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歌 - 第 5 章 (5)

秦玉也不客氣,“好,這條手帕就當作你送我的。”他邪佞一笑,“謝禮。”

空氣裏散發着輕微的茶香餘韻,葉洛呆坐了一會兒,見秦玉只是靜靜的品茶,說道,“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秦玉愣神,似在思索着什麽,好半會兒才道,“送客。”

他望着她離去的背影,眼睛裏透出犀利的光華。放心,我們會很快見面。

☆、鬼靈心思

夜晚,敲門聲想起。

“誰。”

“我。”

不用細想,就知道是楚一劍來了。剛關上門,身體瞬間被束縛進一個有力的懷抱,扶好她的頭,楚一劍在葉洛的唇上細細的舔咬了起來。

很輕柔的力道,卻充滿了無盡的情意。絲絲酥麻在唇齒蔓延,鼻尖相抵,他可以看見她臉上輕顫的睫毛。

“去采藥了。”葉洛笑,“今天沒見到我是不是很急啊?”

“嗯。”楚一劍說,“斷腸林我也去了,就是沒找到你。”

“現在不是沒事了嘛。”

“那你睡,我先走了。”

“好。”

葉洛躺在床上,心裏的溫暖四處蔓延。暗處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盯着自己,她抓住被子,輕聲自問,“怎麽可能有人?”

随即蒙住腦袋,然而那股被別人窺視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仿佛黑暗的角落裏随時都會蹿出來個人。受不了胡亂猜測的心思,葉洛赤腳去點燈。

來人藏在房梁上,疾指如風,點在葉洛的肩穴上。葉洛悶哼一聲,身子不由自主的倒下,将落未落時,那人抱着葉洛走出門外。

不知過了多久,葉洛恢複了知覺。臉頰上方突然掉下什麽東西,潮濕着從鼻翼滑到下巴,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道水色痕跡。

“嘿,醒了。”一綠衣少年趴在葉洛的身上,他的樣子不到十五歲,手中的動作卻是熟練得很,“你胸好小哦。”接着嘟囔道,“還不軟。”

“天哪。”葉洛翻了個白眼,一個挺身從床上爬起來。于是,綠衣少年圓溜溜的從床上滾到地下。但他并不覺得疼,摸着腦袋想了想,傻笑道,“好玩好玩,還要。”

葉洛看着指尖上的液體,待那少年撲上來,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臉上的不明物是口水。

少年不僅喜歡占便宜,力氣也大得很。葉洛的雙手撲打不頂事,少年成功的再次跨坐在葉洛的腰上。

葉洛被他的動作弄得後仰,氣得磨牙,“喂,你誰啊?”少年眨眨眼,“王寶。”

“這什麽地方?”

少年咬手,“王寶。”

此時接近深夜,夜色朦胧,漆辰模糊,幾窗烏雲秘密懸于高空。從小到大,還是第二次遭人綁架。葉洛環顧四周,趁着沒別的人,得想辦法逃跑。

“你快點動啊!”少年直起腰,見面前的人還在發呆,重重的朝下坐去,撞得葉洛的肚子一陣抽疼。

葉洛不想和這孩子計較,她從懷裏掏出小瓶,擰開。微笑着說,“來,湊近一點。”少年咧嘴,“呵呵。”迷藥的氣味在空中散開,沒有立即揮發出來,聞起來昏昏沉沉。葉洛藏起瓶子,等着少年倒地。

腳步聲傳來,聽得出不止一個人,葉洛連忙屏氣凝神,退到門後。風吹起如花般精致的流蘇,飄在她的手臂上,揉碎了淺淺呼吸。

門被人小心的打開,朝裏露出了一個腦袋。葉洛正舉起木棍,就眼尖的發現後面還有人,她趕緊住手。

進來的三個人快步靠近少年,驚詫道,“小公子,你怎麽了?”葉洛趁沒人注意,猛的将離她最近的一人敲倒在地上,而後快人快語,“你們兩個要是不想得到這樣的下場,就閉嘴。”

瘦高個與旁邊的同伴對視一眼,達成了某種共識,猛的向前撲。還未近身,就瞪着眼,極不甘心的倒下。

葉洛收起瓶子,得意道,“幸虧師傅教過我,遇到敵人,先放倒再說。不然腦袋碰地的是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看他們的樣子也不像什麽壞人,這麽一倒,不會摔壞腦子吧?”

