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春腰 - 第 14 章

第14章

沈離把雪棠安置在了內院的正屋,有凝枝相陪,雪棠十分安心,早早便進入夢鄉。

待她安置好了,沈離才向前院折返,剛踏進前院便見十一手執一封書信站在回廊處。

見到沈離,十一忙上前行禮,開口說道:“豫南的傅修安世子給王爺遞了一封信。”

傅修安?他是第一個在朝堂上維護雪棠的朝臣,沈離對他倒是有幾分印象。沈離接過書信,轉身進入書房。

信中沒有多言,只道想給沈離引薦一位門客,請沈離于明日巳時在明月樓相見。

門客?沈離斂目,信手将書信丢到火盆,待火光将信紙舔舐殆盡才踱步走出書房。

明月樓是京都最有名的食肆,無論什麽時候,總是人聲鼎沸、擠擠挨挨。沈離到的時候,一樓已擠滿了食客,他徑直跨上二樓。

傅修安已等候多時,見沈離進門,忙攜着一旁的男子躬身行禮。

沈離也不多做寒暄,直接道:“不知世子想給本王引薦什麽人?”

傅修安看向一旁的男子:“此人乃是名将班達,豫南抱德炀和、安穩無虞,将班将軍留在豫南實屬屈才,下官只盼着王爺能接納班将軍,如此,英雄方可有用武之地。”

聽完傅修安的介紹,沈離才把目光投到班達身上,班達是典型的豫南人,眶低鼻闊,身材矮小,放在人群中定是尋不出來的,誰能想到這樣一個不起眼的人會是将安則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戰事奇才呢?

昭帝貪歡好色、昏庸無能,當政期間大英外憂內患禍事不絕,若不是以沈離、霍青、班達為首的将士誓死抵禦外敵,大英恐怕早已被敵國蠶食。

沈離是皇子,霍青出身将門世家,唯有班達出身低微,他曾是宣平候府的家奴,對宣平候忠心耿耿,直至現在也唯宣平候馬首是瞻。

沈離也不繞圈子,他凝着班達,沉聲詢問:“宣平候意欲讓你做何事?”

班達回視沈離,言簡意赅回話:“接替霍青,戍守遼東。”

沈離的眸子在班達身上掃過,最後落到傅修安身上:“宣平候想要什麽?”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宣平候既願意替他解燃眉之急,必是有所求。

傅修安自不能把真實原因告訴沈離,只按宣平候的交待回話:“王爺是天選之人,家父別無所求,只望王爺将來削藩的時候能對豫南手下留情。”

沈離幽深如潭的眸中閃過一道鋒利的光芒,那光芒只顯現了一瞬,便又迅速湮滅。

他沉默片刻,一字一頓道:“本王允了。”

颀王素有賢名,是言出必行之人,得到他的承諾便算是為豫南求了一塊免死金牌,宣平候這一決定可謂一舉兩得。

沈離日理萬機,事情既已談妥,便不好再耽擱他的時間,傅修安打開房門,對沈離做了個“請”的手勢。

沈離提步向門外走去,經過傅修安身邊時忽聞到一股雅致清冽的雪松香味,他頓住腳步,沉聲問道:“世子喜歡用雪松熏香?”

這問題便有些沒頭沒腦了,傅修安不知沈離是何意,卻還是如實點了點頭。

沈離不再多言,只握着玉扳指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

沈離一回到銜雲院便将十一叫到書房,低聲吩咐:“派人到豫南走一趟,查一查宣平候最近的動向。”

眨眼間就到了王太後的生辰,王太後喜奢靡,內務府為了博得她的歡心,将千秋宴辦的十分豪奢。

這一日皇室成員齊聚一堂,紛紛向太後呈上自己精心準備的生辰禮,雪棠雖厭惡王太後,卻也不得不敷衍塞責。她給王太後準備的是一副祖母綠手镯,不算太華貴,卻也挑不出錯來。

人逢喜事精神爽,因着過生辰,王太後心情格外好,放出話來,說是不論規矩只論家常,要由着小輩的性子玩鬧。

都是在皇宮長起來的龍子鳳孫,哪怕看起來再單純爛漫,心裏也有自己的成算。雖說太後發了話讓衆人由着性子玩鬧,卻也沒人敢真的放肆,盡多三五成群,湊在一起說說知心話。

雪棠身份尴尬,照例沒有人與她結交,衆星捧月長大的姑娘,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人冷落,便是那處境都讓她覺得尴尬。

雪棠雖不習慣,卻也知道今日的狀況會成為常态,只盡力壓下內心的不适,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案幾前的菜肴上。

她夾起一塊筍片欲要品嘗,忽聽安樂道:“母後,兒臣聽聞安寧妹妹舞姿卓絕、傾國傾城,今日是母後的好日子,不若讓安寧妹妹給母後舞上一曲,以表孝心。”

