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梨奈身份

火焰灼燒後産生的黑色炭塊到處都是,木質房子多數都被燒毀，殘留下來的也只是殘根斷壁，整個村莊像是被烈火焚燒過一般。

還沒靠近,就已經聽到某種死亡後殘留的哀嚎。

無辜之人死去之後留下的殘念,放着不管沒多久就會變成充滿惡念的咒靈，倘若附着死亡的動物則會變成妖怪。

殺生丸和梨奈來到此處後,看到的就是這般面無全非的景象。

滿目瘡痍，碎屍遍地。

百來人的村莊,在大火中被焚燒殆盡，地上是一塊塊腐肉。

“糟糕的氣味。”梨奈眼底劃過一抹怒意。

站在迎風口的山坡上,古怪難聞的氣味撲面而來,有蛋白質被烤熟後的氣味，也有木頭燃燒味道，混雜在一起,形成古怪惡心的味道。

殺生丸冷眼旁觀。

看到倒塌的建築下有奇怪的光點,梨奈皺着眉,順着山坡往下滑去。

滑到一半，鞋子觸碰到一個突起物，低頭一看,是腐爛的滿是蛆蟲的頭骨。

白色的蛆蟲爬滿黑色的頭顱，已經看不出是男是女，半掩在土地裏，和黑色的土塊融為一體。

即便見過無數惡心場景，她還是生理性的感到不适。

死亡不應當是如此。

沿途走去，房屋猶如被鋒利的刀整齊的切斷，斷口處帶着平整的切斷口，且切面橫七豎八,不像是朝着一個方向。

除此之外，被碳燒過的地面還有冰凍過的痕跡，角落甚至還有沒化凍的冰塊。

冰與火之森嗎？她腦海中想到這個地獄笑話。

心情越發壓抑。

此刻清晰的感受到，兩面宿傩的“惡”。

空氣中殘留的咒力痕跡變得很淡，僅存的咒力不足以支撐她使用陰陽術尋找到兩面宿傩。

梨奈半蹲在地上，摸了摸泥土，衣擺落在地面，沾染上污穢，思考了下，她轉身看向殺生丸。

神情是從未有過的深情和專注。

走來的殺生丸注意到她的目光，淡淡看她一眼，視線沉靜掠過，裝作不知。

眼見殺生丸不上鈎，梨奈偷摸着嘆了口氣，求人辦事，态度放低。三兩步湊過去，仰着頭，語氣要多深情有多深情，梨奈緩緩開口道：“殺生丸。”

看她模樣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事，殺生丸冷漠臉，單刀直入：“閉嘴。”