恬靜的,悠閑的身影手握竹簫,輕輕的敲打着。外面的星光透過镂空的窗沿,穿過被木柴分割成的窗戶,在椅子和地面上撒了幾滴銀色的光。抽櫃的縫隙和充滿褶皺的布匹上,散發着奇特、清新厚實的香味。

目光轉過屏角,葉洛差點尖叫出來。

屋子裏憑空多出了一個人。

他一身紅衣,與這情這景,顯得很是合襯。漆黑大桌泛着森森光芒,有些陰明。獨容他站在一瓶白瓷旁邊,那白瓷下半部分盡是或左橫,或直上,或曲折的枝幹,有不多的青花在最高處。

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絲毫紅暈,顯出病态的蒼白。一襲純紅襯得他風流爾雅,與喬裝打扮的女子二分相似。

“你……你怎麽進來的?”葉洛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這得有多輕的氣息啊,她居然沒察覺。

秦玉看了一眼側邊的屏風。

葉洛呆滞了,“不會吧,你就藏在這裏?”白色屏風,這麽長時間了,她怎麽就沒發現呢。

“我沒藏。”秦玉道,“正準備換衣服。”

葉洛想了一下,“那換沒換呢?”

“脫到一半的時候,你醒了。”秦玉見她一副“脫到一半怎麽了,怎麽了”的表情,正色道,“我又重新穿上了。”

“啊,怎麽會這樣?”葉洛驚嘆,他脫衣服與她醒來有什麽關系。

“畢竟穿衣服很麻煩,鬧出的動靜太大。”他意有所指,“錯過豈不可惜?”

“那你為什麽不接着看啊!”

“我可不想為了看戲讓你逃出去。”他眼裏流露出來的精光令葉洛閃避開了視線,她想掏出懷裏的藥瓶再撒一次,奈何他目光如炬,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讓人站立難安。葉洛轉身,笑道,“嗯,這屋子看起來真漂亮。”

秦玉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并不點破。他拿起竹簫,輕輕的吹了起來。《羽落塵》一出,他臉上浮起一抹放蕩不拘的微笑,連兩道濃濃的眉毛也微微的輕動着,略向上提的唇角像夜空裏皎潔的上弦月,誘惑的讓人想念“清心咒”。

葉洛專心在跑路上,沒有心情,她走進兩步,迷藥只剩下一點點,不起效果。葉洛不死心的繼續靠近。秦玉停止吹簫,問道,“沒藥啦?”

葉洛:“……好簫配料香,才能揮發出大音嘈嘈如磋語,小音切切如私語的調子。”

秦玉點頭,“可惜。”他接過她手中的東西,嗅了嗅,“瓶子空了。”然後一臉遺憾。

☆、欺負三天

嘆了口氣,葉洛說道,“是你将我拐來的?”

“喲,這話說的多難聽啊!”秦玉抽出玉簫,在手上輕輕拍着,然後兩手一攤,“我親手抱回來的。”

“為什麽這麽做?”

秦玉看着這個眉若遠山神情卻緊張的女子,她一身的碧綠褥裙,翠鳥在襟口扇翅欲飛,衣領之上是緋白纖嫩的脖頸,未施粉黛的臉瞧着別有一番韻味,兩彎的眉毛因皺眉而添上了義憤的神色。

幾抹秀發分散在耳旁,略顯無辜。

他忽的想起客棧之時,她在床上睡的醺醺然的樣子來,心下微動, “突然間想你了。”他湊近她的頸項,忽然一把按住她的臉,快速的覆上去。

灼灼的呼吸噴灑鼻尖,雙唇摩擦的濕軟令葉洛晃神。美妙的快感湧入胸腔,秦玉輕咬了一下,葉洛拼命抵住的唇齒松懈,那濕膩的舌頭順利的進來。

從未想過他會這麽對她。

葉洛下意識的去咬。

從眼神中可以看出她要幹什麽了,秦玉連忙退了出來,順手按住她揚起的手掌。

“流氓,你有病啊!”葉洛邊擦嘴巴邊罵,“我可只見了你一次。”

“真讓我傷心。”秦玉嘆氣,“不是說女子會對救自己性命的人一見鐘情麽,你對我這個救命恩人沒感覺?”

