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神壇 - 第 50 章

第50章

◎有一種神志不清的美◎

當神真好啊。

當神不會感冒!

遲問弄幹自己, 換了身衣服,一邊吃飯一邊看那巨大的鳳凰打坐。

是的,它, 一只鳥, 亦或是說神獸, 在打坐。

“所以你跳的是祈神舞。”遲問看看鳳凰, 又看看路箋。

路箋對人類吃的熟食興致不高,但也偶爾吃幾口,“是祈神舞。”

祈求神明看看自己,看看世間, 或者再說得直白一點:祈求神明至少睜睜眼吧!

這舞由來已久,版本衆多, 到路箋這兒, 又加進了他自己的風格,所幸依舊有用, 把那落跑的鳳凰給召了回來。

只可惜那鳳凰現下因為淋雨,神識斷線, 正在重連。

遲問三兩口扒完了夜宵, 順口向路箋打聽,“霧谷和煙城的霧氣是不是有什麽講頭啊?”

“有你的神力。”路箋照舊,不拐彎抹角。

“你可知由來?”

“不知。”

那邊的鳳凰睜開了眼, “我知啊。”

它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失真, 但确實是人類的嗓音, “你叫聲姐姐, 我便全告訴你。”

遲問:???

“聽說你在同皁山喊了負屃好幾聲姐姐, 可把她惡心壞了, 幹得好啊。”鳳凰張開羽翅甩了甩, 又合起來鼓掌,嘎嘎直笑。

小爪子碰到一塊,锵锵響着,可見那尖爪之利之剛。

“姐姐。”遲問盯着鳳凰,真誠問候。

她哪位姐姐是只鳳凰來着?啊,三姐嘲風。

豔紅羽毛,浴火而生,但風系靈脈,酷斃了。

“不夠甜!”嘲風的聲音通過鳥類的咽喉傳了出來,顯得又尖又亮,“沒有負屃形容的那麽惡心。”

“姐姐~”遲問支起手,打開手掌撐起臉蛋作開花狀,“我親愛的姐~姐~殿下,好想你呀!”

鳳凰往後縮起長頸,嫌惡在鳥臉上都體現得淋漓,“對味了,是這副讨打模樣。”

她晃了晃,深吸了口氣,一嘆,“天境缺個你還是很乏味的啊。”

三殿下嘲風喜歡外出浪蕩,跟鸱吻一樣不喜歡待在九天之上,故而那家夥大鬧天境的時候,她正好不在,結果一別就是這般久,确實是有些許想念的。

只是眼前這只鳳凰并非嘲風的原身,她的原身也不是鳳凰。

依限神令的規矩,神子入啓,皆只能是神識渡入,故而一般他們都會選擇找個人做代言,亦或是像上次霸下在同皁山做善後那樣,直接将自己的神識置入山體,讓山中萬物承他神念,再煥生機。

而嘲風不同,嘲風不喜歡人,也不喜歡妖,更不喜歡花草樹木,她只喜歡飛鳥。

鳥可以蹲在屋檐望來望去,看看熱鬧,聽聽八卦,或是膽大一些,像今日這般,直接堵在走廊扒門偷窺。

“……偷窺,嗯。”遲問點點頭,這鳳凰站直了有成人般高,也不知偷哪門子偷。

“這你就不懂了,左右被抓也不是我。”嘲風梳理着鳳凰的羽毛,她說鳥類的腦子都不太好使,容量太小,有一種神志不清的美。

這鳳凰屬于神獸範疇,故而優秀許多,不僅上線快下線無損,還能讓她開口說話,她十分滿意。

“我建議你試試,有時候用動物腦袋想問題看事情,不僅體驗有意思,還會有意外的收獲。”嘲風說完,還吧唧一下鳥喙。

“衆人皆醒我獨醉對吧,謝邀,近幾日我已很有體驗。”遲問覺着問她喜宴的事,估計也不會有大收獲,便依舊問了霧氣一事。

原來,霧谷與煙城之所以有霧久久不散,确是鸱吻的手筆。

這兩個城,其實是啓境與承境的前身,也就是她關于人與妖分開生活之設想的初實驗版本。

那霧氣裏原是蘊含了鸱吻的神識,就像霸下控制同皁山那般,鸱吻分了一縷神識混在這兩城的迷霧中,維持着她的實驗運轉。

但與承啓二境不同,霧谷與煙城,原先并不是作為妖與人分制的城鎮去打造的,相反,此二城皆是妖與人共生,且妖與人界限不明的狀态。

而那霧氣,便是這界限不明的保證。

遲問并不需要嘲風過多解釋,她就算是記憶殘缺,思維模式也能跟得上為神時的自己,鸱吻當初這麽做,自然是為驗證一句話。

一句電視劇裏很常見的話:妖與人沒什麽不同。

結果當然是無解,因為無論什麽生靈,都是在遭受不公平待遇的時候才會想起這麽一句話,而平常,他們又無時不刻在力争不同。

矛盾卻合理地,在标榜自己之獨特的同時,希望自己被平等對待。

“所以你後來為什麽還是弄了鏡像承啓?”嘲風不懂。

既然前身沒有鼓搗出個所以然來,為何還要擴大規模,創冊之境繼續讓人與妖分開。

“記不起來了,但我在最近肯定回來過,且看看我又留了什麽線索嘛。”遲問不着急,那大嬌不過百來歲,既是見過神子,就證明神子離開霧谷很久很久後,在近期又回來過。

她約莫是取走了霧氣裏的神識,但因為神力強大,所以尚有些殘存,留到現在還能被取用。

“噢,線索啊,這倒簡單,我這鳳凰身體本就歸屬嬌園,你明日且帶它去就是了。不過本神可沒空跟你們走啊,我另一縷神識催我呢,我尚有事要忙。”

