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臣在側 - 第 8 章 (8)
趙清為我煎的藥之後,模模糊糊,又能看見了東西。
我抽出了被趙清握在掌心的雙手,把夜枭插進我頭發裏的木簪拔了下來,緊緊地握在了我的掌心。
趙清還在那裏絮絮叨叨說些什麽,我連一個字也沒有聽清,最後他長嘆了一聲,走出了我的屋子,關上了房門,把我一個人留了下來。
我等了又等,從早晨等到中午,又從中午等到傍晚,夜枭卻始終沒有回來。
當我因為聽到門闩的輕響而驚喜地擡頭,我卻随即失望地發現,進來的人,不是夜枭,而是王嫣。
王嫣,她依舊美得那麽礙眼,風華絕代,出塵脫俗。
她一走進來,就牢牢地盯住了我的雙手。
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那簪子,是夜枭送給你的,是不是?”
我奇怪地看着王嫣,她怎麽知道,這木簪,是夜枭送給我的?夜枭剛剛才把它送給我。
我把木簪緊緊地攥在了手心,我用兩手交握着它,對王嫣道:“不是,這是我自己買的,不幹夜枭的事。”
我後悔極了,為什麽要把這簪子拔下來,不讓它繼續待在我頭發上。
那樣,王嫣,她或許就不會發現它了。
“你別騙我了,那是夜枭的東西,是他親手做的,怎麽會是你從別處買來的?陳茜,你不是說,要我幫你一個忙,倘若我肯幫你,你就把夜枭讓給我?現在,我不僅要你把夜枭讓給我,還要你手上這根簪子,若你不願意,那咱們就什麽都別談了,我是不會幫你的。”
我沒有想到,王嫣,她一見到我就直奔主題,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我回旋的餘地。
答應,還是不答應?
自然是答應!
我看着王嫣,我直視着王嫣比我美麗百倍的雙眼,輕蔑地對她道:“給你,不就是一根簪子?算得了什麽?就連夜枭,我也可以讓給你,只要你讓我見到你爹,只要王恒答應送我和趙清離京,我就把夜枭讓給你。”
我話音剛落,便聽到門外的樹枝嘩啦啦地一陣亂響,一股狂風夾雜着濃郁的血腥,猛地鑽進了我的鼻子。
我心裏“咯噔”一聲,瞬間停止了呼吸。
是夜枭,他回來了。
他全身是血地站在門口,紋絲不動地看着我,看着王嫣手裏的簪子。
我看到他猛地捏碎了手裏的瓷瓶,黑色的藥丸一粒粒滾落到了地上,碎裂的瓷片紮進了他的手心,他掌心的鮮血,順着他緊握的右手,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地面。枭就站在門口,紋絲不動地看着我,我以為他會罵我,會進來掐住我的脖子,就像他昨晚對我做的那樣。
昨晚,我和王嫣比手勢的時候,我以為夜枭沒有看到,但我現在知道,他其實是看到了。
所以他才那樣用力地握着我的脖子,讓我幾乎無法呼吸。
但他沒有,他只是,靜靜地看着我,沉默了半晌,就彎腰開始撿滾落一地的藥丸。
王嫣趾高氣揚地從我面前走了過去,她面對我的時候十分嚣張,但面對夜枭,卻半點也嚣張不起來。
她一看到夜枭,臉都紅了,什麽話都沒說,就急匆匆地跑了。
我走上前去,剛想問夜枭,有沒有受傷,卻聽得夜枭語氣冷得就像結了冰,硬邦邦地對我道:“站在那裏,別過來。”
我自然不會聽他的,我又往前走了一步,卻猛地被一股強勁的熱力定在了原地,再也無法往前邁半步。
夜枭,他居然對我用了內力。
“別過來,我是為了你好。”夜枭看着我,臉上的表情,依舊和從前一樣,淡淡的,看不出有什麽。
他平靜地對我道:“我可能會傷到你,我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一會兒,你倒杯水,自個兒把藥吃了。”
我奇怪地看着夜枭,他一說完,就把藥放在桌上,背過了身去,他想做什麽?他要走麽?
莫非他想丢下我不管?