再怎麽說他也救了自己一命,更何況這是人家的地盤,不要太忤逆的好,葉洛道,“我可以用別的方法抵你的人情?”

“真的不再考慮考慮,比如做我的夫人?”秦玉誘哄,“我可連一個妾侍都沒有。”

葉洛素來相信感情是慢慢磨合出來的,她和楚一劍的情意遠比秦玉救了她一命要重要的多。更何況,明眼人一看就能分清,秦玉分明在戲耍她。

“秦門主,要麽放我走,要麽說出你的條件。”

“看來不能好好商量了。”秦玉驀然變得冷清,“既然如此,你就做我的侍女吧。”

“幾天。”

“三天吧。”

“我能不能先回去一趟?”

“回去的話,時間延長到三個月。”

葉洛想了想,終究點頭,“那就三天。”

“喂,你,起來幹活了。”一個黃衣侍女穿戴好衣服後,見葉洛還在睡覺,就站在葉洛的床邊邊輕拉她的被子邊喊道。

此侍女喜憂參半,喜的是多了一個幹活的侍女,憂的是又來了一個競争對手。

睡夢中的葉洛很警醒,同時對自己蓋的被子有很強烈的霸占欲,她覺得自己的胳膊快要露出來了,就不由自主的捏住被角,向上提拉,欲遮住胳膊。

誰知道,黃衣侍女只是輕拉,被葉洛這麽一拽,身子一傾,兩人的臉差點互相貼住。

“啊!”兩眼相接,驚得葉洛與黃衣侍女同時大聲叫出來,門外的鳥兒呼啦沒了蹤影。聽見此音的人四下回顧,想找出是從哪兒發出來的。畢竟,兩道女音的尖叫聲混雜在一起,還是有點兒聽覺效果的。

“你離我這麽近幹嘛?”葉洛拍了拍胸口,對黃衣侍女說。

“你不拽我,我怎麽會離你那麽近?”黃衣侍女暗罵自己沒出息,好歹她也學了快一年的武功,怎麽能發出那樣的尖叫聲?

“本姑娘又不是長臂猿猴,肯定是你想對我做什麽壞事,離我這麽近,被我無意識拽到的。”葉洛趕緊拿起旁邊的枕頭。

“瞅瞅,就你?也值得我對你做什麽。”黃衣侍女一臉的鄙視。

“有什麽活要我幹,就說。”

“呶,看見了沒?那兩盆都是門主的衣服,今日你的任務就是洗幹淨它們。快起來,我給你說說怎麽洗。”

認命般的起床。

“看,這些紅色的長袍,要一件一件的洗。每洗一件,應先在水裏浸泡一會兒,然後用手搓洗,接着倒掉水,重新舀入新水,漂洗一會兒。每件衣服都要按照這個方法做。晾曬的時候,太陽的光不可太強烈,須搭在通風處,随風而動。要一直守着,每隔半個時辰翻一下,直至幹透。”

“什麽?要一直守着,暈了怎麽辦?”

“門中哪個女子似你這般嬌弱,一曬就暈?”黃衣侍女瞥視譏笑。“我走了,你慢慢洗吧。”

這些衣服哪裏髒了?

