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神壇 - 第 41 章
第41章
◎喜上眉燒◎
“可以啊, 這怎麽不可以,這太可以了!”
遲問連連點頭,高舉手臂, 送別路箋。
小仙獸居然說, 他想出去獨自逛逛, 便問這趟霧谷之行, 遲問可不可以自己去。
那當然可以了,路箋難得有想做的事情,她自然願意支持。
斷燎在一旁抱臂感嘆,“孩子終于大了!”
他先前一直覺得路箋血脈極異, 青春期遲到,發育歪了, 故而如今路箋終于表現出了一些懵懂與好奇, 關注起了一些人事物,斷燎極為欣慰。
“師公與他說什麽了, 這麽有用?”遲問好奇。
“我跟他說,以往或許是年歲沒夠, 覺悟不到, 所以才覺得萬事萬物索然無味。”
畢竟他倆一塊兒在同皁山那樣的魚龍混雜之地長大,路箋其實什麽都懂,什麽都見識過了, 卻愣是沒混出幾樣“陋習”來, 也不知是好是壞。
對此, 斷燎其實是有點情緒的。
自己跟同皁山灌溉他百年, 這家夥都毫無長進, 偏遲問與他去了兩日, 他就開花了?
氣煞燎也。
斷燎現在看遲問, 就跟老丈人看女婿一樣,怎麽瞧都不太順眼。
“現在路箋既然開竅了,懂得欣賞玩意了,便該趁着心境改變,出去逛逛,再一次品品世間萬物。”
就像是從不曾對貓感興趣的人,因為偶然接觸了貓,發現了貓的可愛,所以往後再看見別的貓,也會覺得吸引。
“師公把我比小貓嗎?”遲問只笑,“謝謝啊。”
斷燎也跟着笑,“小徒孫不會嫌我多管閑事吧?”
“哪裏,師公與路箋一同長大,關心他自是比我要多,您費心了。”遲問客套,又随口一探,“可知他要去哪裏逛逛?”
斷燎搖頭,但其實他知道的,路箋也要去霧谷。
只不過遲問是乘風陣直去,而路箋是一路從三辰逛去。
這路線是斷燎給路箋選的,但斷燎不打算告訴遲問,路箋最終會在霧谷出現。
他壞心眼地想瞧瞧,幾日後能有什麽好玩的戲碼上演。
遲問收拾一番,乘了公陣,剛入夜便到了霧谷。
霧谷地如其名,煙霧缭繞,如夢如幻,卻不影響能見度,是很有氛圍感的加分項。
那霧輕且薄,位置高,無味無毒,有陽光的時候七彩斑斓,沒陽光的時候,則像一層棉雲鋪在頭頂,是很新奇的體驗。
遲問了解過當地的風俗,方才也得斷燎指點,知曉時下霧谷小年輕們流行以臉簾遮擋顏面,便一到站就去逛了街,換了身打扮。
此處因有氛圍之城的美稱,為了應景,着裝亦講究神秘感,遲問現在也剛好有些名氣了,适當掩掩,更易行事。
她照着鏡子,随手在頭上綁了幾個小辮,想起斷燎下午說過的話。
他說:其實我知道這種事不該我來管,路箋的心意也不該是我來确認。
更甚者,路箋愛如何便如何,他都那麽大的鬼了,誰要管他是不是真心實意想要一個人,左右他一時興起也好,一往情深也罷,代價他都承得起。
倒是遲問,不一定受得住。
“呵。”遲問對着鏡子笑了笑,喵喵的,真把她當小貓了不成。
她承認自己跟路箋一樣,才幾日相處,便覺得對方甚是合心,但又如何呢,心定之人,不怕心上有人。
她可不走冷心冷肺的路線,她覺着可愛的,她全都要。
遲問照着之前查好的路線,直接去了霧谷最熱鬧的地方。
霧谷夜舞臺。
啓境不同于承,不發展科技,走的是玄術路線,他們的娛樂方式雖然跟承差不了多少,但比較喜歡實時表演。
沒有電影電視,他們只看舞臺劇目,啓境人欣賞美,但閱後即罷,懶得收錄。
臺上剛好一曲終了,幾位表演者朝觀衆揮揮手,謝了幕。
“玄玉快上場了。”誰招呼了一聲。
臺前聚着不少的人,秩序實屬一般,遲問來的不是時候,只能站在最末踮腳。
“她真的演完這場就告別舞臺了?”站在遲問前方的少年問。
“真的,我表姐說玄玉昨日領着少城主逛了三條街,全霧谷的人都知道他們好事将近。”另一個少年答。
“哎呀,是真怕了吧,玄玉姐姐長得那麽好看,出了這樣的怪事,肯定很怕,還是趕緊退了嫁人,相夫教子的好。”
“男人是不能獨立行走嗎,為什麽要女人來教來相?”站在遲問身側的女孩不滿。
男孩子們不敢反駁,只是伸着脖子看向舞臺,“來了來了,真美呀。”
“我一直覺得玄玉比瑄玉美。”
“少城主退了親也要娶的,自然是更美。”
“少拉踩,別比較!”
