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春腰 - 第 63 章

第63章

雪棠未曾料到龜茲王會答應的如此痛快, 雖說湧起了一股大仇得報的快感,卻有些震驚,一時怔愣在原地, 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盈盈的桃花眸瞪得圓圓的,粉唇微張,像一朵含苞欲放的桃花, 不經意間便惹得人心猿意馬。

龜茲王的目光粘在雪棠飽滿的櫻唇上,流連良久,而後倏得擡起手臂一把将她摟到懷中。

雪棠大驚失色,低低呼了一聲,忙推搡着龜茲王往外掙紮,卻不料龜茲王的手臂越收越緊,簡直要把她嵌到身體裏去。

雪棠心急如焚, 一顆心砰砰直跳,簡直要從腔子裏躍出來。身處龜茲,現下欺侮她的人是龜茲的王,又哪裏有人能為她做主, 她知道哪怕她叫破喉嚨,也不會有絲毫的用處。

恐懼和無助一點一點蔓延開來, 瑩潤的臉頰血色盡失,雪棠瀕于絕望之際,龜茲王忽得将她松了開來。

他站起身俯視着雪棠,鷹隼般的眸子因着充血變得通紅,聲音也格外嘶啞:“孤知曉大英的規矩, 夫婦需得完成大禮以後才能圓房。”

“你是大英的帝姬, 孤便按大英的規矩行事。望你到時候能擔起如夫人的職責,好生伺候于孤, 莫再像今日這般如喪考妣。”

話畢,再不多言,大步跨出房門。雪棠盯着那緊閉的門扉,眸中滿是惶楚。

如夫人不似大妃,不需要明媒正娶,便是再隆重的過禮,也用不了三兩日,這樣短的時間,父親的舊部又如何能将她搭救出去。

龜茲王比宣平侯還要年長幾歲,若真讓她委身于龜茲王,還不如死了來的痛快。

雪棠越想越覺得難受,她雙手抱膝蜷縮在床尾,直愣愣盯着屋頂發呆。

一夜的時間匆匆而過,卯時三刻便到了上朝的時辰,因着升職,傅修安在大殿中的序位也比以往要靠前很多,甚至可以和大王子比肩,與以往相比真真有天壤之別。

看着身後的二王子,傅修安的脊背挺得愈發筆直,他面含微笑,滿是春風得意之态。

侍從敲響罄鐘,龜茲王踱步而來,衆人先是讨論了一番朝中政務,待要散朝時,龜茲王才宣布封大王子為王太子的政令。

王太子起先已得到消息,他倒是波瀾不驚,傅修安卻驚得瞠目結舌,身體突然僵直,肌肉都僵硬起來,

大王子若成了王太子,那他的籌謀和付出又還有什麽意義呢?

龜茲不過彈丸之地,不似大英那般地大物博,普通王爺的封地又哪裏能及得上富饒的豫南豐厚?

若知道他籌謀這麽久,會竹籃打水一場空,他還不若安安分分待在豫南,擎等着襲爵,又何故冒這樣大的風險,落一個人財兩空的結局。

傅修安越想越氣餒,直到走出大殿尚失魂落魄,整個人都萎靡了下去。

他走的渾渾噩噩,忽覺被人擋住了去路,擡頭去看,面前那人面方臉闊,身材魁梧,不是大王子又是誰?

大王子居高臨下睨着傅修安,眸中滿是得意之色,用龜茲語對傅修安道:“我能早日得封王太子,還要感謝王弟。”

“若不是王弟帶來的大英公主在父王跟前美言,父王又如何能這麽快就做出決定?”

“有王弟這樣的好手足在,吾心甚慰,今夜我便在煜華樓設宴款待王弟,還望王弟準時赴約。”

他這哪裏是來道謝的,分明是赤裸裸的炫耀。只他是什麽意思,無緣無故的,安寧又為何會在龜茲王跟前替大王子美言?

傅修安的心摧枯拉朽成了一片廢墟,只面上強裝鎮定,他竭力勾起一抹笑容,擡起頭迎上大王子的目光:“王兄在開什麽玩笑,安寧公主連王兄的面都沒見過,又何至于為王兄美言。”

大王子淡聲道:“我也不知曉是何緣故,不若今晚王弟帶上公主一同赴約,如此,我們也好問一問究竟。”

大王子的神态甚篤定,傅修安的心抽得愈發緊,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怎麽會做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種蠢事情呢?

