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冥界有套房 - 第 55 章
第55章
摘完草莓,趁着晚風在院子裏坐一會,一邊吃草莓一邊閑聊,稍等上一陣子,廚房上頭的煙囪就飄來陣陣麥香味。
“也不知道楊奶奶她們在煮啥,這香。”
劉強探頭探腦地往廚房的方向去瞧,看那樣子像是恨不得把頭埋進鍋裏,一口吞個肚兒圓。
“還能煮啥,今天剛收了麥子,煮面呗,”周雯吸了吸鼻子:“這應該是在炒拌面的澆頭,好香啊。”
只有周嘉钰一個人愁眉不展:
“我的廚藝真的那麽差嗎?”
她還沉浸在進廚房幫忙沒多久,卻被楊老太用一籃子草莓打發出來的挫敗之中。
劉強和周雯對視一眼,齊齊沉默了下來,都從對方那裏看出了些許贊同和松了口氣的後怕。
雖說劉強和周雯不知道廚房裏頭具體發生了什麽事,可看周嘉钰現在的反應多少也能猜出一二。
畢竟誰小時候沒有過這種經歷,進廚房想幫大人的忙,卻一連搞砸了好幾件事,最後大人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幹脆随便塞給小孩一點吃的,打發他們上外頭玩去。
可不論他們心裏是怎麽想,這話可不能就這麽直白得說出來。
真說出來了,那可就太傷人了。
所以周雯想了又想,醞釀了老半天,才委婉得說了句:
“您想啊,我們是客人,哪有讓客人幹活的道理,這跟廚藝沒什麽關系,這是規矩。”
“對,”有了周雯的借口在前,劉強無比自然地接上了話:“都說來者是客,客随主便嘛。”
“是嗎?”
周嘉钰随口回了一句,她倒沒有生氣,就是有幾分洩氣而已,不過她廚藝不好也不是這一天兩天的事了,被打擊了那麽多次,早也該習慣了。
她也就是随口吐槽一句,說過了也就過了。
空氣裏的香味越發濃烈,好像有無數他們看不見的美味精靈在人的鼻尖上作惡,不斷跳躍,灑下誘人的香味,勾得人肚裏的饞蟲一陣一陣得光叫,卻又吃不上一口熱乎的。
只能低下頭,幹巴巴得往嘴裏塞上一顆草莓,酸甜可口,清熱消暑的水果現在吃在嘴裏卻變成了一種折磨。
吃得越多,這胃裏就越發餓得慌。
好像身體的熱量都随着冰涼的果子一同被吸走了。
周雯捂着肚子,眉頭緊皺,雖然她一言不發,可不斷咕嚕叫的肚子早就暴露了她真實的情緒。
似是注意到周嘉钰的視線,周雯低下頭,又幾分窘迫得按住了肚子。
和周雯的含蓄不同,劉強是瞅着廚房的方向,那眼神叫一個望眼欲穿。
看上一會還會憋不住得吞口口水,真真是沒出息極了。
周嘉钰在心裏暗笑,可等到晚飯端出來,她那幾分硬撐出來的淡然就有些維持不住了。
北方人的一碗面,看似不如南方十幾種配粥的小菜精致,但實際上,它澆頭裏的料卻是一點不簡單的。
春天曬幹留下來的筍幹碎,留有一點點水分的蘿蔔幹,吸飽了湯汁的蘑菇丁,用熱油炒透的細絲青椒,煸出油脂的半肥瘦,些許幹蝦與蔥花香菜一同。
這澆頭往面裏一拌,讓每一根面條上都裹上着熱辣的澆頭,用筷子夾上滿滿一口吸進嘴裏,面條的勁道與複雜多重的菜碼碰撞,麥香雖成了陪襯,卻融合得恰到好處。
“好香啊。”
劉強端着碗,長長得嘆了一聲。
貴妃也沒能拒絕這美味的邀請,腦袋埋在比它臉還大的碗裏吃得正香,碗裏的面條與周嘉钰等人碗裏的無異。
反正也是一只鬼貓貓了,死都不怕了,吃點調味料又算什麽。
三人一貓連着吃了兩三大海碗後才摸着肚子,不舍得放下了碗筷。
吃完晚飯,挨着大門,往院外樹下一坐,正是傍晚乘陰的好時機。
沒坐下一會,就有晚風吹來,惬意得讓人恨不得閉上眼睛,往後一躺,直接陷入夢想。
院門口種了棵槐花樹,這樹生得高大,顯然已經在這紮根了很多年。
正是花季,細細白白一連串的槐花散發着陣陣幽香,擡頭往上去,綠色裏夾雜着些許黃白色,随着風一晃一晃,猶如一盞盞鈴铛,提醒着人們自己的存在。
“是不是很好聞?”
