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歌 - 第 7 章 (7)
他一口噴出來。
“你不是舍不得我嘛。”秦玉笑道,“直接說不就行了,做什麽要綁住?”
“我是為了防止你動手動腳。”葉洛解釋,“待會兒就有人來接你。”
“哎,你過來一下。”秦玉仰着脖子,“過來呀,我對你又做不了什麽?”他挑着眉毛,似乎在說有什麽好怕的。葉洛用手支撐着下巴,嘴角浮起一抹邪笑,“你別是又在想什麽壞主意吧?本姑娘有時候喜歡打人,你可別逼我動手,我動起手來連楚一劍都勸不住。”
“哦,是麽?”秦玉眼珠亂轉,上下打量,“真想見識一下如此秀色可餐的女孩兒發起怒來是什麽模樣。”
葉洛扭動雙手,“我平常不輕易發脾氣的。”
秦玉的身體努力前傾,帶動着椅子稍微挪動了一點位置,無奈起的作用不大。點點薄汗自他額間隐現,頸間的肌膚亦收縮浮動,從胸腔裏憋悶了很久才道,“我想試試。”
葉洛“切”了一聲,“我不信你能掙脫繩子。”
秦玉放軟身體,眼角微微上揚,緊繃的曲線慵懶随意了許多,他不置可否,“我想試試能不能讓你生氣。”
葉洛來了興趣,“好啊好啊。”
“只需要一句話。”
“什麽?”
“我說我只需要說一句話就能令你動手打人。”秦玉舔舔嘴唇,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一雙炯炯有光的黑色瞳眸,充滿了無可言盡的調趣,情感和火焰。
光亮和暗影,都在一剎那間隔。
葉洛立刻斂去了笑顏,她跟着陌桉白學醫三年,也聽他講過不少外面的事情。陌桉白在她面前很是君子,從不說什麽淫、賊,娼、女的事跡,就連普通的婦人生産也很少講。
葉洛覺得師傅是個保守的人,亦不問,她只有趁師傅不在的時候憑着好奇心抽空瞄幾眼關于女子的生理構造。看完之後臉紅一會兒,而後抱着“醫者父母心,不論男女”的心态繼續看男子的。
再說說書館裏有些不正經的老先生就愛講一些男女韻事,聽的人喜笑顏開,說書先生數銀子亦數的手指打顫。沒辦法,說書先生很懂得吊人胃口,快到情節令人血液流速的時刻,他就不講了,令小童端着盤子走一圈才肯開口。
而那些聽書的人也尖得很,捂住口袋一個銅子一個銅子的掏,是以數的很麻煩。葉洛無事時也喜歡聽,她有時會拽着楚一劍一起,楚一劍聽到一半就聽不下去了,嫌瘆得慌。
不僅如此,他離開的時候還非要拉着葉洛一起回家。有次,兩人意見不統一,在門口拉拉扯扯,惹得說書先生心生一計,恬不知恥的為自己拉名聲,“諸位請聽,今天這段許官人刺殺白娘子不成,反被白蛇相救的這一段太感人了。這不﹍﹍”他纖長的手指向外面,“正上演着哪。”
有人認識,“這不楚家小子和葉家丫頭嗎?怎麽,鬧掰了?”