“我還沒說話。”剛準備繼續，就被對方“閉嘴”二字打斷，瞬間啞口無言，哀怨的瞪他一眼。

眼神十足的無辜。

好歹等她話說完嘛。

說起來，犬妖在嗅覺方面肯定很靈敏，所以聞聞味道，找一找兩面宿傩蹤跡，這種事對殺生丸來說應該是小事一樁吧？

雖然直接提出來，很大可能性會先被殺生丸弄死，但目前來說，好像沒有比這更好的方法。

梨奈決定硬着頭皮請求一下。

不用她開口，光是掃她一眼，殺生丸就知道這家夥打什麽算盤。

這家夥，把他殺生丸當什麽？殺生丸嗤笑，伸出絨尾把她湊來的臉往旁邊推開，眼神嫌棄。

梨奈努力扒拉自己臉上“叛變”的絨尾，試圖和某妖交流。

即便知道這家夥的想法，但殺生丸實際上并沒有被冒犯的不悅，只是不太想搭理她。

“殺生丸~難道你不想看一下人類最強是什麽樣的？”見直線走不通，梨奈當機立斷，曲線救國。

以殺生丸喜歡和強者打架的性格，難道他不好奇兩面宿傩？

兩面宿傩絕對可以稱之為人類強者。

見她獻媚的惡心姿态，殺生丸嗤笑。

十分懷疑這家夥的腦子被妖怪吃了。

沒等他張口嘲諷，帶着咒力的殺意一閃而過，一人一妖敏銳擡起頭。

晴天之下，漫天冰雪傾瀉而下，半空中憑空出現霜露。

在陽光下折射出絢爛光彩，看似美麗暗藏殺機，冰霜凝結成無數冰錐在一瞬間傾斜而下。

尖銳的冰錐帶着刺骨的殺意。

梨奈反應迅速，用靈力撐起結界，擋下天空中的冰霜，殺生丸伸出手指橫着劃過，青色長鞭一閃而過，劃破巨大的冰錐，從裏面鑽出一個人類。

“冰凝咒法·霜凪——”

穿着黑色和尚服的男人出現在半空，食指和拇指扣住，猶如觀音掐指，呼出口氣。

冷冽風雪迎面襲來。殺生丸目光淡漠，妖力迅速攀升。

風雪在靠近他的瞬間化作淅淅瀝瀝的小雨，從天空落下。

硬生生被妖力蒸騰，形成濃厚的霧氣遮擋住視線。

惡念，眼前的人類男人身上充滿了惡念，比妖怪還要濃烈的業孽。

穿着深色和服的裏梅落在一側的樹枝上，冷眼看向下方一男一女：“你們是誰——”

“這是我們該問的吧。你是誰？”瞬息間出現在裏梅身後，梨奈語氣冰冷。

對方身上的惡念和業障是她迄今為止，見過最濃烈的。

簡直就像是以一己之力屠殺過數千人。

沒捕捉到對方如何出現在自己身後，裏梅詫異回頭，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被對方定住，無法動彈。

好強！

根本沒有發現對方是什麽時候逼近的！

本該在殺生丸身側的梨奈變成一道虛影。

實體的她站在裏梅身後，符咒定住裏梅，靈力化作匕首對準他的脖子。

只要輕輕一劃，砍斷對方的脖子輕而易舉。

不少咒術師都會反轉術式，留一口氣就能複活的類型，梨奈一向不賭這個可能性。

特殊靈力造成的傷口可以觸及靈魂，無法感知靈魂的術士哪怕用反轉術式，也很難修複靈魂的傷口。

順帶封印了對方的咒力。

“我會殺了你。”她輕飄飄的說到，純靈力構築的匕首往他動脈靠去，鮮血噴濺。

條件反射使用反轉術式，裏梅詫異發覺，反轉術式無法調動，準确來說是他的咒力無法調動，仿佛是被封印了一般。

是敵人？

陰陽師？

難道是陰陽師們又有了新的對付宿傩大人的方法？

和尚打扮卻留有長發的男人臉色微變，他與宿傩大人重回此處也是随性而起，難道是有陰陽師再次設下埋伏？

不清楚陰陽師的計劃，卻對兩面宿傩大人有着絕對自信，裏梅嘴角輕輕勾起，一個充滿嘲諷意味的笑。

還真是一群不記打的家夥。

看樣子，宿傩大人上次還未屠殺幹淨。

“你想做什麽？”梨奈冷漠詢問。即便被人拿捏命脈，裏梅的姿态依舊傲慢。

對他來說，只要宿傩大人無事，自己哪怕是死亡也無所畏懼。

他的生命本就是宿傩大人給予。

裏梅斜斜的瞥了眼身後的女人，視線在她的臉上停留一秒，腦子裏想的卻是：這樣的女人，制作成食物給宿傩大人，宿傩大人會很滿意吧？

比起在田裏勞作的女人，自然是看上去細皮嫩肉的貴族更美味一些。

裏梅對于自己脖子上的傷口渾然不覺，他和梨奈差不多高，整個人看起來是一副營養不良，不，準确來說是先天沒發育好的模樣。

清清冷冷帶着麻木感的嗓音響起，裏梅斜睨看她，以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到：“這裏是宿傩大人的狩獵場。”

