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神壇 - 第 40 章
第40章
◎男人身上不可以很香嗎?◎
三辰殿, 神子寝宮。
路箋睜開雙眸。
鞏膜的黑色見光褪下,變成白色,他看了看窗外, 豔陽, 枯花, 萬丈懸崖。
起身, 路箋找到趴在桌上小憩的遲問,她近日頗忙,每天都有熱鬧要湊,也是今兒才得空, 待在三辰殿裏,讓路箋看見。
以前神子也這樣, 路箋本該習慣的, 可如今遲問只是幾日行蹤不定罷了,他便覺得難耐。
擡手撫開遲問頭發上沾的一片鸱羽, 路箋理開她松松垮垮的發髻,然後把遲問整個人攔腰一攬。
她睡眼惺忪, 卻朝後直仰了過來, 長腿就勢踩了桌邊就要空翻。
“是我。”路箋不避,也不撒手。
遲問剎停動作,打了個呵欠, 順手掰開路箋在自己腰間的桎梏, “醒啦?”
他點點頭, 轉入裏間洗漱。
遲問伸了個懶腰, 收拾好桌上的筆記, 最近她正着手調查整個啓境, 标出地圖上可能有神體碎片的位置。
光靠境靈告知已經滿足不了她了, 何況境靈這個小混蛋,竟然趁他們去同皁山的時候,跑了。
一個想用系統拿捏舊主的家夥,竟然扔下系統和舊主,跑了!
說好的物化靈沒腦子呢?
它還是遲問的粉絲呢!
“煙城和霧谷,你覺得哪個有趣?”見路箋走出裏間,遲問敲了敲地圖上的兩處标記。
“霧谷的夜市不錯。”
一片拖地的夜藍色衣擺擦過晨金色的地毯,路箋一邊系着睡袍的腰帶,一邊晃到遲問跟前。
一剎間,竟有日月輪換的景致浮于腦海,如夢如幻,畫卷一般。
“那就去霧谷看看,但不可打草驚蛇。”遲問在地圖上打了個勾,又找出霧谷的材料來看。
她選的位置,都是當地有大妖或大仙在鸱吻堕神之後,修為突然得了大幅提升的地方。
雖說也不一定是得了碎片的緣故,但多少是個方向,而且遲問也需要在啓境各處多轉轉。
她多去一個地方,便能多開一處的風陣,多見識一些人事物,便能多喚醒幾段回憶片段。
修煉靈脈,修補記憶,一舉多得。
更重要的是,若真能尋得神體,她便離取回神印更近一步,路箋身上的壓制也能揭開。
那被迫枯竭的神印渴望有用武之地,不僅路箋排斥它,它也同樣想要脫離路箋,随着遲問神力見漲,那神印可是愈發不知消停了。
所幸,也正因為神力見漲,遲問現在哄路箋睡覺已經無需窺夢竊夢了,她尋回了神子的法子,能做到直接用肆取之力取夢,把淨空換給路箋。
只不過換到手的夢該如何處置,遲問尚未記起,只能暫時把它們塞到招魂幡裏當荒魂惡靈養起來。
直接扔了太不道德,那夢可比野鬼吓人多了。
但此事的重點還不是夢之體驗,重點該是那夢中殺路箋之人的聲音。
他不記得,遲問不認得,但鸱吻識得啊。
天帝的聲音,天帝的九子怎麽可能聽不出來。
所以天帝殺路箋這件事,神子鸱吻就算在去同皁山的時候不知道,撿路箋回天境的時候也不知道,也該在與路箋換夢的時候,知道了。
她可真沉得住氣啊。
遲問佩服當年的自己,到底是怎樣一個格局,才能自行消化了這件事,再獨自謀劃,安排了後續的所有,在天境衆神的手裏救下了路箋與折溺。
“霧谷。”遲問晃晃腦袋,不讓自己多想記不起來的部分,如今該更專注當下。
她拿起之前斷燎給她的同皁神油,抹了一些,提提精神。
“塗的什麽?很香。”路箋聞見,轉過來好奇。
“師公先前給的,我本以為是治傷的藥,但好像只是個提神醒腦的東西。”遲問吸了吸鼻子。
這小玩意是斷燎随手塞給自己的,當時他們兩個人都心不在焉,誰也沒注意到底過手了什麽。
爾後再看,這小罐子裏的東西聞起來有薄荷的味道,塗在傷口上幾乎沒有效用,不鎮痛也不消炎,倒是挺涼爽的,便讓遲問拿來當薄荷清涼油使了。
像是現在這樣沒休息好的時候,抹一些在鼻子下方,或者耳後,頗能醒神。
“我也要塗。”路箋坐了下來。
“就因為很香嗎?你是男人啊,男人不用這麽香。”遲問指了指罐子,粉紅色,甜調薄荷,他這剛睡醒的家夥,塗這幹什麽。
“男人身上不可以很香嗎?”他沒聽懂。
但他沒說錯,遲問覺得自己下意識以香味區分性別的做法确實不對,“可以,可以很香。”
“那我要和你同樣的味道。”路箋在乎的或許根本不是香。