倆人在衆人面前丢了個不怎麽大的臉,相互氣哼哼的各走一頭﹍﹍
于是,秦玉先前所說的那些話以及他臉上此刻像極了小人的表情,讓葉洛一下子想歪了。她心裏咯噔一跳,不住的诽謗:嘿,不就是我愛你,我以後會娶你,就是得不到你的心也會将你的身牢牢的綁在手上或者是你不跟我,我就殺了你的情人,讓他在你面前流血而死。最最威脅的莫過于我先奸了你再讓別人來,然後繼續奸,接着用鐵鏈鎖住。
無論說了哪句話,葉洛都有把握叫來師傅廢了秦玉的武功。
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到有什麽話會使她生氣。兩人隔着桌子瞪了半天,毫不相讓半分,葉洛道,“說來聽聽。”
秦玉眯眼,“有些不雅,你湊近些待我小聲說與你聽。”
哇靠,果然是,葉洛有些不可置信。她就說嘛,這個清俊青年是個表裏不一的家夥。聽說秦玉在江湖上人稱“玉公子”,生性風流,有姑娘要見他須得帶上百兩金銀。玉翎門就是靠着這樣的財富興盛起來的。
有人暗傳秦玉是個斷袖,他的身邊會蹦跶出個妖媚的少年。
更有甚者說秦玉是個太監,因為他的行為有時候很邪異。葉洛當時邊聽邊想,說書先生見識也太淺了些,誰說女人是三婆,男人議論起這些事也興奮得很。
有幾個姑娘聽得也是津津有味,走時憤恨的甩上一句:秦公子才不是這樣的人呢。遭受的卻是:姑娘你見過,快來說說。
然後在男人們的哄笑中掩帕而逃。
那些在窗前焦慮地、望眼欲穿地等待着的女人們,要是知道玉翎門門主秦玉暗地裏色膽超天,喜歡說辱人話語後,內心裏指不定怎樣的痛苦喲。
真的令人大跌下巴的不說。
見葉洛神色奇怪,只是呆站着不動,秦玉不耐的催促道,“喂,你聽不聽啊?”
葉洛鎮定神色道,“有什麽話你就快說,嗬,大聲點和小聲點有區別嗎,你以為小聲點別人就不知道你的為人是多麽的惡劣、淫|污了麽?”
秦玉開始不明所以,待到最後像想起了什麽似的,肩膀不可抑制的聳動了起來,笑得差點嗆出聲來。但他沒解釋,反而說道,“我猜你肯定不知道我要說什麽,葉姑娘就沒有一點好奇心麽?”
戲子入戲,笙歌婉轉,既戲,必然逼真。
“還是說,葉姑娘一介淑女,羞得不敢聽?”日頭明媚,時光靜止,簾幔垂落的青磚上。趁着女子撅嘴巴的當頭,秦玉的手在椅背緩緩的摩擦着。
“哼,有什麽不敢的。”葉洛踏步向前,“我就聽聽以你這副面容變态到了哪種程度?”
“不夠。”秦玉老神在在道,“距離還是有些遠。畢竟,是私房話,若讓別人聽了去,很是不妥。”
人的好奇心無處不在又有明顯的分別,就比如樹下的老頭子說要講鬼故事,聽完後你會覺得眼睛迷糊不清。偏偏你不離開,導致半夜如廁褲子什麽時候脫掉的都不知道。
葉洛皺眉,“你不說算了,我還不想聽了。”
“那好吧,我也擔心你生起氣來趁機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我。”秦玉嘆氣,“話說學醫的姑娘,最喜歡挖掘烏黑黑的草洞,抓一米來長的小蛇來證明自己的膽子大,你就不擔心沒挖出我嘴裏的話,今晚睡不着麽?”
“我為什麽要擔心?”葉洛大叫。
“瞧瞧,急了。”秦玉感到十分愉悅,“不逗你了,再湊近一點。”
葉洛不由自主的走近一步。
秦玉手裏的繩子應聲而斷,他迅速而敏捷的将她壓在桌子上。葉洛的腰被桌角咯得生疼,突如其來的痛意讓她倒抽一口氣。
第一感覺就是,又被騙了。等反應過來,秦玉的身體已掣肘得她不能動彈。
“現在,是不是很生氣?”青年笑得兩腮的肉都鼓成了圓圓的一小團。
葉洛初次見面覺得他很清瘦,當情況倒轉過來後,她特別讨厭秦玉臉上的酒窩。熱流橫飛肆意蹿出,偏偏秦玉什麽都沒感覺到,壓的葉洛的心跳了又跳。
“你個胖子,重死了。”
☆、不能忘掉
怎麽會?秦玉摸了摸臉。
發現葉洛試圖掙紮後,他不懷好意的問,“哪兒胖了?”
