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冥界有套房 - 第 56 章

第56章

“小,小同志,大姐跟你打聽個事可以不?”

都多少年沒聽見這麽久遠的稱呼了,被喊的女鬼愣了愣神,轉頭一看,是位上了歲數的大娘。

上身是花藍布扯的短褂,下身穿的是件黑得發亮的直筒褲,腳上踏着一雙黑布鞋,背上還背着個藍白色的包袱。

打眼一看,那是滿滿的年代感,尤其是當女鬼看過去的時候,大娘那往後稍稍縮了下腦袋的小動作,更是把鄉下人頭一回進城的畏畏縮縮表現得淋漓盡致。

看在這個充滿年代感的稱呼份上,這位紅色厲鬼級別的女鬼難得停下了腳步,倨傲得擡了擡下巴:“你想打聽點什麽?”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

大娘眼神裏既有忐忑,又有幾分好奇,她沒忍住,又環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感嘆道:

“姑娘,我就是想問問,這裏真是鬼界堡?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就剛死那會來過一回,這一下都好幾十年過去了。”

女鬼遲疑着問道:“你今天剛出獄?”

“哎,”大娘笑着點了點頭,只不過那笑容裏,多多少少帶有些許不自信的低聲下氣:“今兒剛出,這不,一出來變化太大了,路我都認不出了。”

“認不出也正常,”女鬼漫不經心又看了她一眼:“你是什麽原因下去的?”

“嗐,”大娘低下頭,似是被問到了什麽難以啓齒的事兒,猶豫了好半響才小聲應答道:“我把我男人毒死了。”

“你毒死了他才判十幾年?”女鬼的聲音拔然拉高,充滿了不可思議,而後她又反應過來問道:“他對你做了什麽?”

大娘頓了下:“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我那男人打人,沒事光愛喝個酒,沒事打個人,我有一天我就受不了了,就在飯裏下了老鼠藥。”

大娘短短幾句話,卻道來了她一生的心酸與無奈,更是讓旁觀者一下升起了同情之心。

女鬼神色一下就緩和了,變得和顏悅色起來:

“都是苦命人,那我就給你從頭仔細說說這些日子裏鬼界堡發生的事兒。”

“那就麻煩同志你了。”

大娘聞言,真心實意得露出了個笑。

“這事啊,還得從一位新來的判官身上說起。”

“判官?鬼界堡跟那些大人有什麽關系?”

大娘滿臉疑惑。

鬼界堡不是鬼帝的地盤嗎?

“這你就不懂了,”女鬼晃了晃腦袋:“這地府不分家,別管它鬼界堡還是酆都城,反正都歸地府,既然歸地府,人家判官就有機會來插上一手。

回歸主題,還是得先從這位新判官上任後說起。”

“您說。”

大娘支起耳朵,一副全神貫注的捧場樣。

“這位判官來了以後,管了不少閑事,不管是老太太想在墓碑上刻名字啊,還是小姑娘被人陷害,甚至是尋人啓事都管過。

不過這些都是常規操作了,其他判官偶爾也會管管,真要說起她的不尋常啊,那得從一場演唱會講起。”

“演唱會?”大娘眼裏的迷惑流露于表。

“哦,”女鬼解釋道:“就類似于搭舞臺唱戲或者放電影那種活動。”

她這樣說,大娘就理解了過來。

“那可不是一般的演唱會。”

提到這事,女鬼眼裏一閃一閃的全是崇拜和自豪,畢竟這位憑一己之力改變了全鬼界堡鬼民生活水平的大人,跟她可是同一個性別的,四舍五入來說,她們就是一個戰壕裏的姐妹。

“那是地府有史以來,第一場演唱會。”

“第一場?”大娘有些吃驚:“以前沒有過嗎?”

“沒有。”

“那唱大戲呢?”

“也沒有。”

“看電影呢?”

女鬼還是搖頭:“也沒有。”

“真的假的,”大娘不大信:“那俺們村以前再窮,幾年下來湊一湊也還是能放得起一場電影裏,這死都死了,下頭咋還這寒碜咧,怪不得這當鬼的都想投胎做人。”

“那後來咧?”大娘又問。

“再後來?這位大人開了場招商會,就有一大堆鬼來報名開店,這慢慢的,那開起來的店就跟雨後春筍似的,越來越多了呗。”

大娘聽完一撓頭,尋思着她一開始說得那麽大仗勢,還以為做了多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呢,合着好像也沒幹什麽啊。

“你可別這副表情,”女鬼伸手在大娘的眼前晃了晃:“你以為這兩件事很簡單啊,你剛剛也說了,這是五方鬼帝的地盤,在他們地盤上幹點什麽,不得經過他們同意啊。

你想一下,這位大人既能說動五方鬼帝,又能把整個鬼界堡的店鋪都辦得風風火火,這是一般人能辦得好的事情嗎?這是随随便便一個人就能幹的事情嗎?”

大娘琢磨了一下,她總覺着還是不太對,這的确不是什麽容易事,可在對方判官的這個身份下,這也不是什麽難事吧?

