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夫難養 - 第 31 章
“別鬧, 早些休息吧,你也辛苦一天了。”
半面燭光之下,半面黑暗之中, 像是将少年這個人一分為二,連在光裏的那一面都變得陌生怪異起來。
難受的氣息越發濃烈,蘇葉受不住這種壓抑的氛圍,加之勞累了一天, 雙腿一軟, 踉跄着向前倒去。
沒有意料之中的摔倒, 少年扶住了她,她的腦袋擱在他的胸口上。
他從黑暗中走出來,殺氣和瘋狂收盡, 扶着她胳臂的右手下移, 攬住她的腰際,将人鎖在了懷中。
蘇葉再擡頭時,燈火輝映處, 少年眉眼柔和,嘴角挂着一抹淺淺的微笑, 仿若方才所見,皆是她一時幻象。
那種透不過起來的氣氛,也是她的錯覺嗎?不像啊, 若不是, 那為何有這種感覺?周伯夫婦倆已經休息了, 院子中只有她和江宸, 總不可能是老是被人欺負的少年在吓她吧。
他要是真有這種本事, 也不會被人欺負, 被人輕視了。
蘇葉盯着他的臉看了好久, 沒看出什麽端倪來,也再沒見到那仿若幻覺一般的邪氣的笑。
江宸是說不了話,一直安安靜靜的,在藥鋪待的日子也不算短了,他都沒像她和周伯夫婦一樣,沾染上藥香,甚至連洗衣服的皂香,在他懷中的蘇葉都半點聞不到。
無聲,無味之人,飄虛着,有種看得見摸不着的感覺。
蘇葉踮起腳,擡手摸着他的頭,他順從地任她弄亂他的發絲,乖巧得不行。
奇怪了,明明觸摸得到,為什麽總感覺這個人可望不可及呢。
“阿宸,我站穩了,可以放開我了。”
少年搖頭,不但不放手,還抱得更緊了。
蘇葉的頭被按在他的懷裏,指尖冰冷的觸感爬上她的後背,他一筆一畫地寫着。
帶着些許寒氣和癢意,當寫出來的字,正好經過後背的脊梁正中間的地方時,激得她不自覺地輕顫。
“阿宸,別寫了。”
她的後背不是他寫字的紙張。
少年置若罔聞,箍着她的腰際,不準她逃開,固執地要她看懂他的話,要她給個回應,還刻意地在能引起蘇葉反應的地方反複寫着字。
蘇葉喘着氣,緊抓着少年胳臂處的衣服,抓皺了他往日裏平整得體的衣着裝扮,太過了,他真的太過了。
她顫聲說道:“我讀懂了,你別寫了。”
[不要嫁給別的男人。]
他一遍又一遍地寫着,她要是再沒懂,他還會繼續下去的。
“你都聽到了,就知道我拒絕了表哥,我沒有要嫁給他,你不要耍性子了,快放開我。”
少年扁了扁嘴,幽怨地看着她,那裏頭傳達的意思,是在控訴她是個負心人。
指尖用了力,又開始寫字了,力道不小的手指點上背脊中央時,蘇葉差點沒忍住,驚呼出聲音來。
[你騙我。]
他寫完了三個字,手指還停留在她的後背上,蘇葉扯着他衣服的動作,改為推他,推了一下,沒推動,手臂發力,用上了全部的力氣,還是沒能推動。
她惱道:“你再不放手,我就生氣了,是三天不跟你說任何一句話的那種生氣。”
聞言,他喪着一張臉,神情掙紮了好一會,才總算是放開了蘇葉,收回了手。
重獲自由的蘇葉,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那股不自在的心情,沒好氣地問道:“我什麽時候騙你了?”
他到底在生什麽氣,如此孟浪的行徑,該生氣的是她才是。
少年從随身攜帶的佩囊裏拿出他的小冊子,借着燈光,寫一個字,看蘇葉一眼。
[你說過,我可以任性一點的,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你又說我耍性子,蘇姐姐,你是不是在玩弄我?]
他又認真又委屈的,她本來還不太高興的,可見了他這樣,不自覺地軟和了态度,“讓你任性點,是要你自信些,可不是允許你動手動腳的,非禮勿動,你讀過的書比我多,這點你比我更清楚的。”
少年沒有繼續寫字了,手裏不停地擺弄着那塊雁蓮紋玉佩,對蘇葉的話沒有反駁,但明顯也是不認同的。
定親玉佩在手,沒有不合禮節一說。
彎月高懸,朦胧的月光籠罩着院子,蘇葉回房休息去了,跟在蘇葉身後的少年,在蘇葉進了屋,關了門之後,并沒有回到蘇葉隔壁的那件小雜物間,而是靜立在蘇葉的門口。
屋內的人睡着之後,被他強壓住的殺意終于得到了釋放的機會。
溫珵安陰沉着一張臉,心情糟到了極點。
不過是一個二十多歲依舊雲英未嫁的女人,他原本以為手到擒來的獵物,為什麽有這麽多人來搶?