“哪兒都胖。”葉洛用胳膊擋住他嘴裏噴來的氣息,“拜托你先起來好不好?”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秦玉笑得溫雅。
呃,原來此人還小氣。葉洛剛才只是緊張羞憤,才說秦玉胖,不想這句話竟得罪了他。
果然,不能得罪小人。
不過,明明回答了啊,難道是他不滿意?葉洛素來覺得,只要在某些不違背恩義廉恥的事情上,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能屈能伸的都是好漢。
“秦門主您其實一點兒都不胖,相反,俊美的出奇。您哪兒瘦呢,首先是臉,鼻子眼睛嘴巴都長在了該呆的地方,配上英挺霸氣的眉毛,精瘦相宜的腰腹,修長有力的腿,簡直就是挑選夫婿的最佳人選。”葉洛說完就閉緊嘴巴,她擔心自己一口水噴到秦玉臉上。
“看來壓你還是有效果的。”秦玉滿意的點頭,“說得很對。不過,我有明确的指出讓你說我的英俊在哪裏麽?”
“啊!”葉洛張大嘴巴,唇邊露出一盤齒印,“那你剛才問了我什麽問題?”
秦玉再度俯身,近得可以看見她不停顫動的睫毛。縷縷桃花粉紅若霞,漫天櫻色撲眼簾。翩然一笑間,藏了心中事。
“你現在有什麽感覺?”秦玉愈靠愈近,低啞的音沉沉有磁,漆黑如墨的眸子對上葉洛慌亂驚愕的眼,深處似有不留痕的激情蕩漾而過。
葉洛終于醒悟,“對,我生氣了,我現在特別生氣。”
“還不算笨。”秦玉再問,“那麽你想不想打我呢?”不過須臾,他體內蹿出一股不安分的悸動,陌生又熟悉,仿若逐漸消退的漣漪緩緩展開。心裏疑惑,這是順其自然流露的還是計劃之中的意外。
“不想了。”葉洛翻着白眼,她只想掏出迷藥将他再次迷暈身上放上石頭綁個一天一夜。
“那就好。”秦玉直起身來,見葉洛欲言又止,攤手道,“我可沒耍賴。其實我剛才真的有句話說出來會讓你生氣到打人。不過為了防止你傷我,我才勉為其難的用這招。”他面上不動聲色心底卻在猖狂的笑,語氣中夾雜着一種躍躍欲試的激動,“也是為了讓你看清咱倆的差距,你若真想聽的話……”舔了舔嘴角,看起來危險又誘惑,“打起架來我會來真的。”
葉洛連忙擺手,“不聽不聽我不聽。”
“呵呵,那我走了。”秦玉理好衣擺,悠悠的跨出木門。葉洛長舒口氣,呲着牙坐到椅子上。
下一秒,一道影子閃身而來。葉洛來不及呼叫,來不及問“怎麽又是你”?一雙柔軟的唇就已輕貼她的嘴角,而後迅速移到唇上輾轉流連。
當進入嘴裏的空氣被剝離身體的那一刻,葉洛感到腦海裏似有無數個波紋在轉圈圈,晃得頭暈。再加上之前還沒消化完的事情,導致葉洛反應慢了半拍。
連楚一劍什麽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
“放開”二字還未出口,秦玉低碎淺呼的呻|吟從唇間溢出。
看着葉洛不動的身影,楚一劍突然想起她家的屋子外面有一棵杏樹。她小時候常在樹下一邊蕩秋千一邊吃杏子,不時有熟落的杏子砸到少女的身上,少女依舊我行我素。直到有一顆熟的不能再熟的杏子砸到她的頭頂,落下的汁水濺了滿臉,她才戀戀不舍的從秋千上下來。
那時,她也是這副瞪大眼的表情。不過,肯定會在三秒後一邊抹頭頂的汁水一邊抱怨,“再砸我,我明年不給你澆水了哦。”
怎麽……怎麽……怎麽還在親?