“你說什麽？”真是不可思議的言論，梨奈放大嗓音。

狩獵場？

這分明是人類村子！

他們是把人類當做牲畜嗎？

看出她的憤怒，裏梅更确信眼前的女人就是陰陽師，嘴角勾起充滿惡意的笑：“怎麽，現在不害怕宿傩大人把你們全部殺死了嗎？”

匕首又近了半寸。

殺生丸對于梨奈準備殺死那個人類男人的行為淡定無視，若她想要，這個獵物歸她。

“在那之前，你可以先去死。”梨奈面容沉靜，繃着神經看似憤怒，實則并被憤怒沖破理智。

眼前的男人大概率就是宿傩的跟班，那個叫裏梅的詛咒師。

如果裏梅在這，那麽宿傩是否就在附近？

從裏梅眼中可以清楚看到他對兩面宿傩的崇拜，一個狂熱的宿傩崇拜者，想從他的嘴裏套出兩面宿傩的弱點基本不可能。

梨奈抿了抿唇，決定不費這個力氣。

即便知道這是一場夢境，她所做的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實，梨奈還是毫不猶豫的切下了裏梅的頭顱。

鮮血噴射而出，頭顱掉落在地上，滾了兩圈，靠在了另一個已經高度腐爛的頭顱旁邊。

雙目睜着，頗有種死不瞑目的感覺。

失去頭顱控制的身體也随之倒下，從樹上掉在地上，四濺出一陣灰塵。

在血液噴濺的瞬間，梨奈身上已經覆蓋了一層結界，沒被濺射到。

不是第一次殺人，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梨奈的心波瀾不驚。

後知後覺的看向殺生丸，對方的神情比她還淡，好似她剛剛并不是殺了一個人，而是殺了一只鳥一樣。

哦，對妖怪來說，人和鳥似乎沒太大區別，最多就是一個肉多，一個肉少。

“兩面宿傩或許在這附近。”梨奈散去匕首後開口，心底對于兩面宿傩的危害再次提升幾個等級，變得更差。

殺生丸沒回應，而是微擡頭，視線眺望着遠方，空氣中卷起血腥味，從中感受到奇怪的氣味。

“那邊。”他道。

雖有些詫異他點出方向，但梨奈知曉現在也不是聊天的時間。

似有若無的咒力猶如蜘蛛網，遍布在空氣之中，詛咒之王出現的地方不僅沒有人類，連咒靈都沒有。

從村莊一路疾馳，一路上都能看到殘破屍體，說是橫屍遍野也不為過。

有些屍體臉上還殘留着恐懼，多數□□脆利落的切成小塊，七零八落的掉在地上，沒有任何一具是完整的。

切割？

剛剛的房屋上也是這種平滑的切口，剛才的男人力量傾向于冰霜，屬于元素，不可能帶有如此平整的切口，那麽這些大概率是兩面宿傩造成。

兩面宿傩的領域：【伏魔禦廚子】

關于兩面宿傩，梨奈曾在咒術界的歷史書上看到，其中就有對方領域攻擊特點，可以完美對應上眼前的狀況。

堆積成山的屍體，多數是男人，偶爾也有年邁的女人。

一路看下來，即便是見慣了死亡和血腥，梨奈的臉色也不由自主的越發陰沉，這簡直是單方面屠殺。

身影在樹枝間蹿起落下，視線驟然開闊，梨奈幻化出長弓，滿臉戒備。

