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春腰 - 第 64 章
第64章
大殿恢弘壯麗、疊翠鎏金。在連枝燈的映照下, 牆面上的琉璃流光溢彩、絢麗奪目。
透過琉璃燈折射出來的光暈,雪棠瞧見了靜坐在太師椅上的沈離。
多日未見,他似乎消瘦了很多, 臉部輪廓愈發分明,臉色也比以前要蒼白一些,只那雙墨黑的眸子依舊深沉端靜, 讓人瞧不出半分端倪。
仿若一池深不見底的幽潭,表面風平浪靜,可誰又曉得潭底是什麽景象呢?
沈離越是不動聲色,雪棠越是害怕,沈離活了二十多載,從來都是他是運籌帷幄,将旁人擺弄的團團轉, 除卻她,再沒人敢蒙騙于他。
她不僅将他騙到了小泉山,甚至還給他下藥,和傅修安一起奔逃, 按他心狠手辣的程度,又豈會輕饒于他。
雪棠骨子裏最是驕矜, 哪怕心裏驚恐不安,因着龜茲王在場,面上依舊鎮定自若。她強壓下心底裏的恐懼,俯身向沈離行了禮,溫聲道:“皇兄萬安!”
沈離凝着雪棠, 薄薄的嘴唇勾起一抹溫和的笑, 他伸出手臂握住雪棠的柔荑,輕輕一拖便将人扶了起來。
沈離含笑說道:“不過月餘未見, 皇妹怎麽生分了呢?”
他的聲音猶如三月的春風,柔軟又和煦,卻讓雪棠遍體生寒。
沒有人比雪棠更了解沈離,她知道他這決對是暴風雨來臨前短暫的平靜。
她不自覺瑟縮了一下,原想離他遠一些,不料他的手緊緊握着她的柔荑,不容她後退一步。
雪棠想要掙脫,卻又唯恐被龜茲王瞧出端倪,只僵硬着身子任由他肆意妄為。
龜茲王似乎沒有瞧見他們緊握在一起的雙手,爽朗地笑了笑,十分妥帖的說道:“你們兄妹多日未見,定有很多貼心話要講,孤便不在這兒讨人嫌了。”
話畢拱手向沈離作了個揖,便提步走出大殿。
“王上!”雪棠喚了一聲,龜茲王雖令人厭惡,但因着巨大的恐懼,她寧願面對龜茲王,也不願面對喜怒不形于色的沈離。
雪棠的聲音并不小,龜茲王卻仿若沒聽到,不過須臾就出了大殿。
如此,偌大一個宮殿,便只餘下他們兄妹二人。
雪棠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褪下去,她甚至都不敢再去瞧沈離,緊急慌張便垂下了眸子。
這時,握着她柔荑的大掌松了開來,雪棠下意識将柔荑背到身後輕輕舒了一口氣,氣還未喘勻,便覺腰間一緊,身子被提了起來。
沈離竟箍着她的纖腰将她抱到了膝頭。
“你要做什麽?”雪棠低呼一聲,不自覺便掙紮起來。
豈料她越掙紮沈離箍得越緊,前胸緊緊貼着她的後背,簡直要把她揉到體內一般。
雪棠再不敢動,只僵着脊背坐在沈離身前。
這時沈離緩緩低下頭,伏到雪棠耳邊低語:“都怪我來晚了,直到今日才能親自向你道一句恭喜!”
溫熱的氣息噴灑到雪棠的耳蝸,酥酥麻麻,擾得她心煩意亂。她不知道沈離到底意欲何為,只緊閉牙關一言不發。
這時只聽沈離接着道:“我自認為正當盛年,與妹妹是相配的。可妹妹竟狠心抛棄我,來投奔年近半百的龜茲王。”
沈離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距雪棠也越來越近,嘴唇翕動間甚至會舔舐到雪棠的耳垂上:“還要勞煩妹妹告訴我,龜茲王到底有什麽長處,竟能引得你千裏迢迢奔赴到龜茲來。”
她來龜茲不過是想離他遠一些,若不是傅修安從中作梗,又豈會進宮任龜茲王魚肉。
想到近日來所受的委屈,雪棠當即就紅了眼圈,她分明知道沈離不會像以前那樣待她,卻還是下意識想把自己的遭遇告訴沈離。
從小到大,他總是站在她這邊的。只要她受丁點委屈,他都會為她做主。
可他殺了父皇,她又給他下藥離他而去,他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親密無間。她沉吟片刻,終是沒有将內心的苦水傾倒出來。甚至故意口出惡言,只為拉開二人的距離。
“龜茲王自然是有長處的,只不過他的長處不好為外人道而已。”
她只想将他惹怒,豈料他壓根不往心裏去,話題一轉,開口問道:“嫁人是大事,嫁妝更是新婦的立身之本。妹妹想要什麽陪嫁,便是傾整個大英之力,我也要滿足妹妹。”
她知道他目的不純,定不會像表面這樣和善。可她的心還是在他的溫言軟語中一點一點和軟下去。
她再不能讓自己沉溺在他營造出來的假象中。
雪棠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道:“我最想要的陪嫁便是和與皇兄永不相見。”
她只想激怒沈離,沈離卻毫不所動,只勾起唇角笑了笑,溫聲道:“這份陪嫁太昂貴,我真真是陪不起。不過……”