楚一劍默默的退了出去。
葉洛差點窒息,無奈上方的罪魁禍首笑意盈盈,“傻瓜,快點呼吸啊!”
葉洛惡狠狠的瞪着他,丫丫的,你不解開本姑娘的穴道老娘怎麽吸氣啊!
如果葉南天知道他的寶貝女兒被兩個不明身份的混賬小子加起來親了三次,說不定會對女兒使用溫情笑的事情寬容對待。
葉南天對葉洛一再的強調,不到生命危險或命懸一刻的時候,千萬千萬不能使用溫情笑。
溫情笑的傳人以及整個辛氏都在二十年前消亡。
葉洛擦擦嘴巴,自認倒黴。
楚一劍走在街上,一身衣服緊緊的貼在身體上,額前幾縷發絲被風吹散,垂在臉頰,落落如風。然而從他眼睛裏流露出來的沉悶與羞怒是怎麽也掩蓋不住的。
是從什麽時候起,心裏浮起要為她頭頂撐起一片天地的念頭的呢?
第一次見面時,她在池塘裏面着急的撲騰,一點兒也沒意識到那是多麽的危險。每片綠油油的荷葉像個大盆子,你擠我,我挨你,逼滿了每個角落。荷花在空中飄蕩着,一只青蛙猛的跳上來,沖她呱呱叫,她從漂浮着的木盆裏面栽了下來。
她摟緊他的脖子,不住的叫,“爹,爹爹。”微風吹來,它們的花瓣展開,露出了金黃色的花蕊和嫩黃的蓮蓬,可謂是“濯濯清蓮,瑕色姿潔”,她叫喊着要他摘一朵。
她的發間猶自滴落着水珠,水芙色的紗裙透濕一片,隐約看的見裏面露出的嫩色肌膚。他咳嗽一聲,不經意的別過眼,看見了一個快步跑來的男子。
男子滿臉的喜悅,楚一劍卻有種感覺,那不是親情。
直到今天,楚一劍還在懷疑葉南天說的一句話:這丫頭真調皮,趁我不注意就下水自個玩兒,不乖的很。
十五歲的時候,他們在樹上睡覺,有對男女在樹下深吻,倆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忽而,他湊過頭來,說:葉洛,我們也玩這個吧。然後在她的臉上輕啄了一下,笑得紅暈爬滿了耳跟。
她不服氣,拽住他的衣服,兩臉相碰,她毫不猶豫的在他嘴上吧唧了一口,意猶未盡的說:玩就玩真的。然後在他驚愕的目光中手舞足蹈,顫的樹枝都斷了。
他沒拉住。
後來聽說那對男女是第三次,吓得再也不敢在樹下躲雨了。
而她也不幸的在閨房裏躺了一個月。
還有……還有很多很多啊。
過去的雖然過去了,可那時的場景,依然刻在了人的心裏,當思念成影的時候,當寂寞獨處的時候,當心緒泛濫的時候,靈魂深處的最喜最痛最愛如波光明明的鏡子,俏生生的立在眼前,教人時刻記得。
記憶的畫卷可以任意翻閱,也可以停留,唯獨不能渲染,不能在它上面添加任何的別的東西。
就好比每個人的記憶裏,都有一個梗,誰沒有幾朵聘婷的花,披着風沙無知地散開。當殘紅落去,新綠上襲,那些尋找真正的愛情卻總不能得到的人才會像重生了一般低低的感嘆:快回頭,莫錯過。
進得門口,便聽見。“葉姑娘,我真的很喜歡你,為什麽你就不肯給我個機會呢?你可知道跟着他只會餐餐吃饅頭,還不如從了我天天讓下人伺候。”
葉洛罵道,“你個死流氓,便宜也占了,還不走,你信不信我讓你天天拉肚子啊!”
秦玉正色道,“首先我不是流氓,其次我親了你,你看起來也很享受,所以那不叫占便宜。最後……”他指了指桌上的五個小瓶,“我已經将你身上的東西都搜出來了,你用什麽藥讓我拉肚子呢?”