葉洛提着一件紅色衣服左看右瞅,眼睛甚至都快貼上衣服的表面了,愣是看不出一點污跡。

這些衣服比本姑娘穿的衣服還要幹淨,洗什麽啊,還得一件一件的洗,這什麽破講究。反正這會兒沒人,本姑娘愛怎麽洗就怎麽洗。

于是,她從水缸裏舀了一大盆的水,抓起秦玉的全部衣服抛入盆子裏,用手按下去壓個兒浸濕,約摸過了半個鐘頭,就直接提起來擰幹,搭晾在竹竿上。

完事之後,葉洛靠着一棵樹眯起了眼。

她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臉被誰的手輕輕的撫摸着。她似乎聽見對方急切熾烈的心跳聲,一股溫熱的氣息向她慢慢地灑來,就像遇見黑衣人刺殺他們的那天,他對她的溫柔耳語:別怕。

這夢太真,葉洛不想睜眼。

可這氣息越來越近,越來越濃,她不得不睜眼。

“秦玉,怎麽是你?”葉洛大慌,趕緊後退。身後是樹,無路可走,只能緊緊的貼在樹幹上。

“不然你以為呢?”秦玉嘲笑,“剛才被我吻得舒服吧。”

葉洛趕緊擦了擦。

“洗的這麽快?”秦玉随手扯下一件單衣,“看來給你安排的活兒太輕松了。”

“喂,不能說話不算數啊!”葉洛叫,“不是說好了今天只洗這兩盆嗎?”

“但你似乎沒洗幹淨啊!”秦玉指了指褲腳的泥漬,“重洗。”說罷,将繩子上的衣服全部扯下來,“這三天,你可要乖乖的聽話哦,不然我會延長時間的。”

坐在凳子上,葉洛狠狠的搓了起來。

夕陽西沉,很快到了第二天。

“門主吩咐,今天你的任務是挑滿整個缸裏的水。”黃衣侍女插着腰手指着十來個大缸,“看見了沒,那兒是河。”那是條平靜而清澈的小河,河水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着點點斑光。

距離不遠,也就三十來米。問題是,有個很斜的坡。

想刁難我?

葉洛氣勢洶洶的拿起木桶。

過完明天,我不會記得你。

哼!

前兩口口缸輕輕松松的裝滿水,輪到第三口缸的時候葉洛提水的速度慢了點兒。

“啊!”一直小心翼翼的不讓下坡的時候滑下來。沒想到因為底下的路沾了水的緣故,再加上腿有點抖,居然摔了下來。

倒黴了個催的。

若在平時,葉洛一定去換衣服。或許因為幹活的時間長了,也就不在意衣服上的髒污了,她爬起來,繼續挑水。

秦玉坐在房檐上,心下一動。

第七口缸,腰疼背痛不說,走路的時候感覺腿都吊在半空中了,腳下稍有不對,随時都會摔倒。手心上的襯墊都不知丢在哪裏了,一身褲腿濕濕的黏在身上也沒感覺。

剛開始挑水時,葉洛想的是:不就是挑些水,有什麽大不了的。可挑了好長時間,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還要挑水。

她想放棄,大不了不遵守秦玉定下的規矩,繼續欠他的人情。

然而心裏不知在想什麽,一直不停的說,做完他的三天侍女,你就與這人兩清了,不會再和他打交道。

刺激的感覺從鼻喉傳來,葉洛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漸漸地,這噴嚏一發不可收拾,連續不斷。葉洛覺得自己鼻凝眼滞,全身都在發熱。

她身為陌桉白的徒弟,自是知道發燒了。心下納悶,平日幾乎不生什麽病,難道是因為被蜜蜂蜇沒養好又繼續幹活所導致的?

“好了,休息去吧。”秦玉走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是偶以前的小馬甲寫的,叫《絕妻悶夫惹塵埃》改了人名,用了一章。因為現在再看的話,怎麽瞅怎麽尴尬,已經被我鎖定了。

☆、巧懷心思

“寶寶,叫姐姐。”秦玉手牽着一少年,對打着噴嚏的葉洛說,“這是我伯伯的兒子,平日挺乖的,今天你的任務是陪他玩一天。”

大哥,你有沒有說錯,這孩子乖?他給我的見面禮就是撞肚子哎。“拜托,我是病人啦。”葉洛瞅了又瞅,“他挺瘦弱的,傳染了可不怪我。”