嘲風說罷,都懶得認真告別,只是擺了擺手,“且別過吧,親愛的妹妹。”

“期待再會,我親愛的姐~姐。”遲問十分恭敬地微了微身。

鳳凰白眼一翻,再恢複視線時,已如尋常神獸那般清澈且愚蠢。

遲問朝它點點頭算是盡了禮數,然後直接把大鳥拴了起來,還不忘封上了嘴。

處理完鳳凰,她轉身尋了路箋,想招呼他早些休息,明天随自己去嬌園看看,瞧瞧那三位美人住着的地方,能有什麽了不得的線索。

路箋卻只盯着她瞧。

“看什麽,我的衣服嗎?好看吧,我從未穿過這種料子。”遲問新換的衣裳也是霧谷風格。

靛藍色的主調,佐以淺青的熒光點綴,這霧谷的霧雖是不影響能見度,但霧谷的百姓好像都喜歡穿亮色,最好還是帶閃的亮色。

然後遮臉。

既朦胧,又耀眼,很有特色的城市潮流。

“好看,只是系帶太多了,解起來麻煩。”路箋認真評價。

“……請問你為何會想要解它呢?”遲問禮貌提問。

“漂亮衣服,不能扯壞。”路箋一臉真摯。

遲問皺起眉,撐起嘴角苦笑,“不害臊,這般晚了,還在想屋裏的事。”

“為何不能想,為何要害臊?”路箋歪起腦袋,雙目灼灼。

遲問扭頭看了一眼鳳凰,還是斷線狀态,便索性清了清嗓子,“這個嘛,且聽我狡辯,你看它,小動物,小動物為何就不必以衣遮體?”

路箋:“因為小動物不需害臊?”

“是啊,那麽為何我們有智生靈反而會不好意思呢?是因為我們有智生靈,思慮周全,凡事喜歡聯想。”

“見山不止是山,見水不止是水,于是,又牽扯到了目的二字。”

遲問豎起兩根手指晃了晃。

“我們喜歡為自己想做的事情賦予目的,就比如這【屋裏的事】吧,我們只要不承認做此事僅僅是純粹的欲,那麽此事就會變得得體。”

“得體?”

“沒錯,而得體,便可宣之于口,就不必害臊,這就是【目的】的意義。如若目的再偉大些,那就更不必遮掩,甚至都要多多宣揚了。”

遲問伸了個懶腰,“誰也不會祝大家房事和諧,但早生貴子卻是張口就來,為什麽?目的偉大嘛。”

“所以,愛意與私欲不可告人,需要害臊……”路箋提煉重點向來迅速,“是因為不夠偉大?”

“與其這麽說,不如說是不可分享。”

我愛你的樣子,只想被你看到,或者說連你,都不能看到。

遲問隐約記起她也曾這麽跟誰說過,就在這個地方。

她現在身上有三塊神體碎片,記憶的喚醒機制稍豐富了些,不再需要特定的畫面,有時一句話一個場景就能激活。

遲問幹脆照着片點神瞻,拿出先前在大嬌身上取走的那半個面具,蓋到了路箋臉上,果然記憶清晰了許多。

她照着記憶中的自己,向他繼續解釋,“憎惡宣之于口很輕松,我讨厭你,你真難看,你做錯了,滾。”

“但贊美反而難以啓齒,我喜歡你,你真好看,你太棒了,快來。”

為何?

“因為憎惡有攻擊性,是傷人的,而喜愛是丢盔棄甲的。”

“表達愛意若稍有不慎,就如同卸下防備一樣。承認我喜歡你,等于承認你可以傷害我。”

那是自己非禮勿視、不得旁觀、毫不設防的樣子,是失控,是弱點,是缺陷,是可趁之機。

很危險,所以防禦本能讓我們害臊,不讓我們自由地、大方地,表達愛。

“你跟誰這麽說了?”路箋又不傻,取下面具便問。

“大嬌吧,就是剛才在海灘上的那位魅妖美人。”遲問嘆了口氣,還是覺得惋惜。

那美人估摸是聽了神子這番道理,故而半生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思考大家究竟要如何才能卸下僞裝,大大方方地愛美、愛人、愛自己?

“不喜歡。”路箋倒是從來很大方的,“不喜歡你跟別人說這些。”

“吃醋了?”

“吃醋了。”他同意,擡眸便是一副狗狗模樣,“快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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