定是大王子在诓騙于他。

傅修安不再說話,快步向偏殿奔去。

雪棠剛剛起床,正由宮人侍候着梳頭,忽聽一聲巨響,只見房門被人踹了開來,扭過頭去,便看到傅修安氣勢洶洶闖到她跟前。

傅修安已然忍耐到了極點,他一改往日溫文爾雅的做派,赤紅着眼盯着雪棠,厲聲道:“可是你在王上跟前讒言,這才勾得王上封了大王子為王太子?”

傅修安的形狀幾欲癫狂,雪棠淡淡掃了他一眼,複又把目光投向銅鏡,直把他當成空氣瞧。

她既不言語那便是默認了。

傅修安怒不可遏,一把将梳妝臺上的東西掃落在地,他直直盯着雪棠,開口說道:“你分明知曉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大殿中的那把王椅,又為何要和大王子聯合,讓我所做的努力都付之東流。”

二人離得太近,雪棠不得不理會傅修安,她輕輕哂了一下,擡眸乜着傅修安,輕聲道:“三王子真是貴人多忘事,你難道已經忘了是誰把我帶到王宮,讓我陷入今日這般境地的?”

“我不過是想尋一隅之地安然度日,是你将我騙到王宮,還囚禁我的雙親威脅于我,你對做了這麽些罄竹難書的惡事,我又為何不能以牙還牙?”

傅修安怔怔地盯着雪棠,他心目中的雪棠嬌氣又柔軟,無論如何都和面前這個言語犀利、振振有詞的女子合不起來。

他仿佛不認識雪棠了一般,後退一步,低喃道:“雪棠,我記得你最是善良可人,現下怎麽變得這樣惡毒,我将你送到龜茲王宮,對你益處頗多呀,做大王的側妃,不比做公主更加風光嗎?”

“再說父親大人,我雖将他囚禁起來了,卻也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從未虧待過半分,你又為何非壞掉我的大計,讓我再無翻身之路?”

他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簡直可笑,雪棠覺得傅修安已然瘋癫,再不搭理傅修安,揚聲對外面的侍從道:“你們愣着做什麽,還不趕緊把三王子送出去,我馬上就要成為大王的如夫人,年輕的庶母和兒子共處一室,難道好看相不成?”

門外的侍從都是龜茲王親自撥給雪棠的,一為護佑,二為監視,皆聽得懂漢話,聞言忙跨到屋內,指着房門向傅修安做了個“請”的手勢。

傅修安再癫狂,也不敢在龜茲王的眼皮子底下撒野,他複又瞪了雪棠一眼,這才不情不願走出內室。

傅修安在王宮處處碰壁,憋了一肚子火,狼狽的猶如喪家之犬。

他折回王府,一進大門就命人去提宣平侯夫婦,現如今雪棠成了龜茲王心尖上的人,他不敢拿雪棠如何,但宣平侯夫婦他卻敢奈何得了。

他坐在花廳,擎等着折辱宣平侯,豈料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人,過了一刻鐘前去拿人的侍從才匆匆折返回來。

侍從跪到地上急語:“王爺,奴一進門便見送飯的廚娘暈倒在地,那宣平侯夫婦竟不知所蹤了。”

什麽?傅修安瞪大眼睛,兀地站起身來,大步向關押宣平侯的房間走去。他命人将那房間翻了個底朝天,卻連宣平侯的影子都沒尋到。

如今真真是掉到泥淖裏,徒沾了一身泥腥,卻什麽都未得到。傅修安直直立在原地,苦笑出聲,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這邊,雪棠居住的屋舍張燈結彩,一片輝煌。宮人将小兒手臂般粗細的紅色蠟燭擺放到案幾以後便魚貫退出了房門。

不過須臾,房門再次被人推開,雪棠只當來人是宮女,也不當回事,只透過窗棂,望着窗外的胡楊發呆。

龜茲的氣溫比大英要低一些,雖只是初秋,胡楊的葉子卻已然盡數金黃,美倒是極美的,只鼎盛的繁華過後走勢便越來越低迷,到了冬日,就只餘下單調的枝幹。

“一棵胡楊樹倒值得你如此入神。”雪棠尚在傷懷,龜茲王的聲音忽在耳邊響起。

雪棠募得把目光收回來,轉而投向龜茲王,訝聲道:“王上怎得過來了?”

龜茲王将雪棠的抗拒和疏遠之态瞧在眼中,只佯裝不知。低聲道:“明日便是我們的好日子,孤來瞧一瞧這裏準備的如何了?”