都已經有了定親的對象了,她為什麽還要對別的男人那麽好?
在殺戮和算計中長大的少年,心情複雜到難以言說。
他飛身從後院離開,來到了之前那片荒蕪的竹林之中,執堂堂主餘崇義已等候他多時了。
餘崇義抱着着他的長劍,在月下,冷硬又挺直地站在修長的竹子旁,面無表情地等待着溫珵安的到來。
人來了之後,他放下手,臉上多了幾分恭敬。
“禀少主,人跑了,目前下落不明。”
溫辭繹也并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追得那麽緊,他都能從餘崇義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繼續找,在會任閣周邊布置好人手,絕對不能讓他見到閣主。]
溫辭繹知道的太多了,他的行蹤,餘崇義是他的人,更加知道,蘇葉是他的人。
一旦此人放回去了,危險就接踵而來了,他們謀算的計劃也極有可能毀于一旦。
“放心,我已經我們這邊的刺客派出去了,會任閣總部臨渝城已設防,溫辭繹是回不去的。”
溫辭繹是戶堂堂主,主管會任閣內的生意和財物,而餘崇義是執堂堂主,會任閣內刺客的管理和培養是由他負責的,論人手的多少和調配,溫辭繹無法跟他相比。
除了因被追殺而看清餘崇義和溫珵安的關系的溫辭繹外,會任閣內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從底層的血路一路殺上來的餘崇義,效命于行事乖張、任意妄為的少主溫珵安。
[接下來,把溫辭繹名下所有的産業查一遍,尤其是在源州的,盡快找到他,不能讓他活着離開源州。]
自己送上門來找死,就不要怪他了。
溫珵安手裏捏着雁蓮紋玉佩,敢威脅他,就要承擔相應的後果。
餘崇義應聲回道:“屬下遵命,若無其他事,我便先行告退。”
[慢着。]
餘崇義讀着少年的唇語,止住了要轉身離開的步伐,問道:“少主還有何時吩咐?”
溫珵安想起錢金浩跟蘇葉說話時,他在門簾外頭,聽着藥鋪裏的對話,銀針在指尖閃現,又消失,閃現,又消失,重複了好幾遍的動作,最終還是沒有用上。
他隐隐感覺,某些事情,正在失控。
[你有沒有因為某個人,而放棄下殺手?]
餘崇義回憶了一下,答道:“有。”
[原因。]
月照之下,竹影斑駁,映在餘崇義的臉上,使得他冷硬的面容柔和了不少,他答道:“不忍,以及我厭惡刺客。”
意料之外的答案,又是情理之中的回答,溫珵安冷笑一聲,這種回答,在會任閣中,除他以外的人聽到,恐怕都是會嗤之以鼻的。
見血封喉的天丁,在一百多刺客的演練場裏,面對衆人的圍攻,成了在那場演練場裏唯一活下來的人,他居然會說出不忍這種話,不知是可笑還是可悲。
只是這答案,對他毫無參考之用。
[你答非所問了,我問的,是你有沒有因為擔心惹某一人生氣,而放棄對一個你讨厭的人下殺手?]
那根未曾用上的銀針,是他的疑惑和不解。
伴随着殺戮和死亡成長的人,不光別人的命,連自己的命,都已然漠視了,漂亮的、說得上話的、合心意的、甚至讨厭的,随時都能成為一具屍體,他早已不在乎,也融入了強者為所欲為的環境裏。
然而,他卻因為蘇葉的一句“表哥”,不忍下手,不是不忍生命,是不忍蘇葉不高興。
為什麽,獵物高不高興,會淩駕于其他之上,甚至是他的喜好之上?
這下,驚訝的人輪到餘崇義了,他用難以言表的眼神看了溫珵安許久,在他的耐性耗盡之前,說了話:“你變了,真讓人好奇,某一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多有本事的人,能壓制魔頭的魔性。
他有點想見識一下,藥鋪的那位女掌櫃了。
[別探聽她,回答問題。]
溫珵安心情不佳,甚至有些後悔問出口了,他看上的,還沒到手,就總被其他人惦記,鬧心,真想将那些争搶之人,一個個拆皮剝骨。
餘崇義抱着劍,回道:“沒有,不過,若少主想知道原因,不妨先弄清楚,為何那人于你而言,是特例。”
溫珵安颔首沉思,他接近蘇葉,目的有二,一為暫時隐蔽,二為尋樂。
他的獵物,多數是有趣,但談不上特例,特例只有她一人。
遇上她,他真的變了嗎?