森林之中出現一片圓形空地，燃燒的篝火升起的濃煙，以及一種濃厚的肉香。

殺生丸站在樹枝間，平靜掃過下方的場景。

燃燒與篝火之上的鐵罐，比人類更敏銳的嗅覺，讓他聞到鐵罐內是人類的肉塊，還是鮮嫩的人類。

面色絲毫不變，殺生丸揣着手，目光掠過下方巫女，果不其然，對方的臉色已經陰沉如墨。

人類，還真是奇怪的生物，會因為只是同族就想為對方報仇，也會感同身受對方的痛苦和喜悅。

多餘而無用的情緒，只會讓自己陷入危險，殺生丸眼底閃過一抹嘲諷之意。

梨奈走上前，火光照印在她臉上，眼神悲傷的注視着鍋裏翻騰的紅肉，當做柴火燃燒着的是骨頭，人類的骨頭。

無法忽視的怒氣自她心底攀升。

破空聲響起。

梨奈迅速往上一躍，腰部曲起下壓，迎面躲過帶着火焰的箭矢。

火焰箭矢穿過森林，點燃無數幹枯的樹葉，星星點點的火花在空氣中炸開。

落回地面的梨奈平靜擡頭，往前方看去，穿着女士和服，胸口裸露，身上和臉上都繪着黑色符咒，身高最起碼有兩米的櫻粉發色的男人緩慢走來。

“人類女人？”低沉且嘶啞的聲音響起，帶着點懶散和漫不經心。

并非傳言中的四只手兩張臉，此刻的兩面宿傩還是人類基本的形态，雙手，雙眼。

即便對方看上去并不像是準備直接攻擊，但周身泛起的咒力壓迫感十足。

梨奈認真打量他：“兩面宿傩？”

“頭太高了。”話音剛落，無數看不見的利刃迎面而來，靈力形成的結界使得對方的攻擊全部落空，瞬間把她身後的古樹切的七零八落，盡數倒下。

灰塵散去，女人完好無損的站在圓圈內，而她四周全是被斬擊切裂的痕跡。

兩面宿傩似乎來了點興趣，摸着下巴開口贊嘆了一句：“倒是比那些咒術師來的厲害一點。”

“我以為兩面宿傩會更強一點。”她似笑非笑的回應，語氣充滿挑釁。

“人類巫女和一個……犬妖？”兩面宿傩舔了舔嘴唇，眼睛下方的眼睑處出現另一對略小一些的複眼，睜開後眼珠左右晃動了下，停留在殺生丸身上，語氣懶散：“原本還覺得今天的午飯不夠新鮮。”

意思是，現在有新鮮的了。

梨奈笑着舉起長弓，溫溫柔柔的語氣透着殺意：“我先送你一道新鮮食材。”

兩面宿傩不躲不避，左手向前拇指和無名指扣在手掌心，食指中指伸出，大拇指往下倒扣，另一只手往食指與中指伸出往後拉，火焰箭矢憑空出現。兩道箭矢徑直撞上。

烈火和靈力。

兩股力量碰撞，火焰在瞬間吞滅了梨奈的箭矢，又在繼續往前射出時被吞噬的靈力爆開炸碎。

無數星火自天空散落，落在皮膚上帶上灼熱的溫度。

一個有點力量的人類女人。

餐前運動。

兩面宿傩來了興趣，黑色瞳孔興奮的縮起，嘴角上揚，露出惡劣的笑。

咒力在一瞬間爆炸開，比起普通女人，帶着美味靈力的女人顯然更符合他的食譜，兩面宿傩一個箭步，以極快的速度沖了上去，拳頭帶起的破空聲。

兩面宿傩的拳頭包裹着咒力直接朝着梨奈的胸口襲去，身為遠攻的梨奈瞬息間往後躲去，長弓格擋住宿傩的手刀，随後長弓又化作毒蛇，順着宿傩襲來的力道纏繞住他的拳頭往他手臂上攀延。