劉珂言挨着周嘉钰坐下:
“當初可就是因為這棵槐花樹,我和奶奶才決定定居在這的。”
“你定居在這,難道不是為了吃槐花包子?”
周嘉钰笑她。
劉珂言也不反駁,跟着一塊笑。
忽起了一陣大風,槐花洋洋灑灑落了一地。
看着滿地白花,周嘉钰不得不感嘆,還好是在地府,要是在人間在院門口種槐花,那還不得被迷信的老一輩給罵死。
要說還是地府好,沒什麽忌諱,更沒什麽規矩,只要不傷害別人,你想怎麽折騰都行,不會有那麽多閑得沒事幹的大爺大媽上來指手畫腳。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生前的話實在太多,以至于把話全部在生前說完了,導致死後養成了個漠不關心的性子。
不過也有可能,地府實在太亂,現代人古代人甚至可能還有原始人混在一起,完全不同的三觀理念,生活習慣,如果他們想管想說,那一樣一樣細數起來,估計得累死。
吃完晚飯,在院門口又磨蹭了好一會,但該離開的時候還是得離開,畢竟,這不是他們的生活,他們不過是彼此生活裏匆匆而過的客人。
周嘉钰三人轉過身,還是得繼續呆在賞善殿審批一個又一個鬼魂。
而楊國華和劉珂言,忙過這幾日的農忙,就要匆匆把農作物擺上貨架,開起一家農産品店。
或許再碰面,就是在店裏。
老人家搖着一把蒲扇,幾十個擺滿屋子的蛇皮袋裏,裝着不同的糧食。
過往路人或有停留與購買,但都是匆匆而過。
唯有老人,始終堅定不移得坐在原處,搖着蒲扇,看向遠處,沒有落到實處的眼神裏,似是在懷念些什麽。
她們不用言語,卻勝過千言萬語,單是一雙眼睛,就能從中窺見其滄海桑田般起伏複雜的複雜故事。
老一輩的她們,或許固執,或許無知,或許市井,但如果她們愛你,那她們的愛從來都是溫暖人心的。
她們會不費餘力得在自己能做到的最大範疇裏愛你,哪怕那對你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東西,卻是她們能拿出來的最好的寶貝了。
“走吧。”
臨到分別的時候,他們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上,又被迫挂滿了東西。
本想開口拒絕,人家卻完全不給機會,大門一關,他們就只能兩手一攤,回了呗。
“這是不是太多了點…”
劉強低頭妄圖看清自己手上到底拎了幾個袋,然而他仔細瞅了好幾眼,也沒數出來到底有幾個袋子,只能嘟囔着問:
“咱們吃不完吧?”
“怕是得吃好一段時間。”
周嘉钰的視線在三人手上的袋子上轉了一圈,似是在頭疼。
一邊的貴妃看她那頭疼的樣,就慌忙踏着貓步遠離了是非之地。
別以為它是只貓它就傻,每次周嘉钰露出這個表情,它都得掉幾根毛毛。
“喵。”
貴妃伸出舌頭,仔細舔了舔自己肚子上的軟細白毛,那叫一個珍惜愛護。
然而這次貴妃純粹是想多了,周嘉钰兩只手都提着東西呢,她就是再不是東西,也做不出把糧食扔到地上的糟蹋行為。
“不如拿些去送人嗎?”
瞧着貴妃一搖一拽的貓屁股,周嘉钰忽有了主意。
“送人?”劉強來了興趣:“送誰?”