是标記。
“沒問題。”遲問重新拿起罐子。
他卻徑直湊了過來,用鼻尖在遲問的耳後輕輕一蹭。
這個動作,直接給遲問摩挲出了眼淚。
她皺着眉頭,紅着眼睛,卻止不住笑,“傻不傻,這東西有顏色的,快過來。”
香膏在路箋鼻頭留了半指大小的淺粉色,點得他看起來極為無辜,似乎紅了眼睛的是他,才不是遲問。
“起咒呢。”路箋看向遲問的小臂。
“對,起咒呢,你撩撥我。”遲問大方承認,站起身來,“我還是睡會兒吧,省得——”
路箋仿佛得了指令,又一把便将遲問撈了起來。
他近日愈發喜歡碰觸自己,雖未越界,但遲問很清楚,這家夥若想越界的話,她是沒有辦法不願意的。
于身于心,都沒辦法不願意。
但作神要有底線,路箋這崽子,目前屬于懵懂期,不可食用,尚需灌溉。
“午安,祝我好夢。”
于是乎路箋才剛坐到床沿,遲問便迫不及待地踢了鞋往鋪上爬。
趕緊睡,睡着無雜念。
不料腳脖子卻在路箋膝蓋上絆了一下,她便幹脆就勢一躺,伸手撈了個枕頭墊上腦袋,倒趴着就閉了眼。
遲問的兩個小腿還壓着路箋睡袍的衣角,路箋剛想拾開,卻猶豫着沒有下手,只是在遲問小腿上的傷疤處戳了一下。
那是前幾日放血引歸神體碎片時劃的,已經快好了。
遲問以為是飛蟲蚊子,胡亂蹬了一下。
腳背貼着路箋的大腿蹭過,她睜開眼翻了身,“……幹什麽?”
“不知道。”路箋坦白回答,甚至因為遲問睜了眼睛,還當着她的面又擡起了手,指着她的小腿問,“我想要捏一下。”
遲問:?
他好誠實。
“會疼,這是傷口,會很疼。”遲問把腿一收,卻被路箋直接扣住腳踝。
“不是想碰你的傷口,是想……這樣。”路箋的手握在她的腳腕,捏了一下。
兩個人的膚色本就對比鮮明,路箋的手還極大,這般随意一握,便如侵略一般,把控住了遲問的呼吸。
她不想動。
不是不敢動,是不想動,這畫面太好看了。
像焦糖初融在溫熱的鮮奶上,遲問的鼻尖仿佛已經漫開了那杯想象中的熱飲會有的香甜。
做神要有底線啊,遲問告誡自己,然後違心道,“咱可不興對人家姑娘做這個動作。”
“不是人家姑娘,是我的夫人。”路箋抓起遲問的小腿,把她往裏推了推,藏進被子裏蓋好。
是是是,這話她愛聽,遲問點點頭,開口卻是,“沒結契,不作數。”
“歃血了,作數的。”路箋皺眉,剛松開的手懸着,竟不知所措,頗想再往裏伸。
“作數的,當然作數的,你既是鬼族,你們鬼族說歃血作數,那便作數,我從善如流。”遲問不再逗他。
她是個沾枕就睡的家夥,眼下是真的,只想閉眼。
“那你們呢,在承境是怎麽作數的?”路箋卻認真得很,還繼續問。
“扯個證,就作數。”遲問往裏一滾,躺得端正了些,“讓我睡吧,困得很。”
她這幾日卷得厲害,一邊修習術法,一邊還不忘翻讀史書,不僅關注着外界輿論,連三辰內部,也開始着手整頓。
實是頂流行程,極限作息了。
明日還要動身去霧谷,若真有碎片,恐怕又是一番折騰。
路箋依她,他本就非是個霸道的性子,只是沒太在乎別人,所以看起來十分嚣張而已。
其實他挺好哄的,這一點斷燎很早就總結到了,就是一般對手沒辦法撐到開口哄他的時候罷了。
“這就對了,你得試着熱愛生活,發現萬物之美。”斷燎聽罷路箋來找自己的理由,憋着笑勸了一句。
那家夥居然說,喜歡同皁神油的味道。
那可是同皁山小情侶調節氣氛用的香膏,斷燎當時揣在身上只是順手,是因為路過了他們家收租的小攤,攤主套近乎塞給了他兩罐。
他們妖類對這種東西司空見慣,但人類跟鬼族用起來,又不知會有什麽奇效。
斷燎跟遲問見解一致,都覺得路箋似是情窦初開,需要健康引導。
他可是很稱職的發小,自然要擔起責任,“你如今也知道自己是什麽族類了,修羅啊,遠古大修羅,多了不起的存在,不試試擴寬自己喜好的疆土麽?”
斷燎一點也不理解為何大魔頭們都冷心冷肺,他一直覺得路箋這般能耐,不招不惹真的很浪費。
路箋卻不知道自己只是說了喜歡那香膏,為何斷燎便能有這麽多話。
香膏是死物,香膏不會變,可以喜歡。
遲問是活物,活物……會變,可以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