“天哪。”葉洛握拳,“我覺得我夠無恥了,你怎麽比我還無恥?”
“無恥和流氓天生一對。”
“你不是說你不是流氓麽?”
“為了和你的無恥相配我可以變得流氓。”
“你滾,你滾開,我不要見到你。”葉洛聽到這話再也不想與他多做糾纏,她轉身欲走。秦玉用手擋住門口。
楚一劍手中的花語劍出鞘,劍尖停在秦玉背後。
秦玉訝然失笑,“原來你還沒走啊!”
葉洛驚喜,隔着一堵肉牆,踮起腳尖望着他。秦玉笑笑,不再擋路,語氣不免酸酸,“天天看,還沒膩歪?瞅把你急的,我有那麽壞嘛?”
“哼!”葉洛得意,轉身将藥瓶收到腰囊裏,拉住楚一劍的手,“我們走。”楚一劍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想到方才秦玉對葉洛的輕佻舉動,一股無名火攻上心頭。
兩人目光相接,秦玉笑意盈盈,如綻開的荷花,灑滿天涯。楚一劍凝眉冷目,似寒冬的臘梅,蕭瑟晦明。
江闊雲低,鶴雁長鳴。
楚一劍的劍提前發到,秦玉悠悠的運出雙掌相抵抗,兩人相碰的地方,冒出一股氣流。氣流太強,葉洛面前彌漫了灰塵。
青衣舞動,紅衣飄飛。一個以劍為器,招招奇特;一個自小嗜武,功底紮實。一個氣勢超卓,華而不豔;一個穩如太極,剛之過硬。倆人僵持不下,沒有停手的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想裝逼沒裝成(一臉尴尬)
☆、落子緣來
秦玉老早就看楚一劍不順眼了,礙于葉洛在場,他不想表現的太兇狠,然而當左肩差點被刺中後。
他覺得自己不能忍下去了。
三十招過後,楚一劍有些受不住,随着呼吸加重。秦玉淩空而來,手中的劍化成無數光影直逼楚一劍的胸腹。
葉洛沖上來。
距離太近了,秦玉全身真氣流轉,劍尖偏斜。即便如此,在他生生穩住身形的時候,仍舊割傷了葉洛的臂膀。
打鬥不得不停下來。
“你倒是挺護他的啊!”瞄了兩眼,見她的傷勢不怎麽嚴重,秦玉道。
“你們又沒過節。”葉洛任由楚一劍替她包住傷口,“沒必要出手這麽狠吧。”
“喂,你有沒有長眼睛啊,是他先動手的。”秦玉插腰,覺得她對自己一點兒都不維護。“這是個不出聲的,其實心裏特壞,你信不?”
楚一劍嘴角擒起一抹冷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而後問,“洛洛,今天有沒有想我?”
