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春腰 - 第 62 章

第62章

人若有了底氣, 便會格外沉着,傅修安把宣平侯的書信燒成灰燼,轉而到盥室沐浴梳洗, 待換上潔淨的衣裳,才乘馬車和宣平侯見面。

宣平侯夫婦心系雪棠,一進龜茲就乘馬車抵達提前置好的府邸, 豈料看守大門的老仆道從未見過雪棠,只以為雪棠會過陣子才能抵達龜茲。

雪棠分明已經抵達龜茲,又為何沒到回自家的府邸,那她又到底到哪裏去了,是遇到了危險,還是安置到了旁的地方?宣平侯素來穩重,現下卻慌了手腳, 遂急匆匆給傅修安寫了書信。

傅修安一踏進大門,傅儀就緊急慌張迎了上來,他直直看着傅修安,開口問道:“你可是把阿棠安置到了旁的地方, 怎麽連守門的老仆都未見過她?”

傅儀的疑問在意料之中,傅修安早就準備好了說辭, 他微微一笑,溫聲對傅儀道:“父親莫要着急,阿棠一切都好。”

“阿棠打小就嬌生慣養,兒子不放心她一人獨居,遂把她安置到了兒子的府邸。都怪兒子疏漏, 未曾把這事告訴父親, 憑白讓父親擔憂。”

雪棠既安然無虞,傅儀夫婦便放了心, 雪棠和傅修安畢竟不是親兄妹,男女有別,傅儀自不能讓雪棠長期住在傅修安的宅子裏。

他對傅修安道:“現下我們夫婦已然抵達龜茲,總不好讓雪棠長期叨擾于你,我們這便把她接回來。”

話畢看向謝華瑩,夫婦二人一同上了馬車,随着傅修安向前方駛去。

傅修安雖不得龜茲王器重,好歹是龜茲的王子,府邸甚是寬闊軒昂,瞧見他的馬車,門房忙把大門打開。

傅儀夫婦随着傅修安進入花廳,三人一入座,謝華瑩便道:“阿棠這孩子果真被我慣壞了,世子都回府了,竟還縮在寝屋躲清閑。”

話畢,她頗不好意思的看向傅修安,溫聲道:“還要勞煩世子派人将阿棠叫過來,這個時辰,估摸着她還未起身。”

既已把人帶到王府,宣平侯夫婦便是插翅也難飛出去,傅修安再沒有僞裝的必要,直接道:“公主現下并未宿在王府,她宿在王上的偏殿。”

龜茲王?謝華瑩大吃一驚,當即問道:“你适才不是說阿棠在你這兒嗎?”

話音剛落,謝華瑩便察覺到異常,她直直盯着傅修安,纖長的睫毛不住地顫抖着。

宣平侯待傅修安恩重如山,雖不是他的親生父親,卻勝于親父,傅修安原以為他可以輕而易舉便将真相說出來,可想到傅儀為他做的點點滴滴,便有些難以啓齒。

罷了罷了,他是要登頂王位的,若只拘泥于兒女私情,又如何能獲得龜茲王的信重。

傅修安躊躇片刻,終是把真相道了出來:“九公主生的國色天香,王上對她一見鐘情,便将人留到了王宮。”

“王上雖上了年紀,卻是龜茲國最尊貴的人,九公主若肯從了王上,以後便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九公主年輕,性子又烈,一時考慮不周全也情有可原,還望父親和夫人勸一勸九公主,免得她遭受無妄之災。”

話說到這個份上,傅儀夫婦自然便什麽都明了了,傅儀震驚地看着傅修安,萬沒想到他親自教養出來的孩子會是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的白眼狼。

他一直都将傅修安當作親生兒子看待,全心全意的信任他,這才把雪棠交由他照顧,哪成想竟是親手把雪棠推進了火坑。

傅儀既擔憂雪棠的安危,又怨恨傅修安無情,擡手指了指傅修安,複又無力的垂下去,只轉身看向謝華瑩,忙把人摟到懷中安撫。

謝華瑩臉色蒼白,身體微微顫抖着,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墜落。

沈離雖無情無義,好歹顧念和雪棠的情分,斷不會做出傷害雪棠的事情來,可這龜茲王又是個什麽品性,也不知雪棠落到他手中會落個什麽下場?

許是天性如此,傅修安原還心存愧疚,可當和傅儀撕破臉皮的以後,便一下子就坦然了,人不為已天誅地滅,他又有什麽好汗顏的。

傅修安轉身走出房門,對門外的侍從道:“将屋內那二人看好了,斷不能讓他們踏出房門一步。”

話畢,他又乘馬車抵達王宮,手中握了把柄,便格外有底氣,和雪棠說話時也不似之前那謙和,他大喇喇坐到主位上,開口說道:“父親和夫人已抵達龜茲,公主可要見一見二人大人?”

雪棠原本連看都不想看傅修安一眼,聽到他的話猛然轉過身,直直看着他,急切道:“你要做什麽?”

