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下神壇 - 第 73 章
第73章
◎且去尋點陰間事來做◎
雨還在下, 風更大了,幾次都差點把神廟的門給吹開。
“有沒有不動手的解決方式?”神廟前廳,那細瘦小鬼苦着一張臉, 退了幾步, 都要哭了。
他徒勞地看了看身後躲雨的過客們, 大家都不知道這邊怎麽了, 但都很默契地保持着觀望态度。
誰敢管這“閑事”。
“有啊。”遲問往前,逼得對方又猛退了幾步,讓出了大半的空間,才又回答, “但是不行。”
她打了個呵欠,“我熱病未愈, 需出點汗才能好, 委屈兄臺陪我練練。”
“那可否容我取個兵器?”那神廟主人臉還是苦的,但雙眸已然冷冽, 他準備好了。
“當然,自便, 自便。”遲問故意學他之前的語氣, 躬身一讓。
這小鬼的兵器倒也稀奇,是對魚叉,約莫也就比小臂長些而已, 但一看就很鋒利。
雙叉在手的神廟主人找回了些許自信, 腰杆子也挺得直了, “請吧。”
他話才說出口, 便橫起一把魚叉, 沖遲問面門直甩過來。
遲問不退不避, 只是豎起招魂幡精準一卡, 借力讓魚叉在旗杆上打了個旋,化去了力道後又重新予了勁,朝對方面門還了回去。
神廟主人忙不慌朝後傾倒,遲問會這般化解他的第一擊,他其實可以猜到。
只是他沒料到回來的魚叉又急又兇,力道非常,他以另一把魚叉攔截,還是雙手把控,卻也只能堪堪将之止歇于差點傷到雙眸的程度。
而這只是對方單手用杆子撩了一下而已,都沒有動用靈術。
人家是真的沒有在欺負鬼。
須知在啓境這般靈氣充沛的環境下,用修仙靈術可比用鬼道魂術輕松許多,特別是在對付鬼族的時候。
他們鬼族在世間行走之艱難,除了啓境人因為鬼門關的存在而基本不以鬼為患之外,鬼不通靈術,亦是很重的一環。
很多用靈術造出來的東西和便利,他們根本不上,而相反,以靈術與他們相鬥,卻非常劃算省力。
但對面這位藍衣貴公子根本就沒動用靈術,還表現得那麽輕松,神廟主人明白自己需得奮力一搏,不求得勝,但求尋一個得以開逃的機會。
他是短兵器,對陣長兵器本就是劣勢,他得把自己的優勢發揮得更淩厲才對。
如何是好……神廟主人調整下盤,準備以利刃疾襲,争取讓對方見血吃痛,出現更大的縫隙。
這種打扮精致的公子哥,一般都很怕痛的。
他伺機而上。
遲問當然是怕痛的。
她可是一棵綠色有機的脆弱小白菜,哪裏是能讓大魚叉子碰一下的呢。
她選擇繳了人家的大魚叉子。
遲問揚起招魂幡,對準疾襲而來的神廟主人,沖他的手腕精準一敲,直接卸了他左邊的武器。
“我們當真只是路過,不是專門來收鬼的,但誰叫兄臺不老實呢。”遲問用招魂幡撥了撥地上的魚叉,這東西約莫有剝離靈體的用處,不是一般的武器。
她說罷扭頭看向身後的袋袋,“收起來?”
“主人,這成色收來幹嘛?我是藏寶袋,不是收破爛的。”袋袋捂着肚子拒絕收錄。
“噢,對不住,是我沒見識了,給寶貝袋袋道歉。”遲問虛心認錯,鞠了一躬。
神廟主人忍着手腕的劇痛,呼吸亂得自己都慌了,他看着一開始就說想出點汗的遲問,人家根本半點也沒見累着,反而一副閑出啾來的模樣,瞅着實在叫人……
想給她跪下。
“公子好武藝,小鬼不敢造次,求公子饒過。”他忍不住再次求了一句。
身為月流亡靈,他被困在鎮中那麽些年,死不幹脆又托生不得,有了祭典之後更是年年受難,別提有多慘了,故而才走了缺德的借體還魂之路。
若是有別的法子,他亦沒想過要害人。
“月流亡靈皆無辜枉死,我知道的,但這不是你害別人的理由啊。”遲問伸了伸懶腰,“害了那群掩你出鎮的年輕人還不夠,你怕是還吃了不少路過的旅人吧?”
他進神廟後掃衆人的那一眼,可是在打量食物的神情。
“祭典又要開始了,我也是沒有辦法,那法陣霸道,我又是地縛靈,就算如今有這具身子也根本逃不出去,還得再……”
神廟主人自知理由站不住腳,可死了那麽久的他,好不容易已經跑出了月流,哪裏甘心再被引回去永受桎梏呢。
他死的時候也不過是小小少年而已,他還沒看過世間多少美好,他也不曾做過任何壞事,憑什麽突然落得個屍骨無存,魂靈受拘的下場?