我可不會讓他有這個機會。
枕邊之臣 15 野獸般的糾纏
更新時間:2013-5-21 20:49:06 本章字數:18723
我咬着牙,又往前走了一步,只是一步,我感覺我的全身,一陣冰涼。愛殢殩獍
我被夜枭撕掉了衣裙,推倒在床上,再一次被他握着雙腿,深深地侵犯。
我們兩人就如野獸一般糾纏在一起。
當我支撐起身體,準備用最後一個深吻結束這場交歡,我擡頭去看夜枭的眼睛,我以為我會從他眼裏看到自己。
但我卻沒料到,我居然在他眼裏,看到了一個男人。
一個站在窗外,若有所思,目不轉睛地看着我和夜枭的男人。
是王恒。
我從沒有想到,我和夜枭交歡,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看到。
先是王嫣,然後是王恒,我“啊”了一聲,只覺自己整張臉突然之間燒了個通紅。
我還沒來得及用被褥遮蓋自己,夜枭已然從我身下站了起來,他紋絲不動地擋在了我面前,将他全身上下,我剛才奮力親吻,啃口咬出來的傷痕,毫無保留地呈現在了王恒面前。
我突然間意識到,夜枭,他是故意的。
他以前從沒有讓我壓到他身上,這次卻由着我壓着他,折騰了他一個多時辰。
說不定,王恒一個時辰之前就站在窗外了。
夜枭從一開始就知道,我腦海裏面每一個想法,所以他便故意當着王恒的面,讓王恒知道,我是他的。
我有點羞臊,又有點惱怒,我忍不住用手去掐夜枭的腰,卻聽得夜枭,沙啞着嗓音對王恒道:“去,準備馬車,送我們離京。”
我不可思議地看着夜枭,他居然用命令的語氣和王恒說話。
但我更不可思議的是,王恒,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退後一步,居然對夜枭行了個君臣之間才有的大禮:“在下遵命。”
“王恒,他什麽時候成了你的人了?”我疑惑地看着夜枭,他早已起身,打開了衣櫥,在挑衣服。
他身上什麽也沒穿,他的後背布滿了我剛剛用指甲抓出來的爪痕,從他的脖子,一直到他的胸膛,他的小腹,全部都是我用力親出來的吻口痕。
我簡直不敢相信,他剛剛,就那樣站在王恒的面前,讓王恒看了個遍。
“他很久以前就是我的人。”夜枭背對着我,語氣淡漠地對我道:“現在,你的趙清已經沒事了,你也知道了,我的罩門在哪,可否同我離京?”
他一邊說,一邊打點着行囊,居然一副立刻就要和我上路的架勢。
是,趙清已經安全了,夜枭,他……
我想,我也已經知道了,他為何要喂我七日斷腸散。
我在床口上,晃悠着雙腿,慢慢吞吞對夜枭道:“沒錯,我的事,已經都解決了,這就跟你走,也沒什麽,只是到了西涼,舅父可能會讓我嫁給炎焰,舅父年邁,脾氣極倔,我拗不過他,怎麽辦?”
這倒是真的,舅父向來說一不二,再加上又上了年紀,只要一有人惹他生氣,他就會犯病,我可不想惹他犯病。
夜枭依然背對着我,他已然換好了衣服,正在另一個櫃子裏,替我打點衣物。
他頭也不回地對我道:“我殺了他便是。”
我微微一怔,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夜枭說要殺的人,是誰。
“不可能。”我反駁夜枭:“他是炎焰,他在西涼,有十幾萬的親兵。”
夜枭已經替我收拾完了衣物,他在臂彎搭了一件純白色的狐皮大衣,正朝我走來。
他半蹲在我面前,極輕地替我披上了狐皮大衣,他沒有替我穿裏衣,只用軟軟的狐皮,包裹住了我一身的傷痕。
他沒有讓我感覺到一絲一毫的疼痛。
我聽到他壓低了嗓音,卻依然克制不住聲音裏的嘶啞,我第一次聽到他用這樣的語氣同我說話,他沖我低吼:“我殺了他便是,總不會讓你的舅父氣得發病,陳茜,你還想讓我怎麽樣?”