傅修安勾起唇角笑了笑,志得意滿道:“不過是想讓公主聽話罷了,公主若聽話,二位長輩便能舒舒服服過活,公主若不聽話,二位長輩的日子便不好過了。”

“你……”雪棠從未想過世上會有傅修安這樣無恥的人,她被氣得臉色通紅,恨不得當即便将傅修安手刃了去。

見識了傅修安的為人,雪棠再不敢相信他,她強壓下心中的怒火,提高聲音道:“天曉得你是不是又在诓騙我,我要見一見我母妃和父親,否則我斷不會任你擺布。”

左右已把他們一家三口捏在手掌心,傅修安也不擔心會出現意外,當即便答應了雪棠的要求。

馬車停在院內,雪棠飛一般奔到花廳,只見原本雍容華貴的母妃此時雙目赤紅,也不知哭了多久。

雪棠撲到貴妃懷中,嘤嘤低喃:“母妃,都是女兒不好,是我帶累了你和父親。”

謝華瑩只道她和傅儀看錯了人,否則一家三口也不能落到如今這般境地。

傅修安就站在門口,有些話不能宣之于口,雪棠和謝華瑩只淺顯的說了幾句話,便起身離開。只離開時袖兜裏多了一張小小的紙條。

路上,傅修安和雪棠共坐同一輛馬車,雪棠全程木着一張臉,莫說交談,便連多看傅修安一眼都不肯。

路過鬧市,小販的叫賣聲伴随着炙肉的香氣傳入馬車,雪棠原本十分喜歡吃炙肉,可不知為何,此時一聞到炙肉的味道,便泛起一陣惡心。

她強壓下胃部的不适,掀開車簾向外面瞭望,雪棠嘴饞,傅修安只當她想吃外面小食,也沒當回事兒。

随着馬車的前行,店鋪一點一點消失在視線中,直到那家門廊上雕琢着連枝花的食肆出現在眼前,雪棠才把目光投向傅修安,開口說道:“停車,我要用膳。”

傅修安自不會在這種小事上惹雪棠不快,當即便将馬車叫停,随着雪棠一同進入食肆。

龜茲商貿繁榮,有不少大英商人來此做生意,雪棠用膳的食肆便是大英商人開的,菜單子上有好些菜都是雪棠慣吃的。

她點了幾樣菜肴,慢條斯理用飯,用完飯又到偏間如了一次廁才随着傅修安向王宮折返。

傅修安知道雪棠不想和他多言,但有些話總要敲定了才能讓人安心,他道:“你已見到兩位大人,侍候王上的事可考慮清楚了?”

事到如今哪裏還有選擇的餘地,雖說已把紙條送了出去,可誰又能保證父親的手下能把他們一家三口送出去呢?

雪棠沒法子,只無奈地點了點頭。

得到雪棠的應允,傅修安喜不自勝,當即便奔到主殿向龜茲王邀功,他向龜茲王拱了拱手,含笑說道:“恭喜父王,安寧公主已答應和您喜結連理,好生侍候于您。”

想到雪棠那副花容月貌的模樣,龜茲王不由心生蕩漾,便連瞧傅修安都覺得順眼了很多。

他拿起案幾上的烈酒一飲而盡,轉而對傅修安道:“你明日便到王畿司當值,你是孤的親生兒子,王都的布防交給你才更讓孤放心。”

王畿司掌管王都巡衛營,握着實打實的權利,傅修安甚高興,暗道這步棋是走對了,忙向龜茲王謝恩。

龜茲王一心惦記着雪棠,又哪裏有閑心和傅修安兜搭,擺擺手将人打發下去,拔腿就向偏殿行去。

雪棠剛沐浴完,正坐在梳妝鏡前絞頭發,忽見龜茲王進了門。

她生得好,盛裝打扮時自有一番嬌豔瑰麗的氣象,粉黛未施時也不遑多讓,淡雅清麗猶如出水芙蓉,一下子就抓住了龜茲王的眼球。

所謂鐵血柔情便是這樣,再勇猛的男子瞧見貌美嬌柔的女子,也會不自覺收斂身上的戾氣。

龜茲王坐到矮幾旁,目不轉睛看着雪棠,溫聲道:“你是大英帝姬,身份高貴,按禮說孤應當予于你大妃之位,奈何孤娶妻甚早,只得委屈你屈居于大妃之下。”

“孤不好憑白讓你受委屈,以後定會好好待你,給你無上的寵愛。”

龜茲王灼灼地凝着雪棠,目光甚是熱切,雪棠硬着頭皮坐到他身邊,擡手臻了一杯酒捧到他面前,柔聲道:“王上是萬裏挑一的英雄,我自願意嫁給王上,只要王上能答應我一個要求,我定會一心一意侍候您。”

龜茲王早過了色令智昏的年紀,他雖鐘意雪棠,卻也斷不會為了她做出出格的事情。

左右雪棠已是他的盤中餐,她提的要求若不過分,他倒是樂得送一個順水人情,若是出格了,他也斷不會應允。

龜茲王看着雪棠,問道:“什麽要求?”

雪棠道:“大妃是王上三媒六聘迎進王宮的嫡妻,她膝下的大王子合該是王太子,我沒有旁的要求,只希望大王能早些把大王子立為太子,以穩民心。”

雪棠話音一落,龜茲王便哈哈大笑起來,他活了四十載,自然一眼就能瞧出雪棠的小心思。

雪棠年華正盛,又豈會鐘意一個和她父親年齡相仿的男子,她能答應侍候于他,無非是受了傅修安的脅迫。

她奈何不了他,便只能暗暗拿傅修安出氣。傅修安最看重王位,她便奪掉他看重的東西,讓他痛不欲生。

真真是個眦睚必報的小東西。

傅修安雖有龜茲王一半的血統,但他的長相全然随了麗姬,半分龜茲人的特征都沒有。龜茲王又如何會讓他繼承王位?

雪棠的要求正合了龜茲王的心意,他含笑說道:“你倒是能狠得下心,不過孤甚喜歡,你的要求孤應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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