倆人正聊着的時候,忽有幾個小鬼從她們旁邊飛着穿行而過,嘴裏還喊着:

“號外號外,野鬼村搖身一變旅游村,鬼市大酬賓,反這三日憑本報紙前往購買的鬼客均可享受八折特惠!”

聽到這話,大娘的神色平淡,倒是女鬼不淡定了,沖上去就抓了只小鬼買了份報,激動得手都在抖:

“地府居然還能有開旅游項目的一天,真是稀奇。”

“這有什麽可稀奇的,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大娘越想越想不通。

女鬼也沒法跟她溝通:

“跟你說不清楚,畢竟你沒在以前的鬼界堡住過,你體驗過現在的日子再回去過以前的日子,那簡直是天堂到地獄極端得很。

我保證你絕對不會在問我為什麽,因為那種日子,你是一天都過不下去。

走吧,在鬼界堡裏頭逛一逛,我說一千道一萬,也沒有你親自看一遍的效果好。”

懷揣着半信半疑和滿心的好奇與歡喜,大娘在女鬼的帶領下,破天荒頭一回逛起這座城市。

進門第一眼,就是一家收拾得很整潔,例無虛座的小飯館。

老板娘忙得快冒煙,但脾氣還是很好,賠着笑臉在人群之中來來回回穿行着,倒是在她門口坐着的兩個鬼脾氣不太好,聽見誰講話大聲一點就會過去敲桌子警告。

那一板一眼的樣,看起來倒是挺有趣。

“喂,你們兩個,幹什麽的?”

一個男鬼突然氣勢洶洶得指着她們倆,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

大娘一下就緊張了起來,她雖然不喜歡打打殺殺,但是這并不代表她不擅長打殺,然而正當她擺出了一副準備開戰的架勢時。

旁邊的女鬼卻随意得擺了擺手:“我們不買,就随便看看。”

那男鬼哦了一聲,收了針對她們的眼神,又專心致志回去排隊去了。

瞧那聚精會神的樣,要不是大娘确定這是一家飯館門口,她都要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誤闖了上頭領導開會的會議室。

見大娘不解,女鬼不得不又繼續解釋:

“他們這是在排隊,他看我們站過來,還以為我們是插隊的,你以後要是路過這家飯館,要是不買,記得離那些排隊的人遠點,要不然被人誤會是要插隊,那麻煩就大了,搞不好會被群毆。”

“這麽誇張,”大娘咋舌:“這飯館賣啥的?有紅燒肉不?”

“怎麽會沒有紅燒肉,走,”女鬼朝她招呼道:“這兩天新開了家糧食店,裏頭不光賣糧,還賣肉,咱去買上一碗,今個燒個紅燒肉吃,就當慶祝你出獄。”

“這怎麽好意思,不行不行不行。”

大娘一下呆住了,反應過來後連忙搖頭拒絕,全身都寫滿了抗拒,但奈何不過過分熱情的女鬼,還是讓人硬是拉去了糧食店。

今天看店的是個年輕小姑娘,一看來客人,很是熱情,女鬼接連問了幾樣東西,她都一一報了價,一點沒有不耐煩的樣子。

倒是大娘在一邊聽得心疼,她瞅着那白淨的大米和磨得跟粉末似的面粉不由驚奇,她不是沒種過稻谷和麥子,可是自家從來沒舍得弄這麽精細過。

“姑娘,”因為那米實在太白,大娘沒敢下手去摸,只小心瑟縮着問:“你們這米是怎麽弄來的啊?自個種的嗎?”

小姑娘還沒回話,女鬼就笑了:“大娘您說啥呢,這肯定是上頭燒下來的啊,地府哪有人種東西。”

然而她話音剛落,小姑娘就說:

“我們自己種的。”

這一下尴尬得,空氣都有幾分凝固了。

“自己種的?”大娘眼裏閃過一絲精光:“那種子是上哪去買的?我要是自個種了再拿來你們這賣,你們收不?”

“種子是從地府交易所買的,”第二個問題小姑娘猶豫了一會才說“收的,不過太多的話我們也吃不下。”

女鬼:“?”

話題是怎麽一下子偏到這個地步的?

最終,她們割上了兩斤五花肉,一斤米和一小把青菜,兩個雞蛋和一點紫菜,打算高低整個兩菜一湯。

一路上大娘都覺得不好意思,一直在說就當這是自己借的,以後肯定會還的。

女鬼倒也不是不相信她,她只是在思考一些問題,所以才一直沒吭聲。

至于她在思考些什麽?

地府現在好玩的東西越來越多,這裏一個飯館那裏一個甜品店,現在又開了一個旅游村。

可她得到香火卻是一年比一年少了。

按照這個速度下去,她很快就要養不起自己了。

之前還一直為坐吃山空這事頭疼來着,剛剛一聽大娘和那小姑娘的對話,那思路不就一下子打開了嘛。

她上頭燒下來的香火是越來越少了沒錯,但是她可以在下頭掙香火啊,哪怕是去送個報,種個地,這都能換來香火,比起上頭時不時,不穩定的貢品,這才是實實在在的穩當生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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