我低頭,靜靜地看着夜枭。
他因為憤怒,繃緊了身體,他的雙拳緊握在我的身側,而我的身側,卻擺滿了他剛剛才從衣櫥裏面為我找出來的,十餘件質地上好的皮衣。
它們每一件,衣領的位置,都繡着一個茜字。
只要是夜枭,他給我的東西,每一樣,上面都有我的名字,包括先前被王嫣踩碎的木簪。
他送給我的,從來是只能屬于我,再不能屬于別人,包括他自己。
“好了”我低頭,輕輕地吻住了夜枭的發心:“我們到時,再一起想辦法,我們一起想想辦法。”
我用我的雙手,緊緊地圈住了夜枭的腰背。
我聽到夜枭在我懷裏,低聲說道:“我們該走了,陳茜。”
我沖他使勁點了點頭,我感覺我的淚水漸漸地盈滿了眼眶。
母妃,趙清,還有單鳳宮,甚至是父皇,這次一走,不知何日才能見到。
我十八年都未曾離開京城,這次一走,不知何日才能回來。
我緊緊地摟着懷裏的夜枭,我從小到大,得到過的一切,它們都已離我而去,我如今,就只剩下舅父,還有夜枭。
可舅父,他也已經老了。
夜枭,他有朝一日,是否也會離我而去?
若他真的離我而去,若他将來真的變成第二個父皇,我該如何自處?
我并非不想離京,之所以一直拖着不走,無非是害怕夜枭一飛沖天,在西涼,那個只以武藝定高低的地方,夜枭,他只要殺了炎焰,便将成為十餘萬西涼人的頭領。
到了那時,他還會聽我的話,陪在我的身邊麽?
這個任性,蠻橫,自私,又不怎麽聰明,不漂亮的我。
我先前聽夜枭說,要王恒去為我們準備馬車,我以為他指的只是馬車,卻沒有料到,到了門口,我竟然看到王恒手持鞭子,坐在了車夫的位置上。
我簡直不敢相信,堂堂一品尚書令王恒,會給夜枭當車夫。
夜枭,他知道趙清是我母妃安插在我身邊的棋子,他可以指使王恒,即便是夜睿見到他,也要退避三舍。
他到底是什麽身份?
他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要一直瞞着我?
他難道,不應該是我的人,他的手下,不應該同樣也是我的手下麽?
我疑惑地看着夜枭,他把我抱上馬車之後,就升起了一個小爐子,把一鍋什麽東西放在爐子上面,開始煮。
我意識到,他煮的,是我最愛吃的乳鴿。
這麽多年了,我從不知道他喜歡什麽,他喜歡的顏色,喜歡的衣服,喜歡吃什麽,喜歡喝什麽,我一概不知。
他卻知道我喜歡的每一樣東西,就連我喜歡在鴿湯裏面放胡椒,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此刻,正拿着一小包胡椒,輕輕地往湯裏撒。
我側着頭,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我問他:“除了王恒,京裏還有什麽人是你的手下,告訴我,行嗎?”
我看到他捏着胡椒的手略微僵了僵,他看了我一眼,什麽話也沒有對我說,就把胡椒收了起來。
我等了又等,一直等到那鍋鴿湯都炖熟了,夜枭,他卻始終沒有回答我。
他舀了碗湯,端到我面前,輕輕吹了吹,他低聲地命令我:“喝。”
不知道為什麽,我平日裏聞到鴿湯的味道就想流口水,可現在,我聞到這辣裏稍微帶點腥味的肉湯,居然有些反胃。
我擰着眉,把夜枭端到我嘴邊的湯推了開,我捏着鼻子告訴他:“我不喝。”
可夜枭,他卻又把那碗湯端了過來,湊到了我鼻子底下:“喝一點,你早起就沒吃過東西。”
這一回,我不止是反胃,簡直就快要吐出來了。
我來不及細想,擡手就去拍夜枭端到我嘴邊的鴿湯,“啪”地一聲,那碗熱湯被我打翻了,滾燙的湯水卻絲毫沒有燙到我。
夜枭,他側着身子,把本該濺到我身上的熱湯,統統擋在了他自己身上。
我眼睜睜地看着他小麥色的脖頸上起了一粒粒鮮紅的水泡,我着急地想把他拉過來,想替他換衣服,替他去除那些礙眼的水泡。
可夜枭,他卻往後一閃,避開了我急匆匆向他伸出的雙手。
“我在京裏還有些什麽人,我暫且不能告訴你。”他低着頭,一邊收拾碎了一地的瓷片,一邊靜靜地對我道:“你想吃些什麽?我去買。我答應你,從今往後,若非必要,我不會再逼着你吃我煮的東西。你以後,別再胡亂摔東西,你這樣,很容易傷到你自己。”
不是的,我着急地看着夜枭,着急地想向他解釋,我不是不喜歡吃他煮的東西,相反,我愛吃極了,可我現在,不想吃鮮的,我想吃酸的。
酸的,例如山楂,話梅,鹹酥餅一類的東西。
可這些東西,夜枭根本做不來。
我本來已經快要把解釋說出口了,可夜枭那句“暫時不能告訴你”,卻像鐘鳴一般,不停地在我耳邊回蕩。
不能告訴我,為什麽?
