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神壇 - 第 49 章

第49章

◎懷裏的人仿佛化水,掬起便可捧入咽喉◎

“還是等等吧。”遲問扣住路箋的手, 給他看了看自己小臂上的咒紋,“六戒在咆哮。”

“……那你也仔細聽聽,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麽, 亦在叫嚣。”路箋怎麽舍得撒手。

他最近本就見遲問見得少, 更別說這兩日還是自己單獨過的, 可苦了他這個幹什麽都沒等過的家夥。

“別的什麽?你的本能嗎?”遲問理了理他的發冠, “叫得很好聽,但我建議我們還是先吃飯吧。”

“确實有種進食的渴望。”路箋慢悠悠地回答。

這家夥的嗓音在這種氛圍下簡直是對遲問的單向狙擊。

她差點沒剎住車,可到底還是很有底線地堅持了,“理論上說, 健康的親密關系應該循循漸進,你餓得太快, 不自然呢。”

“不自然?那該如何, 何時,才自然?”路箋頓一句便晃一下腦袋。

今日他戴的是一雙不對稱的墜子耳飾, 有些像捕夢網的款,但不帶羽毛, 帶的是葉子。

窗臺有雨, 桌上有菜,路箋抱着遲問晃了一圈,直接把人帶進了裏屋。

“背景音樂響起來的時候就自然——”

上一秒還在調侃的遲問下一秒就慌了, “——去哪, 上哪去!”

“做完這個, 一般都是要抱進屋裏, 然後……”路箋指向床鋪, “接着做那個。”

“雖是如此, 但人們做這些事的時機不是這般突然的。”遲問開始哄他。

他卻依然很認真, “是這般突然的,有時都待不到回屋裏。”

“所以你見過屋裏的?” 遲問突然好奇。

“屋裏的屋外的我都見過。”路箋一點也不好奇,“文字的圖畫的,我都看過。”

他在同皁山什麽“資源”沒有呢,斷燎家裏是開溫泉客棧和婚介所的,他打小該看的不該看的,全被那混血妖帶着看過了。

只是路箋看人,不分男女族類,只分死的活的。

他是與天帝同階的遠古生物,世間生靈于他,是就算失憶記不得了,也不曾被視作同類的存在。

隔閡感,遲問早就這般評價過他了,可現在卻還是忍不住多嘴提醒,“拜托修羅大人以後觀察人類的同時,還是盡量尊重人類……謝謝了。”

“人類觀察動物,會避開它們為繁衍而努力奮鬥的畫面嗎?”路箋把遲問放在梳妝臺上,故意這般問了。

他昨日剛看過一個承境的本子,發現承境人類确實認為自己是萬物主宰,他們非常喜歡觀察其他物種,并為其行為做出自己的解讀。

他們也探索宇宙,盡管宇宙跟動物不同,是他們根本掌握不住的存在。

多麽嚣張的……小點心啊。

“你可能理解上有點偏差。”小點心遲問認真說教,“人類和動物在這個奮鬥行為上的結果雖然一致,但目的卻不一定一致。”

路箋卻不虛心受教, “我懂,我現在的目的,就在不一致的這部分上。”

裏屋的梳妝臺略高,讓坐在上面的遲問實現了與路箋目光的暫時平齊。

鬼迷心竅,這鬼當真是迷人心竅,他如何能長得這般惑心奪魄,特別是現下面頰略帶潮紅的樣子,實在是……

讓人很有進食的渴望!

但是雙臂的咒戒也是真的很疼,另外那三倍的禁欲積分,遲問也實在饞得緊。

那可事關她的碎片坐标啊,雖然境靈跑了,可系統卻還在運作,那賤兮兮的物化靈目不能視,跑了必得先去尋打開雙眸的法子,不難料的。

待霧谷事了,便去找它,屆時就又是一塊碎片得歸,多遂意啊。

“你不專心。”路箋皺了皺眉,遲問又再一次于兩人專屬的對話裏分了神。

真是……“不禮貌。”

“禮貌的!”遲問鄭重其事,更驚訝于路箋竟然察覺到了她一直在有意無意地守禮。

這家夥确實只是記性不好,他的六識不僅不殘缺,還靈得很。

只是以往不在乎便懶得多計較罷了。

“那便快些,與我禮尚往來。”他往前一湊,“稍了這好一會兒,可不只一下了。”