無形的飛刃再次出現。

梨奈飛快往後一躍而起，握着長弓的弓柄出拉伸，化作長鞭，身體滞在半空，長鞭靈活的勾住兩面宿傩的脖子，猛地收力，對方的複眼微微轉動一二。

面對他脖子上的長鞭，并無太多在意。

長鞭一勾，梨奈原以為是拖不動兩面宿傩，卻沒想到對方主動順着她的力道往前傾斜。

雖有些詫異，但梨奈還是轉身迅速繞道他的後背，長鞭再次化做匕首，正準備割斷兩面宿傩的頭顱。

下一秒，突變驟起，兩面宿傩在長鞭的絞殺之下露出一個殘忍且血腥的笑，瞪大的瞳孔中流露出癫狂。

從女士和服中又多了兩雙手臂，以空手直接接住她的刀刃，另外兩只手迅速沖着梨奈的脖子襲去。

冷汗刷的流下，當機立斷放棄短匕，迅速結印，在宿傩手掌握住她的脖頸的瞬間，原本她所在的位置砰的一聲變成了一張小紙人。

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目不暇接。

重新站直的宿傩低頭看向手掌被捏碎的紙人，又微微側頭看向站在自己左前方的女人。

随意的捏了幾下，掌心的小紙人化作灰燼，語氣不鹹不淡，連呼吸都沒被打亂：“比起那群糟糕的陰陽師倒是好一些。”

說着，他突然聞到什麽，語氣平靜：“你殺了會使用咒術的男人？”裏梅？

梨奈立刻意識到他說的是誰。

“殺了，你要替他報仇嗎？”語氣随意，警惕依舊。

“報仇？”兩面宿傩似乎聽到笑話一般，許是心情不錯，他勉為其難的回答了對方的話：“不，我只是想要殺了你而已。”

他只是想殺了她而已，和是不是給裏梅報仇沒有任何關系。

他再次沖了過去，只不過這一次，他比之前速度更快，更兇殘，身體幾乎化作一道肉眼捕捉不到的殘影。

撲面而來的，屬于兩面宿傩的灼熱咒力，猶如在岩漿中行走一般，烘烤着每一寸肌膚。

好強！

熱浪席卷，肅殺感令她瞬間繃緊，左右躲閃着兩面宿傩揮出的拳頭，根本沒有空隙拉弓。

作為遠程輸出，即便有着不遜色于對方的靈力儲備，梨奈也無法在密集的攻擊下進行反擊。

空有力量而無法使用。

兩面宿傩露出殘忍的笑，毫不停息的進行攻擊，但空閑的另一雙手卻還有餘力結印。

他甚至不需要詠唱來增加術式的完整性，僅僅靠結印産生的術式已經足夠強大。

梨奈不得不在躲閃的同時召喚出式神，“蒼狼——”

毛發上帶着紅色咒文的白狼出現在她身後，迅速沖向兩面宿傩。

“哦？”倒是有趣的術式。兩面宿傩随手掀翻挂在自己手臂上撕咬的白狼，傷口尚未殘留已經被反轉術式修複。

他停下攻擊，看向梨奈的眼神帶上了一抹欣賞：“不錯，你把靈力開發的相當不錯。”

梨奈詫異察覺，兩面宿傩是真的，認真地覺得她值得誇贊。

她從兩面宿傩身上感受到了，他對強者的“尊重”。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在發癫。

兩面宿傩臉上的暴虐笑容越發惹眼。

眼前的獵物比他想象中的更有趣。

下一秒，鋪天蓋地的“解”再次出現，猶如鋒利的刀刃連成雨，四面八方刮來。

站在樹梢上的殺生丸被“解”波及，騰空而起的瞬間，腳下的樹被分割成無數塊狀，心不由自主的緊張了一下，克制住想要加入戰場的念頭。

犬族甚少會搶奪他人獵物，他認為那個人類女人足夠強大，那麽就應該給予她身為強者基本的尊重。

尊重她選擇正面挑戰比她更強的對手。

比起在戰場上被兩面宿傩搶走打鬥節奏的梨奈來說，身為旁觀者的殺生丸更能清晰的感受到，兩面宿傩沒有使用出全力。

他像是在戲弄獵物，欣賞獵物的反抗和懼意。

比起人類，他更像是妖怪。

喜怒由心，随心所欲。

兩面宿傩确實如殺生丸所預料的那樣并未用出全力，自打鬥開始他甚至沒有詠唱咒詞，咒術想要百分百發揮出原本的力量：咒詞、結印、詠唱，缺一不可。

哪怕梨奈在他身上留下靈力的傷口，在反轉術式的作用下頃刻間消失的幹淨。

他撐爆了上衣，露出腹部的嘴。

兩張嘴，四只手，兩面宿傩此刻的形态與人類毫無相似。

臉上的嘴平靜的說着：“像你這樣的陰陽師，或許清蒸會比較好吃。”