我所有的事,都告訴他了,那他為什麽不能告訴我?
我本來,沒打算和夜枭怄氣的,但他這樣說,我心裏卻真的不舒坦了起來。
不說就算了,你不說,我也不說,你什麽時候說,我就什麽時候說。
夜枭,我想相信你,但你的所作所為,卻始終不能讓我相信你。
見我始終不回答他,夜枭望着我,又輕聲重複了一遍:“你餓不餓?想吃什麽?”
但我根本就沒有搭理他。
我從他身邊跨了過去,推開車門,坐到了王恒的旁邊。
王恒看着我的眼光詫異極了,他大概以為我和夜枭蜜裏調油,卿卿我我,壓根就沒工夫搭理他。
我沖着王恒,說了一大堆我想吃的,都是酸的,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幹嘛要王恒去給我買糖醋魚,我明明最讨厭吃魚。
可我只要一想到那股酸味,就覺得饞得快流口水。
我說完,推了王恒一把,催了他一聲:“快去。”
王恒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我身後的夜枭,他大概意識到了些什麽,什麽也沒說,就下了馬車,消失在了街上的人群裏。
很顯然,從一開始,夜枭就可以讓王恒帶我們離京,那比他自己帶着我離京,安全得多。
可他沒有,他一直到京城全部封鎖,實在出不去了,才找來王恒。
他根本就不打算讓我知道,王恒是他的人。
他有那麽多的事瞞着我,這實在是不能讓我不生氣。
我看着夜枭,他也正低頭看着我,他伸手,想為我拉攏身上的大衣,卻被我推了一把,直接推到了王恒剛才坐的位置。
我什麽話也沒有和他說,就把車門重重地關上,若他不打算和我說實話,那麽,我就也不會和他說話。
我倒想看看,是他先開口,還是我先開口。
夜枭在車窗外,靜靜地看着我,他推開車門,把一個裝滿了我貼身飾物的包裹塞了進來,然後就關上車門,再也沒有進來。
王恒回來的時候,我本想叫他進來,坐在馬車裏,讓夜枭到外頭去趕車,可王恒偏說不可以,只有他坐在外面,官兵才不會檢查這輛馬車。
我只得瞪着夜枭,讓他進了車。
夜枭,他打開王恒遞給我的包裹,把裏面每樣東西都湊到鼻子底下,細細地聞了聞,然後再放在嘴裏嚼了嚼,這才把那包東西重新放回了我的手裏。
“你想吃酸的,是麽?”
我聽到他輕聲的詢問我,我把頭擡得高高的,只當沒聽見。
他沉默了半晌,替我倒了杯水,放在了我手上,推開車門,很快又消失在了馬車外面。
他沒有坐到王恒旁邊,而是直接消失在了門外。
那一瞬間,我害怕極了,我差一點叫出聲來,夜枭,你快回來。
但我卻拼命控制住了自己。
我知道,夜枭他不會走遠,他一定就在這附近。
他若是走了,王恒必定不會繼續我為我趕車。
我不知道,王恒載着我,到底走了幾天,他确實是個極好的車夫,任何官兵看到他,都點頭哈腰,急忙閃到了路邊,他們根本就不敢上來檢查馬車。
有時候天上下雨,外頭刮風,我會很擔心夜枭,但我終究沒有開口,喊他回來。
我若摸不清他的底細,便不能叫他回來。我每天晚上都能夢到,母妃鮮血淋漓地站在我面前,她一次又一次地警告我,她便是輕易相信了男人的下場。
我感覺我的心被撕成了兩半,一半迫不及待地想要夜枭回來,一半卻拼命壓抑着,不讓這念頭冒出來。
當馬車翻山越嶺,終于載着我到了西涼,當我注意到,馬車的兩旁,開始不時有三三兩兩的人騎着駿馬飛馳而過,我不禁掀開了車簾,好奇地望向了窗外。
窗外,好幾個跨着大刀,騎着駿馬的男人正“喲呵——”着從我身邊越過,他一個個奇裝異服,身上布滿了古怪的刺青,他們比中原人不知強壯多少倍,他們每一個人的馬脖子底下,都系着幾個圓滾滾的東西。
我睜大了眼睛,正打算仔細看看,那些圓滾滾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卻被一只溫暖的手掌,由上而下,突然之間就遮擋住了我的雙眼。
“別看”是夜枭的聲音,依舊是淡淡的,就和從前一樣的溫柔。
他根本就不曾介懷,我無緣無故地把他趕下了馬車,這麽多些天都沒有和他說話。
我用雙手緊緊握着夜枭的手背,多日的風吹雨淋,讓他的手背又變得比從前更硬,也更粗糙了。
我來來回回撫摸着夜枭的手背,它紋絲不動地擋在我眼前,其實我已經看到了,那些挂在馬脖子底下的,是人頭。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害怕看到人頭。
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竟突然從車窗裏爬了出去,縱身躍到了夜枭懷裏。
我突然間跳到夜枭身上,不僅我自己覺得吃驚,夜枭,他也吃了一驚。
他往後倒退了半步,牢牢接住了我,他在我的耳邊輕聲詢問:“怎麽了?”
