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神壇 - 第 9 章
第9章
◎男人在遭雷劈這件事上已經這麽卷了嗎◎
一早。
撥雲見月?
遲問睡眼惺忪地望了望窗外,三辰殿建于山巅,神子寝殿則幹脆飄在半空,走廊之外是萬丈深淵。
一早怎麽見月她不懂,但反正撥雲是不可能了,這天空萬裏無雲,是大晴天。
“啊~”打了個呵欠,遲問重新撲回床中,倒趴着想再睡一會。
一個身影晃入屋內。
“早啊,小新娘。”路箋徑直去了衣櫃。
“早啊,大舊兒。”遲問轉過側貼着枕頭的臉。
路箋背向着她,剛洗過澡,就穿了條單褲,赤着上身在衣櫃前擦頭發。
濕發上的水珠斷斷續續地往下掉,有些直接拍在地面,有些則滑到了他的背上。
這背可真漂亮。
剛沐過熱汽的皮膚,若隐若現的妖紋,絕佳的肩腰比例,他身上的每一處都仿佛貼着遲問的審美精準建好了模。
萬惡的享樂主義急速蠶食了她的進取心,若是每天都有這光景的話,啓境足樂哉,天境何所謂。
境靈:【主人,你好歹再堅持幾天啊。】
遲問:【你不懂,一分鐘已經很厲害了。】
這般完全投中所好的存在,誰不想把他撿回家據為己有。
神子,俺理解你!
她盤起腿來坐好,于腦內跟境靈交流:【你現在倒敢在路箋跟前出現了?】
【是啊,我怎麽敢啊,真~刺~激。】境靈賤兮兮地發出顫音,【他今天實在虛弱,我真忍不住要得寸進尺一番。】
遲問抱緊手中薰了香的被子,【請別死我面前,拜托了。】
她拿境靈尚有一用,可不能由着它先把自己作死。
路箋的頭發擦得半幹,聽見身後的動靜便側了側臉,莫名其妙問了句,“你待會還能再睡一覺嗎?”
遲問:“待多大一會?”
“喜宴過後。”他走過來直接坐到了床沿。
長發把背上的妖紋蓋得嚴嚴實實,就連腰身也被擋了個徹底。
“行吧。”遲問糊弄着應下,昨日路箋也讓她沒事就去睡覺,但她練了一下午的風術,這家夥壓根就沒出現過。
路箋滿意地站起身,拎起一件裏衣穿上。
本着非禮勿視的守禮需要,遲問往床的另一端蹭了幾寸,卻被他一把薅了回去。
“綁一下。”路箋丢了幾根彩色絲帶給她。
“綁…哪裏?”遲問疑惑地盯着自己被對方握住的腳踝,“我沒有這個愛好,你若是有,我給你綁。”
“就是給我綁,你那點頭發哪裏用這麽多……”路箋松手,低頭系着裏衣的帶子。
他約莫是擡眼看了遲問,話音一頓,驚奇:“你頭發呢?”
遲問被他問得一愣。
然後才反應過來,指了指對面的梳妝臺,“那裏。”
她本人的頭發只到鎖骨,馬尾就是個假發夾子罷了,和眼鏡一樣是夜裏出來混的僞裝。
畢竟夜路走得多,難免收到眼熟的屍,被認出來了會不好意思收費的。
路箋顯然無法理解可拆卸馬尾的存在,只見他捧出一本手掌大的冊子,翻了幾頁,又看了遲問一眼,十分鄭重地湊了過來,棒讀:“沒什麽的,你變強了。”
遲問:……?
路箋:人類好弱,才入門了一個風術居然掉了這麽多頭發!
遲問又往後縮,适當表達了一點矜持,“你且把衣服穿好了再管我。”
就他前探的這麽一個小動作,那肩頸線條連着若隐若現的鎖骨往她眼裏一送……
“無需見外,你也快把衣服換上。”路箋指了指桌上疊着的華服。
“還是稍稍見點外吧。”遲問倚着被子不願動彈,這離婚都要冷靜期,複婚怎麽就不需要打地基了。
“那你給我綁了頭發,我就出去。”路箋一如昨日,很好說服。
他正為一身繁複交疊的深色搭上一條寬且更加紛亂的亮靛色腰帶,完美诠釋了什麽叫:所有的添在他身上都只是填而已。
好優異的骨架,消化這一套怪出界限的衣服,居然不用靠臉。
遲問索性給他綁了一頭五彩斑斓的長辮。
路箋由着她折騰,似乎這事他已習以為常,神子以前說不定也是這般将他當個芭比娃娃養着的。
“我去山門等你。”他換上一雙拖鞋一樣的怪履。
像個薩滿一樣。
遲問終于找到契合的形容,只是薩滿應戴神面,這家夥臉上的卻絕對是個鬼面。
是以人家驅鬼,他嘛,應是要驅神。
遲問很快換好衣服,趕到山門。
本以為一大早路箋是要帶她去哪玩,沒準還能再撿個碎片,結果路過主殿時那喜宴居然已經擺上了。
而山門這一塊空地,同樣也坐了許多神使,大家神态拘謹,并沒有主殿裏的那些放松。
付風遠正跟路箋說着什麽,小仙獸點點頭回了一句,“這樣就行了,在門口好,好打掃。”
他說完轉向遲問,“你要一塊兒熱鬧嗎?”