而腹部的嘴則在詠唱咒詞：“龍鱗、逆斥、成雙之流星——”

兩只手同步結印。

梨奈瞳孔瞪大。

此刻，她才意識到，為什麽安倍晴明說無法殺死兩面宿傩。

他的身體，簡直就是一具完美的，适合于戰鬥的軀體。

而多數咒術師是無法在一邊打架一邊進行結印詠唱的，這又不是游戲，對手會等你念咒結束再進行回合制攻擊，所以一般咒術師會選擇降低技能效果的瞬發來進行攻擊。

在咒術界或者陰陽界，想要百分百釋放技能的最大威力：結印、詠唱、咒詞，缺一不可，而兩面宿傩的身體，兩雙手，兩張嘴，詠唱和結印可以做到瞬發，能夠讓他不被打斷的進行完整的技能釋放！

鮮少被挑起的戰鬥欲湧起，梨奈目不轉睛的看向兩面宿傩，被他擊中腹部後巨大的力道直接使她撞樹噴血。

一言不發的起身，梨奈伸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如果不是有靈力的阻擋，剛剛那一下足以讓她死去。

站在樹梢的殺生丸條件反射想要上前為她擋下攻擊，但卻又生生克制住。

他明白，眼前的攻擊看似是一邊倒的慘烈，但對人類女人來說并不是必死的結局。

尊重強者。

理智清楚對方還沒到窮途末路之際，但看到她口吐鮮血，殺生丸依舊克制不住暴虐情緒，赤金色的瞳眸中染上猩紅。

手握成拳，指甲深入掌心之中。

磕出的月牙痕跡帶出一絲絲血痕。

自知兩者之間的差距，梨奈起身摁壓腹部，內髒出血是毫無疑問了，以肉/身強度來說，她完全不是兩面宿傩的對手，再加上遠程法師想在近距離打贏近戰戰士簡直就是不可能。

雙手交疊，開始結印，嘴裏頌念：“涅槃、無垢、無挂礙故——”

身前出現一道用以抵禦攻擊的結界。

在她飛快結印的同時，兩面宿傩也停了下來，沒有繼續發動攻擊，就像是故意等她結束。

巨大的五角陣出現在她身上，爆發開的靈力直接驚動本該安穩的鳥獸。

飛鳥盡、走獸散。

一尊虛像，拿着長弓抱着稻苗的女性看不清臉的虛影出現在梨奈身後，四周的景象瞬間變成如浴春風的金色麥田，而在梨奈身側則跟着一只純白，額間繪着紅色咒文的狐貍。

虛影緩慢沒入梨奈身體之中。

她像是沐浴在光輝之中，臉上少了人性的喜怒，多了近似于神的悲憫。

戰鬥後破碎的場地被一整片淡青色的麥苗籠罩，變成一望無際的稻田。

“兩面宿傩——”神性和人性的聲音交疊，好似有兩道聲音相互重疊帶起的疊音。

宿傩摸了摸下巴，興致起來，四只眼注視着梨奈的臉：“領域嗎？看上去還蠻有趣的。”

梨奈舉起長弓，目光悲憫。

箭矢對準他的心髒，兩面宿傩察覺危險，正準備躲避，卻發覺自己無法動彈。

低頭左右看去，他的四條手臂在不知不覺中被稻苗纏繞，雙腿也被稻苗捆綁住，而他卻毫無感覺，可以迷惑意識的領域？

兩面宿傩并非莽漢，大腦在第一時間進行分析。

無論是眼前的女人還是那個妖怪都不是他的對手，殺死女人直接吃掉好像有點可惜，少見的強大女人應該在她活着的時候把她的肉一片片割下，制作成料理品味。

虛影徹底融入梨奈體內，舉起的長弓暴漲一截，箭矢變成金色瞄準兩面宿傩的心髒。

“哦，這就是你的領域？”兩面宿傩語氣依舊淡定，甚至有種被提起興趣的愉悅。

“咻——”