“不怪你,絕對不怪你。”秦玉眯眼,那表情,就像甩出了一條掙紮的魚尾,釋了般的無盡快感,“你不要被他傷到就行。”

“好,今日是最後一天。”葉洛提醒。

“我會說話算話。”受不了她懷疑的表情,秦玉憤然轉身。

“咱倆玩躲貓貓。”王寶蹿到葉洛面前,“你閉住眼睛,我先藏。”葉洛照辦。

王寶嗖的蹿到桌子底下。

葉洛睜開眼睛就看見了桌子下的軟鞋,她笑了笑,“我開始找了哦。”在床上溜了一圈,門後找了一下,翻了一下櫃子,就是不看桌子,“哎,你在哪兒呢,姐姐找不到啊!”

王寶踢了踢腿。

“我再翻一下床。”葉洛躺到床上睡覺,“寶寶藏得真好。”

于是,第一輪以葉洛的故意看不見,和王寶的信以為真順利的磨蹭了一個時辰。

第二輪。“姐姐到你了。”王寶閉住眼睛,“我馬上會找到你的。”

葉洛趕緊溜出門外曬太陽。

王寶在屋裏馬不停蹄的找啊找,終于哭出聲來,“姐姐你在哪兒,有鬼啊。”然後簌簌抖抖的趴在地上。

葉洛心裏一咯噔,不好意思的進來,摟住他,“寶寶不哭,寶寶乖,姐姐剛才肚子疼。”

“嗚,我肚子也疼。”王寶眼淚不停。

葉洛連忙摸了摸,大罵自己,“寶寶不疼,都怪姐姐剛才笨,沒很快的找到你。要不,我煮粥給你喝?”

王寶委委屈屈的點頭。

白氣升起,葉洛熟練的淘米,剝棗,放姜。王寶在一邊不住的吸鼻子,“香,好香哦。”

葉洛給他盛了一碗,“慢慢吃。”

“姐姐對我真好。”王寶仰頭,“她們都不陪我玩。”呃,葉洛內心翻白眼,她實在不清楚自己哪裏對他好了。

“我長大後,要姐姐做我的新娘。”少年一邊喝湯一邊哭訴,“她們一聽做我的新娘就會跑掉,姐姐你不會跑吧。”

我……我當然會啊。

“嗚嗚,沒人喜歡我。”少年抹臉擦眼淚,“就因為我是傻子。”

傻子才不說自己是傻子呢,所以你不是傻子啦。

葉洛張張嘴,還是沒有說出來。她今晚就會離開,實在沒有理由安慰他,讓他對自己充滿好感後,殘忍的告別。

葉洛在粥裏面加了一點安眠藥,王寶沉沉睡去。她沒有什麽可收拾的,只能靜靜的等天黑。

白日流逝,黃昏尾随。迷醉的酒氣傳來,秦玉跌跌撞撞的從門外進來,“真的要走麽?”

濃濃的鼻息在塵中浮漾,他修長的雙手微微顫動。

“秦玉,別裝了。”葉洛的聲音冷冷的,“雖然我不清楚是什麽原因讓你留我在這兒,但我明白,你沒有喜歡上我。”

“哦,怎麽看出來的?”秦玉站直身體,清酒的氣息随之噴出,像溪流對着月夜歌唱,迷蠱誘罪,“楚一劍的女人不錯啊!”他步步逼近,“弄得我都想嘗嘗了。”

“果然是,無聊。”推開他伸過來的手,葉洛去拉門。

危險的氣息逼近,葉洛疑惑的轉頭。秦玉一掌從她的頸後劈下,青年難受的臉色并未失去往日的俊容,反倒愈發邪氣逼人。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地向自己的屋裏走去。

鳥兒不再叽叫,聚在一起搖頭晃腦地看着兩人的舉動。夕陽的光照在葉洛的臉上,顯得是那麽的蒼白,這光随着秦玉腳步的深入廊閣,在緩緩地稀釋。最後,只有樹身投下的陰影包裹着他們。