他站在陽光底下,身形是如此的挺拔而又強悍,他抱着我的雙臂如此的堅硬,他全身上下每一根線條都如刀削一般,勻稱而又充滿了野性的爆發力。
他簡直讓我目眩神迷。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只是緊緊擁着他,瘋狂地親吻他。
我早已忘了,自己正站在街道的正中央,我的兩旁,随時可能再有人經過,我只是緊緊摟着夜枭,不停地親吻他。
我親吻他,撫摸他,恨不得把他撕碎了吞到肚子裏去。
短短幾天不見,我竟然發了瘋一樣想他。
夜枭雖然怔了一下,但他很快把我抱了起來,推開車門,同我一起進到了馬車裏。
一進到車子裏,我們便撕扯對方的衣服,迫不及待地糾纏在了一起。
我騎在夜枭腰上,正在銷魂,卻覺得馬車“咯噔”一下,好像剛剛路過了一個臺階。
我心裏大叫不好,我從前每次來西涼看望舅父,必定會路過這個臺階,只要是經過了這個臺階,舅父,他一定就在不遠的地方。
我趕緊推了一把身下的夜枭,我沖他輕叱:“起來,快出去。”
不料他卻眸色一變,兩只手扣在我的腰上,緊緊抓住了我。
我被他壓着,又是舒服,又是緊張,我不由得拔高了嗓音沖他喊:“放開我,趕緊出去!如果被舅父看到了,我……”
我話音未落,便聽得車門“哐”地一聲被人推開,那一瞬間,我害怕地把十片指甲齊刷刷紮進了夜枭胳膊。
果不其然,我聽到舅父老邁的嗓音,又是錯愕,又是震驚,怒氣沖天地沖我喊:“陳茜,你到底還知不知道什麽叫廉恥!?青天白日的,你這是在做什麽?你居然還騎……騎在他的身上!”
我感覺自己的臉“刷”地一下漲了個通紅,我沒有想到舅父震怒之下竟會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喊了起來。
我更恨被我壓在下面的夜枭,他明明有機會閃出去,卻非要抓着我的腰不放,害我在舅父面前丢盡了臉。
“起來!趕緊出去!還不讓我穿衣服!”我滿臉通紅地沖夜枭低吼,但夜枭,他卻依然只是慢條斯理地揉着我的臉頰。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我的衣服全都完完整整地穿在身上,夜枭,他剛剛同我親熱的時候,并沒有脫掉我的衣服,他只是掀高了我的裙擺。
他甚至,在剛剛車門突然被舅父一腳踹開的時候,便伸腿抵住了門。
車門只是被踢開了一條縫隙,除了舅父,誰也看不見我現在狼狽的摸樣。
而我全身上下,唯一淩亂了的發絲,此時此刻,也在夜枭手指輕柔地梳弄下,慢慢變得齊整。
我看着夜枭的眼睛,他眼裏的我,面若桃花,身姿嬌柔,因為剛剛才同他雲雨了一番,兩眼之中,媚光點點,霧氣朦胧。
竟比我平日在鏡中看到的自己,美麗了千百倍。
我用手緊緊抓着夜枭的胳膊,明明是我自己叫他出去的,可我現在,卻這般不舍。
我不舍,不願意離開他哪怕一時片刻。
當他将我抱起,下了車,我的意識又陷入了朦胧。
我忘記了周遭的一切,只依偎在他溫暖的胸膛,用我的全力,緊緊摟住了他的腰。
“松手,靠在這裏,等我一會。”模模糊糊地,我聽到他貼着我的耳朵,柔聲對我道。
我雖有萬般不舍,卻鬼使神差地聽了他的話。
就在我松開雙手的那一剎,我看到舅父的巴掌,迎面朝我打了下來:“來人,來人!替我打死這奸夫,将他碎屍萬段!”