雨勢從又兇又急變得和緩了些許。

風小了一些,但雨點大了,滴答滴答,砸得響亮。

良久,遲問耍賴式地挂在路箋肩頭,平伸着雙手晾起了燒得灼人的兩臂。

“啊,所以說就算我忍得住疼,要再拆一戒,也得等神體碎片再恢複至少一塊?”遲問歪着腦袋,朝外看着雨點濺上窗棂。

“嗯,境靈依仗的是全境的靈氣,它本身雖只是物化靈,可卻是你點化的,這六戒自然是神之水準。”路箋到底是聽遲問的,淺嘗辄止。

誰叫她怕疼呢,都疼哭了。

“物化靈……”遲問歇得夠了,從梳妝臺上跳了下去。

飯菜都涼了,沒辦法吃。

“物化靈沒有靈脈,若要制敵,只能用附靈或者詛咒這樣的……”路箋記不起具體稱呼。

他只知道死物與活物的路子不一樣,遲問這雙臂上的咒戒,便是死物制敵的一個常見法子。

通俗些舉個例子,就好比物件上的“氣”,日日被供着的好東西那自是生着福氣,也作“開光”,反之,兇墳裏硬被挖出來的,當然就沾着晦氣,亦稱“詛咒”。

這些物件化靈後,氣就成了它們的能力,境靈仰仗啓境而生,全境的福與晦,它都能驅使。

落在遲問手上的這一份,自是不輕的。

“無妨,不礙事。”遲問一直也沒把境靈與系統放在眼裏,那物化靈是自己點化的,那系統更是另外一個次元硬被境靈拖過來坑她的,都不可能真的制衡遲問。

到底啓境,是她的老家啊。

“我讓小二來熱熱菜。”遲問甩好袖口掩住黑色的符印,推開了門,只見門外走廊赫然是一只紅色的大鳥堵在正前。

鳳凰?

畢竟這鳥的羽毛極其豔麗,而且大得離譜。

“嘎?”那大鳳凰叫了一聲,出口竟然是人的腔調。

它轉身就跑。

遲問沒搞清楚狀況,但本能地追了上去。

走廊寬敞,那鳳凰半跳半撲騰着巨大的羽翅,很快跌撞到了走廊盡頭的窗戶,咻一下就收起翅膀,非常熟練地破窗而逃。

遲問緊跟着躍了出去。

窗外并不是大街,而是客棧的內院,雨勢如前,不算很大,但遲問還是眼前一花,晃開雨水的時候,整個院子都沒有了鳳凰的蹤跡。

回頭只瞧見路箋也從窗口落了下來。

他還是之前那身裝扮,降落的時候被風撐開了玄色的外袍,整個鬼像一朵瞬間盛開的花一樣,在雨夜裏破出了鮮豔的亮色。

“出來做什麽?”他約莫是沒看到那鳳凰,不知道遲問為何跳窗。

“追一抹豔,沒追上。”遲問聳聳肩,“不過沒關系,轉身又碰上一朵極好看的花。”

她不着急躲雨,左右是被打濕了,順便晾晾手臂也無妨。

路箋掃了院子一眼,看向某個方位,點了點頭,“啊,那個啊,想找也不難的,剛好我懂一些……門道。”

他說罷取過了遲問挂在領口的臉簾,戴到了自己臉上。

那鏈子是镂空的款式,襯着一層同樣镂空的薄紗,現在淋了雨打濕了,全貼着路箋的輪廓若隐若現。

他往後退了幾步,示意遲問到身後的走廊裏避雨。

遲問照辦,也不知路箋想做什麽,但眼下他做什麽都好,左右是她愛看的。

也果然是她愛看的。

路箋居然要給她獻舞。

客棧的內院沒人走動,因為海邊出了魅魔的事,又逢夜雨,大家都早早躲在了屋內,連客棧大廳都沒幾個人當差。

這舞自然是由遲問獨享。

路箋踩着淺淺的積水,似是沒有重量般躍起,用衣擺潑了一圈雨後,單腳點地,另一條腿勾起後停了一瞬,讓遲問同時屏住了呼吸。

他轉過臉來,隔着臉簾也不知什麽表情,只是往後仰了仰。

頸線承着月光與雨水,面紗勾勒出了下颌的折角,如此美景,路箋卻沒有讓遲問多看,旋即朝前一踢,又換了個動作,繼續在雨中起舞。

是祝祭舞。

雨勢好像非常懂事,知道美人需要這雨的點綴,卻也不能因此太過負累,于是又小了一些。

路箋身上的衣料挺括,淋了雨約莫很重,舞起來卻仿佛輕紗飄逸,一深一淺,一暗一明,随心所欲。

祝祭舞本來就是很誇張的舞蹈,亦或者說這其實就不能算是舞,只是被當作舞觀看了,所以才顯得很誇張。

可它恰好極适合路箋。

因為路箋的身材框架夠大,臉也足夠脫塵絕俗,故而本該有些荒誕不現實的動作,由他來展現,反而能完美貼合此舞的意境。

別人跳大神,我讓大神跳,遲問很滿意。

看完這舞,昏君根本不會記得早朝。

咯啷,他耳朵上的那雙耳飾随着路箋最後一旋,碰出了響,是這整場舞發出的唯一一個的聲音。

路箋朝遲問走來,停在雨中,站在與她一步之遙的位置,對着她謝了幕。

遲問直接跳進雨裏抱住了他,突然弄懂了為何古代劇裏要勾引誰誰,都喜歡派舞姬獻舞的道理。

而路箋明明身為勾引人的那個,卻只覺得懷裏的人仿佛化水,只需仔細掬起,便可捧入咽喉。

他往後一仰,順勢就讓遲問把自己給撲倒了。

“我撲到了一只風筝,真好看啊。”遲問取下路箋臉上的阻擋,吧唧就是一口。

“是麽,風筝線很危險的,殿下要小心啊。”路箋認真勸了一句。

“噢,特別纏人嗎?”

“纏神。”

“哪個?”

這氛圍如此到位,對話卻愣是被第三個聲音突然打斷了。

遲問與路箋同時轉向聲源,只見剛才那只落荒而逃的豔麗鳳凰正在雨中趴着,俯身盯住了疊在一塊的他倆,滿臉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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