葉洛一愣,“有啊。”
楚一劍扣住她的頭,細細的吻了起來。還是大白天并且有人,葉洛下意識的想推開,當看見秦玉臉上凝固的笑容時,她回抱住楚一劍的腰。
楚一劍的心安穩了不少,漆黑烏亮的眸子裏有些許別樣的情感夾雜其間。他吮吸着她,像吃棉花糖一樣将她的理智融化。葉洛臉紅心熱,她顧不得看秦玉憤怒的目光,同時心安理得的想:正好斷了秦玉的念。
秦玉還沒走,葉洛覺得有些尴尬。楚一劍今天吃藥啦,平時親個臉也要将窗簾拉嚴的。
“專心點。”不滿她的走神,溫濡的呼吸伴着低啞的聲音,挑起她敏感的神經,葉洛低喃,“還有人……”
楚一劍從葉洛的嘴巴裏短暫的抽離出來,漫不經心的掃了一下,又迅速的貼了上去。細小的漣漪在周圍醞釀,連輕塵也在氤氲着花瓣暧昧的氣息。
纏綿的唇舌,漸漸深入,充滿了濃濃的占有。
秦玉手握成拳,接近她,是因為恨楚舟航,連帶着他的子女。想一點一點開始,折磨完小的,再摧毀老子。
可為什麽看到她回應楚一劍的樣子,很不舒服呢。
他很佩服自己,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想方才強親她的時候,她有沒有和現在一樣。
想了一會兒,秦玉癡癡的笑了起來。他非常确定,無論是前幾天還是今天,她除了瞪人,罵人,傷人,從來沒有回應過。
她與楚一劍是喜歡。與自己……應是技術不好。
離了葉家大門,一口積血從秦玉的嘴裏噴出來,大約是強行止住劍身的那刻開始的。王伯等候多時,扶住他,“公子,走吧。”
秦玉低聲,“晚到的人未必沒有機會。”
幾道微弱的光,給圍繞在高牆外的樹頂踱上了半層浮白色彩,樹的側影正對着門口,半尺長的不規則光圈籠罩了地面。葉南天走過來,向門外探了探頭,關緊房門。
待聽清了陌桉白的來意,他的瞳孔驟然睜大,嘴巴微微下揚,一向不溫不火的臉龐竟閃現出絲絲慌亂,“不行,不能讓他們帶洛洛走。”
“裝什麽,你不早盼着這一天?”陌桉白的語氣譏诮而冷漠,透着一種不容人置喙的篤定,“近幾個月來,洛洛身邊總有人盯着。我能肯定,莫氏軻已經知道了她的存在,所以才會派人保護她。”
“那你還想帶洛洛去外面?”葉南天的聲音裏帶着不解,他不明白。葉洛在青城安安分分待着還好,一旦離開,步入江湖,勢必會有很多難以預料的事情發生。
到那時,她就會迫不得已使出溫情笑。若是被老輩人知道,辛氏還有後人,并學會了溫情笑。不用預料,葉洛必定引起江湖人的追殺。
“難道你不想殺了他為她報仇麽?”陌桉白望着周圍陳舊的布置,“據我所知,你們相依為命。你姐姐葉南風因為莫氏軻的背叛,跳崖而亡。雖說事後古血洞洞主韓亭解釋他的弟子是被派去執行秘密任務,不得向周圍人暴露身份。可那時莫氏軻與葉南風相戀正濃,他依舊沒有将事實真相告訴葉南風,導致一條人命無辜而死。”
陌桉白看着葉南天白了的臉色,繼續深戳他內心的痛苦,“你助辛覓逃出明陽宮,只相處了一天,你就不能殺她了。一是沒有這個本事,二是她也不想活了,所以你就答應了她懇求你等生出嬰兒後任你處置的條件。辛覓分娩那天正值難産,你卻在門外想起了自己的姐姐葉南風跳下山崖的樣子。這是最好的動手時機,但你下不了手,任她自生自滅。可你沒想到,她死了,那個嬰兒卻命大,活了下來。”陌桉白一口氣說出,而後深深的吸氣嘆息,仿佛那也是他的秘密。
悲傷流轉,卻掩不住歲月的斑駁,即便染盡黑發,也阻擋不了白絲蔓延頭頂。眼前這個雙唇灰白無血色的中年男人,已經老了。
而他呢,正年輕,又有什麽用呢。
“你怎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葉南天攢緊拳頭,指尖掐進肉裏,鼻翼快速的抖動着。他坐下又快速的站起來,想問什麽,顫動的嘴唇卻吐不出一個字兒。
“因為我當時就在後面跟着你們呀。”陌桉白突然笑了一下,他眼神中的幽暗讓人無法揣摩,也猜不到。他以往的聲音裏本來帶着磁性,大概今日所說的話觸動了心弦,竟沙啞了起來,“我想幫她卻不知道該怎麽辦,我聽着她哭喊,我看着你在門外猶豫不決,卻什麽也做不了。”他感覺自己的心很疼很疼,可惜找不到任何一個觸摸點去撫慰,去按平。
葉南天的頭低了下來,苦笑着想起了多年以前,那個女人的聲音“葉大哥,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他是無辜的啊!”