我瞬間清醒了過來,驚恐地望住了舅父,他已氣得須發倒立,若我此時出口反駁,他說不定會氣得背過氣去。
我只得語無倫次地沖他喊:“你打我好了,打我好了!是我勾引的他,與他沒有任何關系!”
我甚至挺起了胸膛,準備迎接舅父的巴掌,只要能讓舅父出氣,只要他不叫人對付夜枭,就是被他打死,我也願意。
我挺直了背脊,閉上了眼睛,但我想象中的掌掴,卻遲遲沒有降臨。
我聽到耳邊突然傳來“轟”地一聲巨響,我着急地睜開了眼睛。
我驚訝地發現面前的石廊塌陷了一個足有半人之深的巨坑,石廊四周,那些庭院,擺設都已被震得七零八落,粉碎在了路旁。
路的兩旁,橫七豎八倒着上百名侍衛,但他們卻無一流血,無一受傷。
他們只是在同一時間,被人用碎石點中了穴道,再被人用內力一震,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地上。
我擡頭,焦急地尋找夜枭的身影,我看到四周的箭閣都已被人震塌,裏面的弓箭手同樣一個個紋絲不動地躺在地上,而夜枭,他身若驚鴻,正在半空中,勁風陣陣地同另一名武藝高強的男人交手。
說是交手,其實也不竟然,那男人明顯落了下風,只三合,便被夜枭一掌拍中了胸口,跟着又變掌為抓,揪住衣領俯沖直下。
“轟”地一聲,我看到那男人被夜枭摔到地上,頭顱,胸膛,四肢全部震碎,鮮血淋漓地死在了當場。
那一瞬間,我突然就猜到了那男人是誰。
夜枭,他沒有殺舅父手下任何一個人,唯獨只殺了一個,其實他很早以前就和我說過,他會殺了他。
他說他會殺了炎焰,而炎焰,如今不止是被他殺了,簡直已經被他用內力震成了一團碎肉。我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團碎肉,我以前也時常看到夜枭殺人,可從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我覺得我的胃整個都翻了過來,我只有拼命強忍着,才沒有吐出來。
我正用手不停地揉着胃,卻聽得夜枭遠遠地,聲音極輕地對我道:“陳茜,把頭轉過去。”
用不着他說第二遍,我立即把頭轉了過去。
可我剛一把頭轉過去,便看到舅父橫眉怒目,正顫顫巍巍地用手指着我。
他用手指着我,聲音發顫地斥罵我:“他是誰!?陳茜,你說,他到底是誰?你還沒有出閣,就和這個男人……難道你忘了,你的母妃,我姐姐是怎麽死的?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你從剛剛開始,有沒有看過舅父一眼?你一心一意,就只顧看這個男人有沒有危險,你……舅父已經一大把年紀了,還能照顧你幾年?你是不是想把舅父氣死,然後,你自己有朝一日,再步上你母妃的後塵?”