待醒來時,雙手俱被綁在床頭。所幸,身上的衣衫完好無損。費力的掙紮,驚來了坐于桌旁的青年。

葉洛兩手合在一起,想要借助手指的靈動解開腕間的細繩,奈何秦玉綁得很緊,怎麽也夠不到。一潭靜水的屋裏充斥着悶熱的氣息,惹人煩躁。

秦玉死死的盯着床上不斷扭動的身子,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是悔恨還是報複?與她無關,為什麽要緊緊抓着不放呢。

月光清冷,肆虐的灑在他的衣衫上。灰暗的光,凄凄切切的照在葉洛的臉上。葉洛低低的喘氣,“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秦玉跨坐在她身上,與之對視,寒聲道,“因為我恨他。”

“誰?”葉洛扭頭,“楚一劍?”

“算是吧。”他的呼吸很急促,“與那個人有關系的,全部都是我的仇人。”他身體裏的腥熱血液因為那可怕的想象急速的冷卻,凍結,呼出的氣息也是涼涼的。

葉洛不知道他說的那個人是誰,但秦玉目光迷亂,血筋脈絡充了血一樣的虬起。兩條眉毛痛苦的緊縮,似乎陷入了艱難選擇的邊緣。

葉洛內心惶惶不安,想讓他清醒,想讓他不要繼續進行下去,她耐着性子等。溫情笑的功力發揮出來,很适合在別人愣神的時刻将之毀滅。

但她想給他一個機會。

碧綠色的外衫褪去,秦玉瞳眸緊縮,終究按捺不住緩緩的朝下覆去。風輕輕地吹,牆邊的竹林畫沒粘緊,也在一前一後的搖擺。

深厚的夜色,光芒像是凝固千年的淚水,閃爍着琉璃光澤又快速不見。

葉洛媚眼如柳,蠱惑着失神的眸子。她暗嘆,看來還是對秦玉期待的太高,沒有快點使用溫情笑,待效力發揮,只怕早親過了。

溫熱的氣息一點一點逼近,葉洛的腿擡起來,蓄勢待發。不可抗拒的親近,以及令人心跳加劇的呼吸,讓秦玉莫名的興奮起來。

抑制的欲|火,缱卷開放。

“梆”的一聲,雙臉相觸不到一指時,秦玉直直的倒下。他的身後探出一個少年的頭,手裏的棍子滾落床下,滑稽的朝葉洛扮流着哈喇子的鬼臉。

“寶寶?”葉洛釋然,“你出現的真及時,來,快點幫我把他推下去。”少年癡癡一笑,“哥哥不可以爬上娘子的床。”

“嗬,你還知道娘子是幹什麽用的啊!”葉洛驚訝,“不算笨嘛。”

“嗚,寶寶也想要娘子抱。”少年手腳并用的将秦玉推到一邊,再次騎到葉洛的腰上,“親親。”

“停,停。”葉洛連忙搖頭,“先幫我解開繩子好不好嘛?”

咬着指頭想了想,少年嘟囔道,“不行,你會踢我的。”他順着她的身體爬下來,碾得葉洛又是一陣抽搐,“那,就是這只腳,剛剛都快踢到哥哥的屁股了。”

“寶寶,姐姐中午還給你煮了粥呢。”葉洛細聲勸慰,“解開就給你親好不好?”

“不好,現在就想親。”少年扯掉秦玉哥哥的腰帶,想把葉洛的雙腳也纏在一起。

“……”葉洛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熟練的動作,以及有力不可扭動的雙手,千萬只黑烏鴉從心頭呱呱呱飛過:哈哈哈哈,你被一小孩愚笨的話語騙了,騙了……

葉洛呲牙朝着屋頂翻滾滾白眼,秦玉冒犯她的舉動很好理解,貌似和一小部分卑鄙男人的毛病一樣,欲使其瘋狂,必先毀其親近的人。

這乳臭未幹的小子是怎麽回事?

難道缺愛?