“你離開後,我趕緊跑進去,就看見了渾身虛弱鮮血浸滿了草地的她和那個身上染着血的胎兒。她并不避諱我讓我幫助她脫掉外衣裹在了嬰兒身上。”陌桉白臉上挂着笑似在回憶,似在回憶那天的辛酸。
可葉南天從他滾動的喉結上看出,他在壓抑。
隔了這麽多年,你想起來,依舊會痛嗎?
“她記性很好,認出了我,并囑咐我照顧好她的孩子,我答應了她還來不及許諾,她就沒有呼吸了。”他擡起頭,望着屋頂,那裏漆黑一片,散發着一種陳舊腐敗的味道。“我聽見了你的腳步聲,我當時很慌亂很害怕,可屋子裏除了一個桌子,沒有別的遮擋物。嬰兒雖小卻在斷斷續續的哭泣,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想到那個辦法的,或許是蒼天憐她,給了我靈光。”陌桉白說到這裏,激動起來,掃掉了桌邊的茶杯。
“那把匕首是你插的?”葉南天有點震驚,帶着不确定。
“那不是她難産痛苦哀求,你讓她自行了斷的匕首麽?”陌桉白突然轉過頭來,直視着葉南天。
那目光冷冽而冰寒,令葉南天踉跄的後退三步,連帶着椅子一起倒在地上。
“你們畢竟相處了兩個多月。我只是在賭,在賭她慘死了的份上,你會不會放過那個孩子。”那是他一生的傑作,也是他後來的噩夢。
“那把染着血的匕首就在她的腿邊,我将匕首插在她的胸腹間,然後躲在了桌子後。”陌桉白說到這裏,撫着額頭。想着那時的情景,如果葉南天殺死了孩子,自己會不會沖上去和他打上一架。
會的話,現在有可能不會站在這裏吧。
不會的話,不會的話……怎麽可能不會呢。
那是救了他一命的恩人的孩子啊。
“我躲在桌子背後,看不到你的表情,只能聽見你的呼吸。”陌桉白蹲下,看着急劇喘息的葉南天,“我覺得自己沒有呼吸了,我怕自己一呼吸,你會拔出匕首給我也來一刀。”
悲若星河灑長夜,二十年的愁思伴随着他。他抵抗不了,起初閉眼時,無數把匕首一個接一個的迎面而來,他躲避。可是這種夢靥的考驗,經受得了嗎?只好不停的看醫書,夜不間斷的習武,終于好受了些。
“我沒有賭錯,你抱着嬰兒離開了草屋。”陌桉白轉身,“并拿走了她的遺物。”
葉南天迷迷糊糊撐起脖子,慢慢的問,“你怎麽知道那是溫情笑。”
“那場浩劫轟轟烈烈,所有人都以為辛氏一族無人存活。他們翻天覆地,放火燒山,找不到秘笈,覺得溫情笑的功法已經失傳,俱都打道回府。”陌桉白聚起重新渙散的眸子,“燒了它不是更好,你為什麽要讓洛洛練呢。”
葉南天努努嘴唇,最終什麽也沒說。曾經,一直想着将來,莫氏軻遇見他的女兒會怎樣,江湖人知道溫情笑的傳人會是怎樣的瘋狂,洛洛知道真相後會不會恨他。
可現在,溫情牽絆着他。每天都是春暖花開,清風飄揚的日子,心裏的仇恨愧疚漸漸淡化,要想撒播也不知道該往何處去散了。
多半秘密被陌桉白抛在眼前,外面的天空好像暗了,烏雲為什麽要阻撓着陽光的出現?