“我暫時還想當個活物。”遲問堅持之前的判斷:不管路箋搞什麽事,她現在這水平都少摻和。
“好。”路箋踏上幾步臺階,俯身在地上一按。
青磚應聲裂開,碎成了一個兩米見方的法陣,初成時隐約得見是個罩子,須臾卻是什麽也沒有了。
遲問被安排待在裏面,路箋繞着看了一圈,像是在欣賞新買的手辦。
“來了。”他最後在石階上坐下,就擋在遲問正前。
山下很快上來兩人,都是村民打扮,男的十分高大,頭發似乎多年未曾打理,鋼挺得像把中年男人用了數年還不舍得扔的牙刷。
他身側跟了個四五歲的小女孩。
神使們本來就頗安靜,這兩人一來,更是連呼吸都不敢出聲。
高大村夫邊走邊抱怨,“大姐,你這音術也不過如此嘛,看看這群神使,一個個讓回來就馬上回來了,不說跑吧,就是連推拖半日都不敢。”
奶呼呼的小女孩臉都不擡,只笑,“這才是音術之精妙。”
斷音之所以高級,在于他們的性格愛憎都能如常維持,連最親近之人都難以察覺。
只是多了個無法違背的主人,罷了。
“撥一弦,毀一曲,誰像你似的,一道雷劈下直接把人轟傻了,變化那麽大,哪有什麽意思。”
“有意思?”男人不屑,“你有意思,藏這麽多小玩意在三辰殿裏,還想着演一出窩裏反呢。”
“确實可惜,本想着把那東西查明白了再順便料理這東西的。”小女孩擡起眼看向路箋,“枉費我第一次在人間生靈上費這麽多心思,你也是有些能耐了,竟能察覺。”
何止啊,路箋哪裏是察覺了,路箋是早就知道,然後給忘了。
遲問抱着盤花生酥在法陣裏看戲,聽這話說來,那小奶娃應該就是神控斷音的主人,也就是路箋想招惹的神子本神。
亦是遲問異父異母的親姐姐。
音乃八靈之首,這神子應該也是九子中最大的那位,囚牛。
大神子囚牛還在用小奶音說着漫不經心的話,“把擁有智識的生靈像樂器一樣撥弄,讓他們發出令我滿意的聲響,這多美妙。”
好變态啊,本以為鸱吻把路箋囚在天境搞養成已經很變态了,原來其他神子也是這個風格的呀。
果然是一條生産線裏出來的呢。
囚牛似乎困極:“唉~我還特意為這些個斷音譜了段新曲,如今只是給你等武夫作伴奏,委實虧了,虧了,我得再改得悲壯些。”
她這般說着,雙手在身前一撫,憑空幻了一張琴出來。
肉乎乎的小手随意一撥,琴音裏跳出了數個透着白光的花瓣,舞到空中又組成了一對對的鳥翅,随律動轉圈、綻開,最後凋零。
更多的弦音如是落下,與此同步地,喜宴上端坐着的神使們站了起來。
路箋實在是好耐性,待到此時也才伸了個懶腰,粗略掃了一眼,竟還舍不得起身,大有等斷音們完全準備就緒後再開打的意思。
小奶娃身側的男人可沒這好脾氣,他直接引了一道怒雷劈下。
數名神使亦同時出手,配合着那道天雷織起電網,向路箋這方收攏而來。
遲問精神振奮,覺着仿佛是被贈了張貴賓席觀影票,在近距離欣賞自己的寵物毆打自己的信徒和家人。
這潦草的喜宴一瞬間就變得熱鬧了,原先潛伏在殿中的斷音神使約莫有兩三百個,就路箋那個境靈都敢造次的狀态,也不知道到底行不行。
喲,可太行了。
那三辰殿的神使顯然早有準備,很快在山門擺起了法陣,連遲問一個外行都能看出危險,路箋卻偏躍入正中,單撿着攻勢最猛的幾人應戰,全然不管操控斷音的囚牛和陣眼處注靈的核心神使。
這小仙獸手裏沒有任何武器,面對各式攻擊卻都游刃有餘,但好似确實有些虛虧,制敵并不能一擊就斷了對方生機。
起碼得兩擊。
很快,山前漫起一圍新鮮出爐的陰氣,遲問閑着也是閑着,幹脆探出腦袋,準備順手超度點亡魂。
“九砸!”
村夫打扮的高個男人突然朝她喊了一聲,調子發顫。
遲問往外又探出一些,驚覺:那男人莫非不是囚牛手下,竟也是她親哥不成?
霹雷的,是老二睚眦啊……
睚眦沖她大喊:“你!當初護此物下界,在天境鬧了整整十日,犯下弑神屠仙之大錯,損盡吾等元氣及顏面!天帝毀你神體,斥你重修,已是仁慈,你竟又跟此物厮混?當真不可理喻!”
二神子氣急了,又是一道驚雷直下。
一抹缭亂的混色在遲問眼前晃過,随後定住了身形,路箋擡起手來,朝那道耀極的雷閃一抓。
撲哧,雷光居然熄了。
遲問的科學認識根本不允許她的大腦處理如此畫面,本以為電視劇裏男主幫女主頂雷劫什麽的已經很懸浮了,誰知這還有直接徒手掐滅的?
男人在遭雷劈這件事上已經這麽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