“認識的都可以去啊,”周嘉钰随口說道:“一個人拿上一點去,又送了人情又解決了咱們吃不完的問題。”
“這不好吧?”周雯說:“拿着別人送的東西再去送人…”
“這不也是為了不浪費糧食嘛,”周嘉钰晃了晃手裏的袋子:“我可沒在地府種過地,你知道這些東西放在屋裏,能放多久嗎?”
周雯啞口無言,她還真不知道。
劉強不關心誰的東西能不能送,該不該送,他只關心能不能送出去,畢竟這麽多菜呢,要是真給它硬生生放壞了,那他估計能心疼到撅過去。
“先去誰家?”
“去溫煦那吧。”
周嘉钰瞥了眼貴妃,莫名有兩分心虛。
雖然溫煦上次說自己沒打算養貴妃,但他說是這樣說,可如果真的沒有一丁點感情,他也不會讓貴妃白白蹭了那麽久的飯。
上次一別就是好些日子不見,多多少少都會有兩分念想。
這事說來也怪她,過了這麽久也沒想過帶着毛孩子回去探望探望它那個不長心的前鏟屎官。
上次見溫煦,他在喝酒,這次也不例外,照舊是在喝酒,像極了醉生夢死的人們,沉浸在夢中不願清醒。
“你們怎麽來了。”
溫煦見了來人,被迫不得不撿起兩分禮儀姿态,強行坐了起來,可他的脊背還是像被抽走了一樣,軟得不像話。
可即便是這麽一副姿态,也難以遮擋他身上慵懶華貴的氣質。
明明是不太講究的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卻生生被他擺出了幾分漫不經心的灑脫帥氣。
“來給你送點菜。”
“送菜?”
溫煦常年平靜的表情終于裂開了些許詫異。
“哪來的菜,上頭燒的?”
“哪能啊,上頭燒不燒成品幹啥,”周嘉钰掂了掂袋子裏蔬菜:“自個種的。”
“種的?”溫煦的表情變得更
為古怪了起來:“在地府?”
周嘉钰也有幾分詫異地反問:“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還真不知道地府能種地,”溫煦老老實實得搖了頭:“我要早知道,早在院子裏種棵葡萄了,省得在院裏吹風還要讓太陽曬。
對了,種子在哪買?”
“地府交易所呀。”
“難種嗎?”
“難倒是不難”
溫煦大約是真的想種,問得還挺仔細。
“下次,下次等我葡萄種出來,我就給你送葡萄去。”
“等你的葡萄啊,那我還不如現在自己種,”周嘉钰笑他:“說不定還能比你收得早。”
“哼。”
溫煦哼哼兩聲,并不在意她的話,自顧自地把他們帶來的那點東西收了起來:
“我就不留你們飯了,我家也沒什麽東西,除了你們剛送來的這些菜。”
主人家都這樣開口趕客了,客人也不好再厚着臉皮硬呆下去。
總不可能說我們就留下來了,就是要把剛送來的菜給他吃光吧?
送完溫煦家,下一位就是何弦漠,不過這位女詩人還是跟那日一般,沉迷于葉子牌之中。
聽到他們的話,也就是從一堆蔬菜裏挑挑揀揀翻出一個能直接吃的西紅柿,就算收下了一份禮。
至于剩下那些不能直接吃的,自然還是讓他們哪來的再提回哪去。
接連兩次不太順利的送菜經歷讓周雯有幾分挫敗,腦袋都開始一垂一垂的,一副喪氣樣。
“怎麽了?”
周嘉钰摸了摸她的腦袋。
小姑娘也沒瞞着:“就是感覺,地府和現世差得好遠。”
周嘉钰嗯了一聲,問她:“怎麽說?”
“在現世,人們收到禮物不管喜不喜歡,都會很客氣得說上幾句好話。”周雯皺着眉頭。
周嘉钰又嗯了一聲,問她:“那你喜歡這樣嗎?”
這次周雯沉默了,她想了很久,才遲疑着搖了搖頭:
“不太喜歡。”
“那現在只有不好嗎?真實一些,不講什麽規矩,什麽習俗。”
周雯的思緒頓住了。
她順着周嘉钰的話去想了一下,意外得發現,這樣似乎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