舅父說着,那張氣得青白的臉上,竟然滾落下了點點的淚珠。
我看着舅父突然間老淚縱橫的臉,我覺得我的胸口就像被人插口進了一把尖刀。
是的,舅父說得沒錯,夜枭至今還有那麽多事瞞着我,而我卻一頭栽了進去,我就和當年的母妃一模一樣。
當年,只有十八歲的舅父也是這樣,哭着求他的姐姐,也就是我的母妃,不要嫁給父皇,可母妃根本就不聽他的。
所以母妃死了,死得極慘,被人砍斷了手腳,流盡最後一滴血才咽氣。
而如今的我,卻做了當初母妃一樣的選擇,我和母妃一樣,傷透了舅父的心。
我哭着撲進了舅父的懷裏,我一遍又一遍對舅父道歉:“對不起,舅父,對不起,我不是像你說的那樣,我沒有喜歡他,真的沒有,我只是見他長得好看,所以……所以就……舅父,你知道的,宮裏這樣的事,多得是。”
我緊緊摟着舅父,只想安慰他,我也不知道我都說了些什麽。只要不讓舅父繼續生我的氣,只要不讓他氣病,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我着急地對舅父解釋:“你若不信,可以現在就命人把他抓起來,我絕不會攔你……舅父,算我求你,別再生茜兒的氣,別氣壞了你自己,真的別。”
我話音剛落,便見舅父擡起手來,揮了一揮:“來人,把他抓起來,打入天牢。”
我緊緊揪着舅父的衣襟,我怕我一松手,就會去阻攔那些從門口源源不斷湧進來的官兵。
只要舅父消氣就好,只要舅父消了氣,我立即就把夜枭放出來。
夜枭不是舅父,舅父老了,經不起一丁點的刺激,夜枭他怪我,我事後和他好好解釋便是。
當官兵們将夜枭重重包圍,他沒有絲毫的抵抗,就收起了手裏的兵刃。
沒有人敢上前押着他,他們所有的人,都只是遠遠地圍着他,舉着兵刃防範他。
夜枭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他用劍鞘隔開了兩旁的官兵,從懷裏摸出了一包東西,遠遠地遞給了我:“拿着。”
我聽到舅父在旁邊咳嗽了一聲,我生怕再惹舅父生氣,只是看着夜枭,卻遲遲沒有伸手,接過他遞給我的那包東西。
見我不接,夜枭壓低了嗓音,又對我重複了一遍:“拿着。”
這一回,他用了內力,我看到他身體四周的塵土瞬間震起,而圍着他的那些官兵,也在同一時間,齊刷刷舉起了手上的兵刃。
我生怕再這麽僵持下去,舅父會讓那些官兵對夜枭動粗,只得沖着夜枭,急匆匆喊了一聲:“你走,我不稀罕你的東西,快走!”
夜枭望着我,老半晌,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半晌之後,他彎腰,把那包東西放在了我腳邊,跟随着那群官兵,轉身消失在了我面前。
我遠遠地看着夜枭離去的背影,我覺得我全身的力氣都随着他一起逝去,我從沒想過,看着他離開,我會這麽難受。
我極想去撿起他放在我腳邊的那包東西,可我不敢,我不想再惹舅父生氣。
我轉過身去,扶住了舅父,舅父依舊臉色鐵青地看着我,但他卻從身後的一名婢女手上接過了一件裘衣,披在了我的身上。
“進去吧,外面冷,舅父給你準備了接風宴,先進去吃點東西。”本來是我扶着舅父的,可舅父一走,我居然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在了地上。
我沒有力氣,根本邁不開步子,我的眼睛,一直目不轉睛地盯着地上那包東西,我生怕我一走,那包東西就會被別人拿走。
可舅父卻拉着我,拽着我,硬是把我拖進了屋裏。
“吃吧,多吃點,才幾年不見,你怎麽就瘦成了這樣?”進了屋子,舅父仿佛忘記了方才的不快,只顧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往我碗裏夾着他認為我愛吃的東西。
可我根本就沒有胃口,我只要一看到這些油膩的東西,就倒胃口,更不用說,我現在滿心都在想着夜枭,不知道他被他們關在了天牢的哪個地方,不知道那個地方有沒有被褥,不知道他今晚有沒有吃的東西。
如果不是舅父一直坐在這裏盯着我,我早就去天牢了。
“陳茜,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察覺到了我的心不在焉,舅父用手使勁拍了下桌子,我怔了一怔,擡眼望住了舅父,那一瞬間,我差點開口求他,放夜枭出來。
但我沒有,我非但沒和舅父提起夜枭,反而沖舅父笑了笑:“我在,舅父,我剛才是在想,你先前和我提到的炎焰,也不是那麽厲害,他就連我的一個侍衛都打不過。”
我小心翼翼地勸舅父:“我和剛才那個侍衛,真的沒什麽,除了他,我在宮裏,還有許許多多別的相好,舅父,你放心,我不是母妃,我自有分寸。剛剛,是我叫他出去試試炎焰的,我只是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