千萬不要是本姑娘想的這樣啊。

要不是指望着王寶解開手腕上的繩子,葉洛才不會允許這半傻不傻的小子摸她的腳呢。

“你沒有癢癢哎。”撓了一會兒,見上方的姐姐只是悠閑的看,王寶不解的說道,“我不信這兒也沒有。”猛的撲上來,手伸到她的腋下,王寶使勁的揉捏起來。

“哎,有的有的……呵呵呵,別掐呀。”葉洛配合的笑了笑。要是楚一劍這麽做的話,葉洛早笑得前仰後合起來。可左邊是秦玉悶睡的腦袋,身體上方趴着一個靈智不知道齊全不齊全的少年,實在是笑不起來。

笑了一會兒,王寶主動說道,“娘子讓寶寶親一下,寶寶就幫娘子解開繩子。”兩眼相視間,她對上的是他童真璀璨的星眸,無半點淫逸之色。格架上雕刻的小人兒,栩栩生輝,溫柔的笑。

散亂的青絲,配上殷紅如血的薄被,遮住了一身曼妙。

有些不對,搖掉绮思。

“只可以親額頭哦。”

少年眼睛發亮,歡呼着按住葉洛的臉重重的啵了一下額頭,悶聲說道,“娘子要一直陪我。”

葉洛臉頰發燙,有那麽兩秒,她清晰的感到少年抵在肚腹間的的灼熱。

怎麽可能,他看起來傻傻的,就連秦玉也沒有這樣的反應。

☆、夜晚的禍

“還想親。”少年再度湊上來。雙腿惡意的在被子上磨蹭,“這兒好癢。”

“不要胡鬧了。”葉洛生氣的說道,“要麽解開繩子要麽出去。”

清澈的眸裏閃過一絲淩厲又快速消失在深處,少年癟嘴,“娘子真兇,一點兒都不好玩。”而後用劍割開縛于腕間的細繩。

得了自由,葉洛立馬穿上鞋子要出去。少年抱住她的腰,“姐姐,你再叫我一聲嘛。”

深深的吸了口氣,葉洛笑靥如花,“寶寶,你該睡覺了。”然後左手橫劈他的脖頸,少年應聲倒地。

待葉洛消失不見後,王寶揉着酸痛的脖子,“姐姐,你出手還真狠哎。”嘟囔着爬到床上,“娘子,要等我長大。”

畢竟,在我小時候,只有你背過我。

現在,就忘記了麽。

可我還記得你啊。

高大的樹木在清冷月色的照耀下,生出無數幽谧暗影,蟲子的鳴叫在耳畔呻|吟。葉洛弓着腰,一步一步前進。

“葉姑娘,站住,沒有門主的命令,你不能離開。”黃衣侍女在前,身後跟着幾個男子。

“他同意了。”葉洛鎮定心跳,勉力說道。

“是麽,請葉姑娘在這裏等等,容我去問一下。”黃衣侍女道。

腰囊裏的藥不多,只有幾個霹靂彈。葉洛待黃衣侍女走遠,使勁朝前扔去。迷霧缭繞中,突然一只手從暗處伸出來,捂住了葉洛的嘴,“嗚……嗚。”

周圍黑暗一片,但嘈雜依舊。風陰冷的嚎叫,樹葉沙沙。“洛兒,是我。”熟悉的音調以及沙啞的激動,楚一劍緊緊的抱住她,“我找到你了。”

葉洛大喜過望,“我們快走。”

遠處有隐隐呼聲,“門主有令,不能放走葉姑娘。你們幾個,去那邊,找到立馬響炮。”

火光,鞋踏音,喊叫聲,刀劍相撞。一個個黑影在林間擦過,望去似在不停的奔跑。葉洛緊縮在楚一劍的黑衣下,利用灌木叢掩蔽身形。

“走。”楚一劍迅速的換場地。

“呀,他們在這裏。”一個偷懶的家夥正在就地解決,猛不丁喊出音來,吸引了不少注意力。左右後方都有人,兩人朝前面跑去。

前面是懸崖。

楚一劍道,“我曾經來過這裏,底下的懸崖并不深。”幾滴血從他的肩膀落下,引起一陣抽痛,葉洛這才發現楚一劍受傷了。她納悶,什麽時候的事?

