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王 - 第 34 章 布虎

? 自從許璟當街被擄掠過一次之後,她的安危就成為了很多人共同操心的一件事,且不說每回出門都有兩名或者兩名以上的侍衛不遠不近地跟着,就連侯府的裴羽也差不多成了她的專屬随行護衛。

裴羽在的時候,裴琦先十有八九也在,而裴琦先在的話,雲炜就一定在。

裴小侯在的時候,福媛公主看他的時間比看許璟的時間多得多。

雲炜不是笨人,缱绻女兒情意,他能看不懂?

裴小侯更是聰明人,他就算懂,可因心有所屬,也要裝作不懂。

雲炜覺着,裴琦先娶個公主比娶個郡主強,為了自己的這個好兄弟,雲炜也算是煞費苦心了,他每次都要尋各種理由支開許璟,一向愛和他唱反調的許璟竟是難得的配合,一次也沒鬧騰過,這叫他感到非常不可思議——這樣難道不好嗎?好,當然是好極了的!所以,雲炜根本就不願費腦子去想這是什麽緣故。

許璟無意中發現,路邊的桃樹已經開始長出花苞了。

柴玑看她對着一株光禿禿的樹發呆,靠過來推推她:“你在想什麽?”

許璟回過神來:“哦,沒想什麽,就是在想,再過一段時間,桃花該開了,我家裏有一幅《三千桃林圖》,畫的正是春日裏桃花盛開的盛景,畫裏緋雲缭繞,異常美麗,我好希望能親眼看一看那麽多桃樹一起開花的樣子。”

柴玑說:“這個好辦,城郊就有一片很大的桃林,我以前去過。”

許璟驚喜道:“真的嗎?你能帶我去嗎?”

柴玑笑道:“為什麽不能?說起來,城郊的桃花開得比長安城的要早呢,大概再過個十日左右,它們就該開了。”

許璟充滿希冀地望着柴玑:“你一定要記得帶我去!”

“好的。”柴玑爽快答應了,但很快臉上又換上了遲疑,“不過——”

“不過什麽?”

“淑妃娘娘病了挺久都不見轉好,我母妃讓我安生在宮裏待一段時間,免得父皇知道我三天兩頭往外跑的事會生氣,所以,我不确定什麽時候方便出來。”

“只要不錯過花期就好。”許璟說,她頓了頓,又探問說,“虞妃娘娘病了?她病得很嚴重嗎?”

柴玑回答道:“聽說是感染了風寒,照理說不是什麽大病,可病情反複,總不能完全好起來。”

許璟輕輕點頭:“哦。”

“淑妃娘娘是個很好的人,吉人自有天相,老天會保佑她的。”柴玑說着就拉住了許璟的手,“不說這些了,我們去前面吧?我好像看見有賣面人的。”

往前走一些,街邊果然有個捏面手藝人。

柴玑被千姿百态栩栩如生的面人吸引住了:“啊,有這麽多……我要一個什麽才好呢?”

裴小侯道:“假如是沒有合意的,還可以說個形出來現做。”

柴玑便說:“那就猴子,我要一只猴子,這裏面沒有。”

中年的手藝人笑着問她一句:“猴子手裏要不要捧仙桃?”

柴玑連連點頭:“要的!”

許璟的目光流連在五顏六色的面人中,似乎沒有喜歡的,總不見她開口說要個什麽樣的。

裴小侯問她:“你呢?要怎樣的?”

許璟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又轉回去,目光從現成的面人裏一個個地看過去,喃喃道:“我想要一只……”

後面的聲音低了下去,裴小侯沒有聽清:“一只什麽?”

許璟認真思量了再思量:“……窮奇?”

裴小侯愣怔。

雲炜轉頭古怪看着她。

手藝人不得不賠笑:“喲,姑娘這可難為我了,窮奇是上古兇獸,面人捏的都是吉祥喜慶的物事,窮奇吧……說實在的,我也不會捏。”

柴玑勸道:“是啊,哪有人捏窮奇的,安樂,你快說個別的。”

許璟再看了看,妥協道:“那……鹿?”

手藝人說:“這個行。”

雲炜翻了個白眼:“不是兇獸,就是神物,真夠挑剔的。”

許璟才懶得搭理他半句。

柴玑目不轉睛觀察手藝人怎麽捏出一個捧着仙桃的猴子,許璟可沒這個好奇,她轉過身,閑閑眺望街對面賣着的小玩意兒。

——嗯?那些花花綠綠的是什麽?

攤前圍着的人散開後,許璟終于看清那堆花花綠綠的東西,是一些形貌、大小迥異的布老虎,它們有着短腿、短尾巴以及大大的腦袋,一個個圓滾滾的,和真正的老虎差遠了,不過看上去也甚為神似,還挺有意思的。

裴小侯見她專注望着另外的方向,嘴角隐有笑意,不覺循着她視線看去:“你喜歡布老虎?”