話畢,目光在室內巡視一遍,問道:“你可有不如意的地方,若覺得哪裏不稱意便指出來,孤再叫人整改。”

雪棠只道沒有:“叫王上費心了,這裏的一切我都十分滿意。”

她依舊是那副恭順有禮卻又冷淡疏離的模樣,龜茲王不是有情飲水飽的年輕人,他要的是雪棠嬌嫩年輕的身子和獨一無二的價值,至于她的心在哪裏他并不在意。

雪棠對龜茲王一點好感都沒有,半點都不想應付他,只盼着他能早些離開,豈料龜茲王竟讓宮人上了駱駝奶茶和點心,大喇喇坐到案幾前,大有和她促膝長談的意思。

雪棠硬着頭皮坐到龜茲王對面,剛要找理由将人打發出去,忽聽房門被人敲響,一名侍從推門而入,低聲對龜茲王說了一句什麽。

龜茲王大吃一驚,竟連告別都來不及,大步跨出房門。

雪棠對龜茲王失态的原因毫無興趣,她怏怏倚靠到床榻上,擎等着宣平侯和貴妃的消息。

一直等到夜暮四合,都未有人與她聯絡,她坐立不安起來,左右不能安心,索性便到外面透氣。

沿着甬路往前走,忽聽到兩個灑掃宮人在絮絮低語。龜茲語和大英相連,兩國的語言甚相近。又因着雪棠在龜茲住了大半個月,倒是能大致聽懂一些簡單的話語。

那兩個宮人絮絮叨叨一通,所說的內容無非一點,那就是今日有好幾撥人意圖蒙混進宮,皆被守門侍衛查了出來。

聽到宮人的話,雪棠手腳冰涼,臉上也血色盡失。

眼見着便到了她和龜茲王過禮的日子,父親和母妃定是焦急不已,這才冒險派人進宮救她。

可惜,他們初來龜茲,人生地不熟,又哪裏那麽容易能将她搭救出去。

雪棠不再抱有希望,只擔憂父親和母妃的安危,也不知他們怎麽樣了,是全身而退,還是被她連累?

雪棠的心直沉到谷底,她失魂落魄折回寝屋,打開妝匮盒子,将裏面最最尖利的簪子拿出來,掩到枕頭下面。

剛把簪子掩好,便聽到宮人向龜茲王請安的聲音,不過須臾,龜茲王便推門而入。

他進她的寝屋,從未敲過門。

龜茲王紅光滿面,神色比上半晌更加愉悅。

他看着雪棠,問道:“今日龜茲可是來了一位貴客,你猜是誰來了?”

也不待雪棠答話,龜茲王便接着道:“安寧,你果然是大英國君最疼愛的妹妹,聽聞你要給孤為妃,大英國君竟親自來龜茲道賀。”

什麽?雪棠倒抽一口涼氣,只覺得血液都凝滞了,她伸手在胸口撫了撫,難以置信地凝着龜茲王,啞聲道:“王上在開什麽玩笑,皇兄乃大英的主君,怎會千裏迢迢到龜茲來?”

看着雪棠這副又驚又懼的模樣,龜茲王愈加覺得有趣,将她握在手中這步棋真真是走對了。

沈離不過聽聞雪棠身在龜茲,便不顧安危巴巴趕了過來,就憑他對雪棠的這份珍視,以後也定會予取予求。

龜茲王不過和沈離交談了半個時辰,沈離就放出話來道要和雪棠相見,論一論給她的嫁妝。

大英尚厚嫁,文宗皇帝的嫡長公主到蒙古和親時,不僅帶去了數不盡的金銀珠寶,甚至還帶了上千個能人巧匠,将先進的播種、手作技術帶到蒙古。于蒙古而言,裨益頗多。

大英物産豐富,雪棠又是沈離心尖上的人兒,不消旁的,只那嫁妝恐怕便能帶給龜茲數不盡的好處。

龜茲王含笑對雪棠道:“你皇兄尚在正殿等着與你相見,你快些收拾一下随孤到正殿裏去。”

巨大的驚懼沖擊着雪棠,她怔愣在原地,甚至連借口都不知道尋,直連連搖頭,甚至還自覺後退了幾步。

龜茲王只當沒瞧見她的異常,朗聲對一旁的侍從道:“公主和大英國君兄妹情深,現下怕是高興壞了,快些擡一架轎攆過來,将公主擡至正殿。”

轎攆在大殿門前停下,雪棠的腳像是在地上紮了根,半步都不肯挪。

龜茲王低聲道:“公主,已然到了門前,你何不快些到屋內去?即便你不進去,國君也會迎出來。”

是呀,現如今沈離已然到了龜茲她又如何還躲得過去,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倒不如到他面前去。

雪棠深吸一口氣,随着龜茲王踏進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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