“不小心碰到了機關。”

葉洛點頭,“好,我們跳。”

楚一劍抱住她。

葉洛從未這麽興奮過,也沒這麽沖動過。下墜的速度雖說不快,但聽着風在耳中怒吼的聲音,呼,呼,還是忘記了自己是個有生命的人。

一瞬間,她腦子裏空白一片。有人說,如果你不幸墜崖或是落海,你會記起許多事,你會想起很多人,你會明白你想要什麽,你會理解生存的意義。

可為什麽,她沒有這種感覺呢?莫非是楚一劍的擁抱太溫暖?

五歲的時候,葉洛可以只為捕捉到一只蝴蝶,而跑到一公裏以外的土地,回來讓葉南天批罵一頓,笑嘻嘻的說自己膽子大。

那時她無懼鬼神。

九歲的時候,葉洛獨自一人去外面的市攤買煎餅,但已經學會了探頭探腦的觀察四周。

因為爹說外面壞人很多。

十三歲的時候,葉洛爬上了那顆三米高的大樹,站在枝桠上觀察樹頂的陽光與地面陽光的區別,發現“大樹底下好乘涼”是錯的,并自以為得意。

那時她站到了最頂端,自然承受不住它的烈日。

雖說差點摔下來

越長大事越多,留戀,放不下,少了幼時的無知無畏。海棠花色遠,流觞晚風後。清酒埋樹下,越藏越醇灼。

葉洛盯着腳尖,摟着楚一劍的脖子徐徐降落。

直到楚一劍砰然倒地。

包紮好傷口,葉洛握着楚一劍的手靠在岩石上。

忽然想起上元節的夜晚,五彩光華,熱鬧的連白晝都比不上,她和楚一劍一起放孔明燈。紅色的紙做的圈籠裏面,明火閃閃,倔強的不肯泯滅。

當它升起的那一刻,當它承載着她的願望遠去的那一刻,當它終于消失在她再也看不見的地方,她還是如癡如醉的仰望。

楚一劍扳正她的頭,笑她的本性不改,老喜歡孩子愛玩的東西。

她一本正經的說,這有什麽,難道你不喜歡放風筝麽。

他思了思,現在不了。

此時此刻,葉洛望着楚一劍的臉,低喃,“為什麽那只風筝依舊藏在你的床底下呢?”

楚一劍沒有反應。

兩人沉沉睡去。

拂曉,天晴。

兩人雙雙睜眼,走了好半天的路,翻過一座山,才找到一條河以及幾棵樹。涼爽的河風輕輕吹來,舒服的很。當你遇到危難并且從困境裏面逃出來時,任先前是怎麽的抱怨,如何的犯愁,待到桃花鋪路,桑枝笑迎,這一切都值了。

葉洛顧不上卷褲腿,就興奮的蹦跳到了河裏,大捧大捧的将水揚到臉上。汩汩的清水不斷的從她手上流下,又不斷的被她灑了滿河。太陽高照,河水在光的映射下清涼如玉,溫暖悅人。飛鳥如靈,旋旋繞樹而舞。

青樹似神,保護着這方大土。

楚一劍斯文的脫掉外袍,放在岩石上,還未捧水抹臉,就被葉洛偷偷的浸了個滿身。“好啊!”他笑道,見她全身已濕,終是不忍心回灑,順手拾起旁邊的樹杆,利落的叉了條魚,舉在手上,魚兒掙紮着,尾巴上的水濺了他半臉。他也不擦,只說:“是不是不想吃魚了?”

葉洛幾步跳到楚一劍前面,捂着肚子,“好餓好餓。”楚一劍這才像解了氣似的,說:“知道餓啦?”怨道,“你這衣服,又得曬好半天。”悶聲說,“待會兒我拿真氣給你濾一濾。”邊說邊拉着葉洛的手上了岸。

他很快的尋來了柴枝,剁掉魚頭,刮了魚鱗,取出內髒,用普羅葉包住。

魚肉的味道散發出來,不是很濃很香,但對于兩個饑腸辘辘的人而言,簡直就是人間美味。楚一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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