他頓了頓,接着道:“到了明日,我定會給妹妹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
事情發展到現下這個地步,又哪裏還會有驚喜可言。雪棠對沈離的話充耳不聞,只緘口不言。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約莫又過了兩刻鐘,沈離才掐住雪棠的纖腰,把她從他的膝頭抱下去,牽着她的手将她送到大殿門口。
果不其然,雪棠一離開,龜茲王便由侍從引着折回了大殿。
大英不僅幅員遼闊,造紙、冶鐵、築建等工藝更是遙遙領先。龜茲王大費周章将雪棠囚在王宮,除卻迷戀雪棠的容貌外,所求的也無非是大英先進的工藝水平。
沈離也不繞彎子,當即便把嫁妝單子遞到龜茲王手中,含笑說道:“安寧是朕最疼愛的妹妹,朕畢生之所求也不過是想讓她安寧和樂。”
“她既要和王上結為連理,後半生的榮辱便都系在了王上身上。這嫁妝是朕的心意,若有什麽缺的少的,王上只管言語。朕只望王上能好好待安寧,護她安然無虞。”
龜茲王面上不顯,心裏卻得意非常。沈離對雪棠可真真是疼愛到了骨子裏,為了她的将來,竟願意自曝軟肋。
看沈離這架勢,為了雪棠能平安和樂,以後定會任他予取予求。
龜茲王有些得意忘形,竟當着沈離的面翻閱起嫁妝單子來。
那單子又厚又大,他足足翻了一個時辰才停将下來。看完以後将目光投向沈離,厚顏無恥道:“陛下待安寧真真是關懷備至,這嫁妝實在齊全的很。
不過嫁人是一輩子的事,龜茲距大英千裏之遙,從此以後,安寧恐怕甚少再有機會回到大英去。
為了消解她的思鄉之情,孤欲給她建一座宮殿,那宮殿需得與她在大英時居住的寝宮一模一樣,方才有效。
龜茲的工匠愚笨,定造不出那樣華美的宮殿,還望陛下能增派一千名工匠,來協助孤建造宮殿。”
話說的委婉,用意卻恬不知恥。不過是瞧着沈離看重雪棠,想要敲一筆竹杠而已。
沈離只當沒瞧出他的用意,當即便應允了。含笑說道:“王上如此愛重安寧,朕甚是欣慰!”
當即便寫了一封增派工匠的手書,命侍從往大英運送。
二人虛與委蛇一番,瞧起來倒是一副賓客盡歡的景象。
夜色深深,龜茲王将嫁妝單子收攏起來,對沈離道:“陛下和公主兄妹情深,定還有許多話要談,不若陛下就安置在公主的寝宮,如此也便宜一些。”
話畢又将女官召到屋內,揚聲吩咐:“陛下喜靜,你快些将安寧公主殿內的宮人都遣到別處去,沒得打擾陛下安眠。”
放眼整個天下也沒有成年的兄長和幼妹共處一殿就寝的道理,所幸女官見多識廣,只怔愣了片刻便領命而去。
這邊,龜茲王叫來禦攆,命人把沈離送至雪棠的宮殿後,才回自己的宮殿就寝。
傅修安掌管王畿司,司王都布防之職,消息比旁人要靈通很多。沈離一進王宮他便得到了消息。
哪怕身處龜茲,自聽到沈離進宮的消息後傅修安便惶惶不安起來,龜茲王沒見識過沈離的手段,他卻是明了的。
他自覺沈離到龜茲不會單單是為了給雪棠慶賀,但沈離具體想做什麽,他又推測不出來。只如坐針氈、憂心忡忡。
左右已睡不安穩,傅修安索性穿衣起身,打馬進了王宮。他也不到旁的宮殿,就不遠不近守在雪棠的宮殿附近。
無論沈離有多狠厲,總歸舍不得傷害雪棠分毫。沈離若真的有異動,他就先下手為強,将雪棠抓為人質。
有雪棠在,沈離定不敢輕舉妄動。
傅修安蟄伏在夜色中,遠遠的便見一行人簇擁着禦攆而來,待人走得近一些了,才發現那禦攆的人不是龜茲王而是沈離。
父王怎麽把沈離打發到了雪棠的宮殿。
他驚訝的瞪大眼睛,眼睜睜看着沈離進了雪棠的內室。他像是被侵占了領地的兇獸一般,倏得抽出了腰間長刀。
可他又能做什麽呢?便是身處龜茲,他也不能對沈離做什麽。
他像是洩了氣一般,又将長刀插進刀鞘,頹然地跌坐到身後的交椅上。
雪棠愛潔,尚在浴桶內沐浴,忽聽到房門被人打開,她只當是宮人來送泡水的花瓣,也沒當回事,只閉着眼睛假寐。
腳步離她越來越近,忽有一雙手攀上她的肩頭,倒是有不少貴女喜歡沐浴的時候喚宮人按摩,雪棠卻沒有這個愛好,她揮揮手,低聲吩咐:“你且下去,我這兒不用伺候。”
豈料那宮人對她的話充耳不聞,不僅沒有停手,甚至還沿着她的手臂滑下去,掐住她的纖腰,倏得便将她從浴桶中提了出來。
雪棠瞪大眼睛,來人哪裏是宮人,分明就是沈離。
沈離笑吟吟看着她,輕輕把她放到一側的繡榻上,握住她的柔荑,強硬地把她的柔荑按到可大可小處,低聲喃喃:“你道龜茲王的長處不好為外人道,我的這處真得及不上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