遲問一邊欣賞舞臺,一邊聽年輕人們議論。
臺上的女子不負盛譽,确實很美,舞姿輕盈,歌聲清雅,媚得恰到好處,身段還絕,簡直挑不出任何毛病。
也不知少城主是哪位,竟是這般好福氣,能娶她這樣的美人兒。
“啊——”
才剛感嘆美人絕豔,臺上的玄玉便一腳踩滑,驚得一聲尖叫。
不知什麽時候,舞臺兩端的幕布竟生出了無數灰綠色的藤蔓,正拖着厚重的布簾往中間合攏,強行在替表演謝幕。
與此同時,更多的綠藤自地上纏向臺中的玄玉。
眼看着幕布就要合攏,遲問避開失控的人潮,直接跳上了舞臺。
跟她一塊兒躍上來的,還有一名衣着華貴的男子。
他顯然比遲問着急得多,開口就喊,“莫要傷人!”
藤蔓自是不聽,已經卷住其中一位伴舞,舉起後重重摔下。
表演者約莫全是人類,反擊能力有限,僅有一名女子以火術成功逼退了襲向自己的藤蔓。
但她亦束手束腳,畢竟整個舞臺已經被蔓枝填了大半,若是燒起火來,不利的反而是需要呼吸的他們。
而就在這時,混亂的舞臺上卻奏響了喜慶的配樂。
幾名演奏的樂手戰戰兢兢地撥弄着自己手裏的樂器,顯然是受人脅迫。
誰?一個綠意黯然的家夥從樂手的後方走了出來,大喝一聲,“奪妻之恨,不共戴天!”
言罷,他便朝着與遲問同躍上臺的那名貴氣公子擡起了灰綠色的手臂。
那綠人約莫是只樹妖,只見他化掌為藤,蔓條上還有根根尖刺,所過之處一片狼藉。
貴公子似乎不善武鬥,也不通術法,但很勇敢,只身擋在了玄玉跟前。
“老夫跟你拼了!”那樹妖聲嘶,刺藤疾襲而去,又兇又狠。
遲問一時搞不清楚狀況,只知道這臺上本來的舞美裝飾所剩不多,卻反而燃起了幾根紅燭,還鋪上了紅色的緞子,似乎是要就地拜堂。
新娘子自然是臺中央的玄玉,她吓得不輕,軟倒在地上,還被藤蔓蓋了一段紅綢在身,嬌豔又易碎的模樣,我見猶憐。
周身皆綠的樹妖兄弟已經卷起那貴氣公子,高高懸于舞臺頂端,似乎想讓他見證自己與玄玉的好事。
美人啼哭,樹妖轉身欲來對付臺上僅剩的遲問,“你又是何人!”
“我來給你道喜,你怎如此無禮。”遲問慢條斯理地應了一句,手上的動作卻又快又準,直接掐斷了襲來的藤條,反手一推将之戳進了樹妖的眼窩。
樹妖男嘶叫着往後猛退,遲問信步追上,徑直把對方釘在閉合的幕布上,“來,說謝謝。”
她笑着又把人家的藤臂往裏鑽了幾寸,還興起捏了支花燭,給綠植點上了火,“新婚快樂啊,恭喜,恭喜。”
喜上眉燒。
樹妖很快就被制服,是只遲問半點非人的挂也不必開,單用武力便能拿下的普通妖怪。
“妖怪?誰是妖怪!”他卻不依了,“我是樹精,樹精不是妖怪!”
那樹妖——樹精被遲問毀了半個身子,卻好似不覺得很疼,只是用藤蔓稍微修補保持輪廓,便急着理論了。
霧谷的妖人共務所反應速度不是很快,反而是觀衆們很是熱心,已經自發在轉移傷員。
貴公子受了點輕傷,正在安慰玄玉。
樹精被遲問用紅綢捆起,也不掙紮,只據理力争,“妖是妖,精是精,妖皆是執念過強的生靈,反常即有妖,這話不是你們人自己總結的嗎?”
“精不一樣,這個詞什麽意思,你們人類不也同樣總結過?精華,精致,精益求精!是品質到了極致才能生出的變化,精是褒義的!”
“那也是一種反常。”遲問回應,暗覺此樹精有些怪。
他此刻的表現與剛才要攻擊臺上衆人時的表現有些割裂,他暴起和安定的轉換太……生硬了。
“才不是呢,總之我們精不屑于與妖并論,你們也莫要再搞錯了。”樹精強調。
“可是,妖精妖精,它是一個詞嘛,妖還在前呢。”遲問有意試探,便偏駁他。
“那是人類不識好歹,妖是害人的,精是助人的,你們非要混為一談,害得好多精的日子也不好過,哼。”
“可如今在害人的不是你嗎?”遲問道出疑點,“生執強求的,也是你啊。”
“對啊,為什麽,為什麽我會……啊是,玄玉,我的玄玉就要——”
樹精的話還沒說完,那撮在他眼窩裏的藤枝殘碎又再一次燃起,這回半點扭轉的餘地也沒有,才眨眼一瞬,那綠樹精連聲慘叫都喊不齊全,便成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