結邊說。
久違的冷嘲熱諷。
“少爺說笑呢,少爺才是主子。”她說。
膽子大了,反抗的精神便越來越強烈,而簡珩沒收拾她,她更加嘗到甜頭。
可她終歸缺個“人和”,不得不給自己找臺階下。
簡珩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條斯理的小啜,“這沒什麽事敢麻煩你,你該去哪涼快就哪涼快。”
玲珑硬着頭皮道,“沒,沒關系,這是我應該做的。”
簡珩低聲笑,“你說的沒錯,像我這樣讨厭又卑鄙的小人很危險,麻煩您避着點。不過我得解釋下,為了保持這樣的卑劣,我一直在努力。”
玲珑臉漲得通紅。
“走吧,走吧。”他不耐煩。
玲珑低下頭,“好吧,那我跟你說個事……”
“不行。”
“我還沒說是什麽……”
“你說。”簡珩垂目盯着書卷。
“我想去音律堂,可是長巍先生說我現在的身份有點麻煩,必須要你同意,下面的程序才好走。”她說。
“這事呀……”簡珩翻了一頁,作勢思考,冷聲道,“不行。”
“你故意刁難我!”玲珑道。
“啪”,他把書摔桌上,偏頭看她,“刁難你還用‘故意’?就你也配?我想收拾你,不過擡手之間的事。還是你覺得從我手裏得到好處是理所應當,不管怎樣我都會滿足你?”
玲珑一愣,自己從未這麽想過。
那為何又有種醍醐灌頂的清醒?雖沒想過,潛意識裏卻一直這麽認為。
想要的東西,想做的事,總是很容易實現,這個讓一切實現的人自然是簡珩,以至于她很少明白什麽叫“拒絕”。
望着簡珩眸中露骨的譏諷,瞬間她就無地自容,也渾身冰涼。
離開我,你什麽都不是。
沒有我,你就一無所有。
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又有什麽資格對我說不?
那晚他追上她,無情的提醒她,用力握住她胳膊,狠狠往上一提,迫使她以那樣近的距離仰望他憤怒的眼眸。
“還不走?”簡珩的聲音又冷下,“就這麽迫不及待出人頭地擺脫我?”
“……”玲珑吓的往後退。
“不走?好,我成全你!”
他猛然起身,都不用玲珑磨墨,自己把一切備好,奮筆疾書,最後一筆收尾,掏出印章,“咔嚓”一聲狠狠蓋下,一股腦的扔她手裏。
“滾吧,以後再也別讓我看見你。”
這是長巍先生所說的“解除主仆關系文書”,拿着這個下船之後會有人給她安排去處,只要通過每半年一次的考核就有機會入音律堂,進了音律堂就有機會見到秀之先生。
她捧着這張紙,就哭了出來,不是因為簡珩的态度惡劣,而是真心實意的感激他,感激他不管多壞,最終還是會遷就她。
“哭什麽哭?以後就算死,都別想我再為你出頭。”他目光森冷,心裏卻在給她最後一次機會,只要她放棄這張紙認錯,只要她有一點點的悔意……
“不是的,”她哽咽道,“你對我這麽好,我再也不敢給你添堵,我就是想問下,問下你什麽時候給我休書?”
你——
簡珩一口氣險些沒上來,緩了好半天,捏着她後脖頸就往外面拖,玲珑尖叫着去掰他的手,前腳不跟後腳的好不狼狽,就這樣被他扔到了門外。
門外立着羅栖,若有所思的打量情緒失控的簡珩。
玲珑也呆若木雞的盯着兇狠的簡珩。
很快,他就從失控中清醒,轉而握住羅栖的手,将她拽入懷中,在玲珑震驚的目光裏将門合上。
那一刻,玲珑的心居然狠狠的抽/疼了一下。
據說羅栖第二天清晨才從他房間離開。
玲珑下船的時候兩個憤憤不平的佳人剛好在身後交談,這些話也就飄進了她耳中。她藏在袖中的手,緩緩的握緊。
有個類似管事的人查驗了她的手續,指着不遠處角落裏的一輛車,“先去那兒坐着。”
那是一輛連頂子都沒有的破馬車,還堆了好多亂七八糟的植物,散發着濃濃的藥味,根部包着厚厚的泥土,玲珑好不容易才撿了一個空地坐下。
就見一輛威風凜凜的馬車從眼前駛過,好巧不巧還停她正前方。
冷若冰霜的簡珩大步走來。
有那麽一瞬間,他目光緊緊鎖定她,她也知他在看她,可惜很快就移開。
移開的目光自然落在羅栖猶如朝霞般明豔的臉龐,美麗的女孩洋溢着幸福的光彩,嬌嬌柔柔的立在馬車邊,二人目的地不同,無法同路,需在此刻道別。
簡珩還溫柔的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發。
許多路過的人都朝這對金童玉女投來驚豔的目光。
他們應當是擎蒼書院有史以來顏值的巅峰。
玲珑失落的看着別處,直到竹清氣喘籲籲跑過來。
“髒不髒啊,你就這樣坐着,快随我回去,趕緊給少爺道個歉!”竹清說。
“……”玲珑垂下眼睫。
“你還真較勁啦?他可是主子,說你幾句有什麽大不了,再不走,就真沒機會了?”竹清都替她着急。
“我不是因為較勁才離開的。”玲珑無比平靜的說。
竹清語凝。
她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替我謝謝他。”
現在過去認錯,簡珩肯定會原諒她。
可是原諒以後呢?
他再對她做那種事,她又有何資格說不?
她好怕,怕簡珩深邃而火熱的眼神以及毫無節制的手。
紅娟姐姐說了,如果被他破了身子,以後只要他想要就得給他。
玲珑問,這樣是不是就代表我嫁給他了?
紅娟姐姐沉默一刻,不,你只是他的女人,但不是他的妻子。
望着恍若神仙妃子的羅栖,玲珑有瞬間的失神,她是傻了才問那樣的問題,簡珩要娶的一直是這個女孩呀。
卻也贊同這樣的女孩擁有幸福,她值得簡珩深愛。
竹清口幹舌燥的勸說玲珑,她聽進了一半也丢了一半,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直到簡珩的馬車從視線裏消失,兩行清淚才從玲珑眼中滾滾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