許璟越看越覺得布老虎好玩:“嗯。”

雲炜聽見他們的對話,嗤之以鼻道:“小孩子才玩布老虎呢!”

“我就喜歡怎麽了?”

“不怎麽,喜歡去買啊,又沒誰攔着你。”

這一激,許璟果然提起步子就要邁出去。

裴小侯拉住她道:“過往的人太多了,你在這裏等我,我去買給你。”

雲炜聞此言,下意識皺眉:“裴琦先!”

喊不住,人已經走出去了。

柴玑回頭:“裴小侯去做什麽?”

許璟告訴她說:“買布老虎。”

柴玑欣喜:“我沒有玩過,我也想要一個!”

不是單買給許璟的就好了,雲炜立刻抖擻了精神,站在街這邊對街那邊大聲地喊:“裴琦先,兩個!買兩個!”

隔了片刻,裴小侯回來了,手裏拿着兩只布老虎,一只虎身是黃的,一只虎身是紅的,神态都很活潑可掬。

“姑娘,你的面人捏好了。”手藝人在身後喊。

許璟轉身替柴玑接過,然後再伸手遞給了她:“喏,活靈活現,像真的一樣。”

裴小侯要把黃的那只布老虎給柴玑時,柴玑不經意那麽一瞥,卻率先看上了另一只紅的:“那個紅的更好看,我要紅的。”

裴小侯擡頭看許璟,短暫地頓了一下。

“你要紅的,那我就要這只黃的。”不等裴小侯反應,許璟已自行拿走了黃的那只,她拿着布老虎吓唬柴玑,“嗷嗚——看,比你那只威風吧?”

柴玑接過裴小侯遞給她的另一只布老虎,嬌笑道:“哪有?明明我這只更好看!”

許璟跟着笑:“好,我的威風,你的好看,總之是各有所長,行了吧?”

正說着話時,不遠處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路上行人紛紛避讓。

許璟蹙眉道:“那是誰?竟敢在長安城裏這樣縱馬,不怕踏傷人嗎?”

雲炜伸長脖子往遠處瞧,只瞧得一人一騎近了,在目所能及的範圍內,街上的行人都飛快跑向道旁躲避。

“三哥?”柴玑驚得杏目圓睜,“他怎麽回……”

柴恪縱馬從柴玑一行人身邊飛快過去了,他同樣也看見了她,冷銳的目光還在她身上停頓了片刻。

一騎絕塵。

僅是間隔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啊……北山的梅花可開得沒這麽快。

再次見到柴恪,許璟也有些詫異。

雲炜用極不歡迎的語氣說道:“他回長安來幹什麽?”

吃驚過後,柴玑很快就鎮定了下來:“淑妃娘娘病着,久不見好,三哥可能是被父皇诏回來侍疾的。”

“我想也是。”許璟贊同,“看他緊張匆忙的那個樣子,就像家裏着了火似的,不是為了虞妃娘娘,哪能趕成這般。”

柴玑若有所思:“我三哥的性格是不太好,不過對淑母妃,他卻真的是很孝順的……嗳,王钺沒跟着回來?”

許璟疑惑:“那是誰?”

柴玑道:“我三哥的近身護衛。”

才平靜了片刻的街道上,達達的馬蹄再次響起。

“我就說吧,怎麽會少了一個王钺。”柴玑轉頭望着遠處跑得稍慢的另一匹馬,再向許璟他們說道,“我得趕緊回去了。”

話說完,柴玑沖到路中央,張臂攔下了王钺。

王钺看路中間擋了一個人,趕忙勒住了馬:“福媛公主?”

柴玑快步走向他:“王钺你下來!”

王钺不敢抗命,翻身跳下,把馬讓給了柴玑。

柴玑騎在馬背上,單手挽住缰繩,向馬下站着的人致謝道:“安樂,謝謝你帶我一起逛街,還有裴小侯、雲少将……裴小侯,謝謝你送我的布老虎。”

許璟朝她揮揮手:“下回見。”

裴小侯看一眼許璟,單是嘴角彎起,對福媛公主說了一聲:“不客氣。”

柴玑揮鞭催馬,很快就跑遠了。

王钺怕誤事,沒了馬,飛奔只得靠兩條腿,也幸好此時離皇宮不遠了,他向其他三人打過招呼,便同樣離開了。

“姑娘。”手藝人在喚許璟,許璟轉過身,手藝人笑眯眯把捏好的鹿遞給她,“姑娘,給你。”

“呀,手好巧啊!”許璟被那只鹿靈巧可愛的模樣深深吸引住了,她高興得笑起來,擡手将鹿伸給身畔的人看,“裴琦先,你快看,它多漂亮!”

裴小侯拿出錢來付給了手藝人,他側過頭,對她微微笑道:“你喜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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