煙雨化不掉罪孽的結果,也盼不回往昔的快樂,沮喪卻常常在難過身上長眠。他心裏空洞洞的,一直以為自己雖然四十多歲,但步子穩健肩也不駝,鬥志會長久下去。
屋子變得寒冷了,葉南天縮了縮肩膀。大半生的酸甜苦辣沉澱在一起,準備随時沖出胸腔。
“現在看你這模樣,弱小的讓人一巴掌就能扇死。”陌桉白眯緊瞳孔,連帶着眉毛也絞在了一起,不甘,後悔,失落,迷惘在他的臉上同步交織,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他喃喃自語,“我那時為什麽要害怕你呢,為什麽我不沖進去呢。對,我想起來了,我當時只是個乞丐,只是個吃人飯菜被店小二追着打,落入水中被她救起的乞丐。我請不來産婆,我也不知道用什麽辦法幫助她。”
他頓了一下,努力回想,自嘲的說,“我只看見你拿着匕首殺了幾個人,就對你害怕的不得了。果然受過欺負的人,在兇狠面前會退縮啊!”他以為小鳥飛不過蒼海,是它沒有面對蒼海的勇氣。許久才發現,不是小鳥不敢,而是弱小的它還未經歷大風大浪,雷暴電閃的沖刷。待它長成大鳥,會不懼海浪的怒吼吧。
那個小男孩長成了大人,那個深夜被夢驚醒的少年會做迷香,那個無用的乞丐成了醫術超拔的青年。空氣中游蕩着幾許蒼涼的味道,就連灑落在地的茶水也不再潋滟動人,慢慢風幹。陌桉白對依舊坐在地上的中年人說,“葉南天,你老了。”
也許一刻鐘,也許兩刻鐘,葉南天站起來,努力的想使身軀看的挺拔些,他咳嗽了兩聲,不至于讓嗓音粗啞難聽,“你把對她的恩還在了洛洛身上,又為什麽想讓洛洛跟你游歷兩年?”
“我不想她平白死去。莫氏軻在西南一帶雄踞一方,他享受着權勢,享受着衆人高呼,令她孤零零的躺在地下。”陌桉白的兩片嘴唇猙獰了起來,“我要拔掉他的爪牙,讓他也嘗嘗沙土的滋味。說到底,你不也等待着這一天麽,你令葉洛練溫情笑,不就是為了證明她是莫氏軻的女兒麽?”
他唇角的諷刺之意大了起來,令葉南天無地自容。如甕中之鼈,想不出好的說辭來推脫。
“你……你知道會有怎樣的結果,所以再給洛洛兩年的美好麽?”葉南天焦躁不安,睜大眼睛,不确信的問。不,如果這樣的話,他一定要阻止。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陌桉白再次皮笑肉不笑,細長的眉毛下,那雙眼變得嚴峻而堅定,拓展到了整個面部,“無論發生怎樣的事,我都會護她的女兒安全。”
“那為何﹍﹍”
“時機還沒到。”陌桉白耐心解釋,“兩年之後便是英雄會,莫氏軻一定會來。”而我,也是看明心堂周圍有明陽宮的影子,才确信當她遇到危險,莫氏軻才會露面。
“我……我還是不放心。”葉南天冷哼道,“只要我這個當爹的不同意,洛洛是不會跟你走的。”
“洛洛有時雖然迷糊,但不笨。”陌桉白提醒道,“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更何況,她從小就和楚一劍立下了闖蕩江湖的約定。”
灰落春草,無意碾壓着根莖。
拂袖琴弦動,指尖落棋子,化為一場江湖局,靜等後人解。
作者有話要說: 這麽多的他她,某塵表示不是故意的。
一臉懵逼的吃糖糖。
☆、寄心何處
兩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有陌桉白和楚一劍的陪同,再加上葉洛女扮男裝,他們的一路之行可以說是非常順利的。
如果沒有秦玉時不時的騷擾,就更加完美了。
奔奔轉轉兩年多的足跡,讓葉洛愈發确定跟着師傅出青城這一行為是對的。
錦州水鄉惹人向往,它是安靖王朝衆多文人墨客的必經之地,也是女子們賴以為生的容身之所。素有“菱葉萦波菏聚砜,荷花深處小船通”的美稱。
春市的位置開設在錦州桐人街燕子樓處的西南角,街上人流如潮,人人喜色上漾。富家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