安樂話音一落,衆人便紛紛把目光投向雪棠。

謝貴妃在音律上極有造詣,受謝貴妃的影響,雪棠也十分喜歡音樂,不僅舞跳得好,還彈得一手好琵琶。

雪棠是不願在大庭廣衆之下獻舞的,可安樂一個“孝”字壓下來,她便是再不願意,也得就範。

雪棠只得含笑應下,和樂師打了一聲招呼便随着樂曲翩翩起舞。

雪棠身姿婀娜,跳舞的時候極其靈動,粉色衣袖甩将開來,猶如滿山桃花漸次開放,搖搖曳曳,醉人心脾。

貴女并沒有在大庭廣衆之下跳舞的先例,安樂原想借跳舞一事下雪棠的臉面,沒成想雪棠不僅沒有丢人現眼,反倒出了好大的風頭。

安樂懊惱不已又無處發洩,只不停地用筷子搗咕案幾上的飯食,原本精美的蔥燒海參簡直要被她搗成粉末。

雪棠尚在起舞,梁王目不轉睛地凝着她,目光簡直要粘在她身上。

梁王随了昭帝,原就是貪歡好色之徒,現下看到雪棠的風姿又如何還按捺的住,一顆心蠢蠢欲動,恨不得當即就把雪棠占為己有。

可惜,滿朝文武都知道颀王念舊情,有意庇護雪棠。大業未成,他不好冒然得罪颀王,待他登上大統,定要把這個所謂的皇妹圈禁起來,日日癡纏。

“皇兄!”梁王尚在想入非非,忽聽到有人相喚,轉過頭看,只見沈離那雙黑漆漆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凝着他。

沈離舉起杯盞,對梁王道:“皇兄是父皇的長子,若能克己複禮、嚴束已身,定能實現夙願、大展宏圖。”

沈離的話有些似是而非,既像是提醒梁王不要有非分之想,又像是在暗示他天下唾手可得。

梁王不知道沈離究竟是何意,卻又不好大喇喇問出來,只舉起杯盞和沈離對飲了一杯酒。

樂聲漸漸停歇,一舞終了,雪棠贏得了滿堂喝彩。

太後雖不喜歡雪棠,卻也不能否認她宛若驚鴻的優美舞姿,為顯示自己賞罰分明的氣度,當即便賞了雪棠一對耳铛。

雪棠半點風頭都不想出,向太後謝過恩,便又坐回自己的案幾,沒成想剛坐下就見霍青端着一杯酒踱到她跟前。

雪棠當即就警醒起來,脊背挺得直直的,眸中滿是抗拒之意。

霍青将她的反應瞧在眼中,臉上笑意更甚,他将手中的杯盞遞到雪棠跟前,開口說道:“九公主舞姿曼妙,微臣甚傾慕,還望九公主能笑納微臣這杯酒。”

目光下移,只見那杯盞中盛了滿滿一盞烈酒,雪棠從未飲過酒,又如何敢貿然飲一整盞,剛想拒絕,便見一只修長的手将那杯盞接過,放到了一旁的案幾上。

“雪棠從不飲酒,怕是要辜負将軍的美意了。”沈離慢悠悠踱到霍青和雪棠中間,不動聲色将二人隔開。

霍青被沈離下了面子,當即就沉下臉來,他擡頭看向太後,朗聲道:“臣傾慕九公主,欲請公主飲一杯酒,還望太後恩準。”

這算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太後想都沒想,當即便要應允,話還未出口,便聽沈離道:“雪棠身子嬌弱,不能飲酒。”

沈離沉穩內斂,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王太後雖知道他礙于幼時的情誼待雪棠有所不同,卻萬萬沒料到他會當着衆人的面庇佑雪棠。

一邊是駐守邊疆的大将,一邊是權勢滔天的王爺,王太後雖身份尊貴,卻也不敢貿然得罪其中的一方。

她沉思片刻,選了個折中的法子,對一旁的內侍吩咐道:“去取一盞荔枝酒過來,荔枝酒清甜,雖有酒香,卻并不灼人。便是不飲酒的人喝了也無礙。”

不過片刻功夫,內侍便将荔枝酒捧到雪棠跟前,甜絲絲的荔枝香味萦繞在鼻端,馥郁又誘人。

左右不過一盞荔枝酒,沈離不再多言,眼看着雪棠将一盞果酒飲了個幹幹淨淨。

沈離沒想到雪棠的酒量會小到只飲一杯荔枝酒就酣醉的程度,宴會結束,雪棠慢吞吞向銜雲院折返,起初倒是瞧不出異樣,待路過翁山湖時,竟繞着湖邊的柳樹打起轉來。

腳步踉跄,磕磕絆絆,仿若剛剛破殼的小鴨子。憑她這個狀态,便是天光大亮都到不了銜雲院。【看小說公衆號:玖橘推文】

沈離揚唇笑了笑,俯身勾住雪棠膝彎将她橫抱而起。

約是醉酒會讓人的膽子變大,被沈離抱在懷裏,雪棠倒是一點都不拘束,她眯起眼睛卧在他胸前,小小的一團,不知有多舒服。

皇宮規矩森嚴,雖住着成千上萬的人,到了夜晚卻安靜的落針可聞。

夜靜悄悄的,懷中那個小人兒的呼吸也漸趨平穩,沈離原以為雪棠睡着了,卻見她慢悠悠睜開了眼睛。

雪棠醉眼朦胧的仰視着沈離,嬌聲道:“皇兄,你怎麽這樣好看呀!”

沈離生的劍眉星眸、俊美無俦,容貌極出挑,但因着性情高潔、功勳卓著,與之相處的人都會把關注點放在他的品行上,甚少有人關注他的外貌。雪棠是第一個誇贊他好看的人。

沈離的眸色深了深,貼着雪棠的手臂也不由勾得更緊了,他順着雪棠的話往下問:“哪裏好看?”

哪裏好看?雪棠認真思索起來,她端詳着沈離,伸手撫上他棱角分明的臉頰,摸摸他的額頭,點一點他的鼻子,最後把手指貼到他纖薄的嘴唇上,小聲道:“皇兄那兒那兒都好看。”

雪棠玩兒的不亦樂乎,手指又從沈離的嘴唇上離開,沿着他的脖頸往下劃,沈離起初倒也沒在意,直到她的手指摁在他的喉結上。

沈離步伐一滞,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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