“這便是遭遇啊,解釋不來,求告不得,沒有辦法。”遲問嘆了口氣,側過臉望向神廟供着的那排神像,“至少求神保佑是沒用的。”
“呵。”神廟主人笑了,“公子說得對,那既然向善祈神無用,我自尋活路為何不可,我不該掙紮嗎?我不能為自己搏條生路嗎?”
月流慘案這般久了,哪個神仙來管過呢?
神廟主人越說,越添怒火,“弱肉強食,啓境法則,我渡過此劫就會罷手,公子何必苦苦相逼!”
他說罷,仿佛在給自己鼓勁一樣,低吼一聲,直接将身上的麻布衣裳震得粉碎。
“喲,不錯啊。”遲問眨了眨眼,盯着人家猛看。
之前瞅他似個細狗一樣,卻不曾想竟是個脫衣有肉的家夥,這二十歲的赤身該說不說,還真是很有看頭。
精壯,肌肉适宜,線條很好,且很天然,沒什麽專門練過的痕跡,就是愛運動的青少年該有的規模。
遲問本着欣賞的禮貌态度,多看了人家兩眼,差點沒注意到身後突然竄向對方的一道鬼火。
“唉唉唉。”她舉起招魂幡一攔,把鬼火截下,頭也不回地警告,“這是我的。”
“是我的了,你快來休息。”路箋半躺在稻草上,語氣卻不懶散,反而非常的不耐煩。
等急了。
“不成,我就要這個,明日去了鎮上,要搞事時我再還你一個便是。”遲問偏不慣着他。
他倒也依然好哄,沒再出手幹涉,可惜語調依舊不悅,“騙我。”
“沒騙你,馬上。”遲問杵起招魂幡,擡腿接下神廟主人突然偷襲的一叉子,“嗯嗯好樣的,我正想打快些呢,家夫性急,讓兄臺見笑了。”
神廟主人:艹,我只是你們play中的一環對嗎?
“你剛才說弱肉強食,啓境法則對吧?這話你自己也不服的,何必拿來當借口呢?”遲問原地躍起,只用招魂幡支起身子,踹了對方狠狠一腳。
又道,“姒姒夫人強吧,你為弱肉時,怎麽不信這法則了呢?小貂?”
神廟主人往後一跌,坐倒在地,恨得氣血上湧。
原來他一早就被識破小鬼身份,還被看出原是月流百姓,這般還不夠屈辱,連他生前是只貂妖也被一眼瞧了出來。
無處遁形,無路可逃。
弱肉,弱肉啊,連自己要如何被食都不能決定。
“不怕不怕,保護野生動物,人人有責,我是斷不會對小貂下死手的。”遲問這麽說着,卻又幡起杆落,在神廟主人的胸口錘了最後一下。
“血債血還,你還你的,別人欠月流的,我幫你們讨就是。”遲問笑着,往後退了一步,擡起招魂幡挑走了自己神像上的蜘蛛網。
她敲了敲地,又拍了拍伏地不起的神廟主人,“磕個頭,拜一拜,再求一次試試。”
“沒準這次,神眷就來了呢,神會渡你們的。”
次日上午。
雨後,衆人再次上路,很快就到了月流小鎮。
那地方果然就如袋袋烘托的那般陰森,就算現在是大白天,而且還稍微有些太陽,小鎮也依然仿佛打了陰間濾鏡一樣,無論把目光看向哪裏,都覺得不太對勁。
這可不是錯覺,眼下整個月流就如同每月十五的路箋一樣,是最不對勁的時候。
因為距離上一次祭典已經一年了,被安撫的冤魂亡靈,如今正是最躁動的狀态,急需新的祭典“慰藉”。
“路箋啊,你也得管管你們鬼域的事了。”遲問昨日舒展了筋骨,又喝了藥,覺也睡得不錯,感覺已無大礙。
路箋倒是照慣例一夜無眠,和袋袋一塊兒看了一晚上的鬼故事。
他今日穿了身紅,很是紮眼,“鬼域的事……怎麽了?”
他是鬼的祖宗,還生于鬼域,卻記不起半點那地方是個什麽模樣。
“天境因為我先前鬧過一次,元氣大損,所以還算安分。鬼域嘛,因為同皁鬼門,倒也同樣很消停,不過,都是過去式了。”
遲問鄭重其事,“現在天境緩過勁兒來了,那鬼域,我看着也差不多了。”
雖說折溺之前劈山是為給遲問取神體碎片,但到底是把同皁山的神佑福澤給劈開了,那鬼門關因此也有了纰漏。
霸下和遲問很快做了修補不假,但終究不如原裝。
如今想來,興許那小羊就是故意的,也興許,那就是鸱吻預料過的。
“你怕鬼域出手做什麽?”路箋迅速提煉重點。
“我不記得我自己與鬼域有過什麽交情,亦或大的過節,所以鬼域若是出手,恐怕是針對你的。”遲問眼下事忙,無暇多顧,“你防着點總沒錯,旁的我也囑咐不了你。”
“好。”路箋應下。
“那就幹活吧,今天依然是不幹人事的一天,我們且去尋點陰間事來做。”遲問雙手鼓掌,轉向一旁的步衍行,“步公子,帶路吧。”
去見見那始亂終棄的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