箭矢射出的瞬間，兩面宿傩感受到血液的溫熱。

低頭看去，箭矢的一半沒入他的胸口，與人類一般無二的赤紅鮮血從他胸口流淌出。

靈魂好似也受到箭傷，變得疼痛起來，兩面宿傩面色變冷，不再與她“玩鬧”，雙手結印，聲音冷冽且兇殘：“領域展開*伏魔禦廚子”

看清兩面宿傩的結印手勢，梨奈不悲不喜的面容之中流露出顯而易見的驚詫。

兩面宿傩的結印手勢是佛教？

猩紅的神龛屹立于無數頭顱之上，密密麻麻的牛骨之上是猩紅的王位，地下是湧動着暗流的河床，血構築的河床。

妖怪的肋骨籠罩着神龛，猶如神魔！

都是沒有邊界的領域，像是猩紅的大地生出或金黃或青色的麥穗，兩個領域彼此交錯，在無聲的對峙。

因一時大意而被對方觸到靈魂，兩面宿傩收斂起漫不經心，變得兇殘暴虐。

“既然這樣，你就死吧。”他站在領域之中，手指輕輕一揮，無聲刀刃迅速隔過麥苗，金色麥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卻又以更快的速度重新長出。

梨奈的瞳眸變成金色，雙手拉開弓箭，多如牛毛的箭矢出現在四面八方，遮天蔽日，密密麻麻。

兩面宿傩的斬擊也同時出現。

收割，斬殺。

此消彼長，延綿不絕。

就在他被挑起戰鬥欲，梨奈消失在原地，這一回不是殺生丸裹着梨奈逃跑，而是梨奈身旁的狐貍卷着殺生丸逃離。

兩面宿傩身上蔓延出無盡咒力。

顯然“逃離”這個選項并不在殺生丸的腦海中，他正準備開口，梨奈先一步道：“不行，打不贏的，我不能賭我們被殺死是醒來還是徹底迷失。”

無比清楚，在夢境中和兩面宿傩決一死戰是一件愚蠢的事，梨奈沉靜着臉，神情平靜中帶着不容抗拒的神聖感。

聽到“醒來”和“迷失”，殺生丸蠢蠢欲動的妖力不由自主的降下。

狐貍背着殺生丸和梨奈一躍而起，往下看去，整個森林都在頃刻間被削了一半，塵土飛濺。

而屬于兩面宿傩的斬擊還在繼續。

遠距離支撐本體降世，靈力消耗的速度遠比她想象的還要高，兩面宿傩的攻擊毫不停歇，大概率擋不住多久。

眼中看向周遭一切已經有了虛影，白狐的身影也逐漸透明，她打起精神抓住殺生丸的肩膀。

“回西國，兩面宿傩無法離開人間界。”血色迅速褪去，眼皮重如千金，感受到她體內力量的流失，殺生丸再次産生了焦躁的情緒，伸手接住倒下的她，絨尾自然的把她包裹住。

兩面宿傩、領域。

本對弱小的人類毫無興趣，但兩面宿傩的存在顯然打破了殺生丸對人類固有的認知。

那是一個超越種族的強者。

即便他此刻想要和對方交手，但懷中逐漸淡去的呼吸又在阻止他的沖動。

殺生丸握拳頭，平息下內心被挑起的戰鬥欲。

随着梨奈閉眼，白狐跟着消散，看她陷入昏迷，即便知曉對方沒有死去，殺生丸的心還是漏了一拍，不可控的感到慌亂，化作白犬全力趕往西國。

兩面宿傩……

心裏念着這個名字，殺生丸第一次升起想要碾碎對方的憤怒，眯起猩紅獸瞳，回頭看了眼逐漸崩塌的森林，殺意迸發。

他遲早要把兩面宿傩斬殺于黃泉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