*
忙活了幾日,藥材規整好了,收來的草藥也已入賬,其他客人的一些待辦的事情也處理得差不多了,蘇葉又開始抱着她的賬本,算起賬來了。
這趟去沅陵城,花了不少銀子,之後更需要精打細算了,雖說是莫名其妙多了五百兩銀子,可這筆錢,來得蹊跷,也不該是她得的,以後再拖去沅陵的熟人打聽一下,把錢還給那個姓溫的公子。
賬本上的賬目一筆筆算過去,算完之後,比上個月少了不少,怎麽回事?
蘇葉重新拿起算盤,又算了一遍,還是少的,哪筆賬目不對嗎?她一筆一筆地檢查下去,才發現了問題。
這個月,錢家沒有來訂藥材,錢家送客的常備禮中,有一部分是藥材,姑姑照顧她的生意,每月都是從她這裏買。
“周伯,錢府的管家來過了嗎?”
蘇葉想起了什麽,詢問周伯。
一旁的周大夫擔憂地看着蘇葉,她這幾天忙得腳不離地,有些事情,他還沒來得及跟她說,也不忍心她難受,可她問起來了,再瞞着,也瞞不下去了。
周大夫低聲說道:“來過了,他說今後咱們藥鋪毋須準備錢府的藥材了。”
蘇葉的親戚長輩裏,就她姑姑蘇秋水對她多有照拂,其他人不朝她伸手要錢就是好的了,可如今,這唯一感情不錯的姑姑也這樣了,周大夫已經于心不忍了。
“好,我知道了。”
蘇葉聲音悶悶的,怪不得錢金浩來跟她說那些話,她阖上賬本,眼角濕濕的,她背過身去,不想讓人看到她的狼狽,悄悄地拿着帕子擦了擦。
沾濕的帕子沒來得及收起來,就被人搶了過去。
少年捏着她的帕子,彎身,輕輕地重新幫她擦淚,認真又仔細,擦完後,将帕子整齊地疊好,收入自己的袖中。
“那是我的帕子。”
他怎麽就這麽拿走了。
[髒了,我幫你洗。]
蘇葉眼尾紅紅的,這下臉頰也有點紅了,“就一塊帕子,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洗就好了。”
少年沒有回應這話,也沒有将帕子還給蘇葉,盯着她些微發紅的眼,眉頭皺的緊緊的,看起來很是不高興。
[我幫你教訓欺負你的人。]
那認真的樣子,像是在說,她要是點頭了,他就會幫她出頭。
蘇葉心情好了些,笑道:“不用,不是什麽大事,做生意講個你情我願,客人不買了,哪裏就是欺負,我是被風沙迷了眼。”
她是傷心姑姑對她的态度。
姑姑在用藥鋪的生意,給她警告,想讓她聽話。
她其實早就說過了,她不會嫁給表哥的,姑姑她一直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只想要她乖乖聽話。
[你還把她當你姑姑看待嗎?]
少年捏着手裏的冊子,目光沉沉,有一種說不出的危險之感。
蘇葉賬本收起來鎖好,想也不想地說:“當然,我父親過世時,她幫過我和阿箬說話,那時候,我們姐弟孤立無援,如果不是姑姑替我說話,三叔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這份恩情,我會永遠記得的,況且錢家找我定藥材,也是姑姑照拂,不然錢府這樣的大戶人家,早就去那些大藥鋪買藥了。”
[你傷心了,不管什麽理由,惹你難過的人,就是錯了,那些做錯了的人,發生些意外,也是正常的吧。]
少年快速地寫了這些話給蘇葉看,只要她想,不過一點意外而已,跟她不會有任何關系,她也不會因此背負任何愧疚。
他會辦的很隐晦,不會有半點痕跡指向她,連她自己都不會知道。
他護短的樣子,蘇葉看着覺得可愛極了,“阿宸,你這麽維護我,我很開心,但是不能詛咒別人,事情也沒有那麽嚴重,我說了,做生意講究你情我願,錢府不買我們的藥材了,別家總會有人買的,沒關系的,你別擔心。”
她的藥鋪跟其他藥鋪比,生意是差很多,算是勉強夠糊口,不過,最近生意是好了許多了,唐舉人的父親和李捕頭的大伯被青囊藥鋪救了,加上江宸這個漂亮的少年在藥鋪做活,宣陵城裏有些薄産的人家,也開始光顧了,名聲比以前好多了。
少了錢家的這個大客,是會困難一些,不過青囊藥鋪也不是沒了錢家就開不下去的。
她這麽說了,少年不再揪着錢家不放,他又寫了些安慰的話給她。
蘇葉的因他的話逐漸展開笑顏,丹唇含笑,明眸潋滟,少年心口一下子就充實了,滿滿的,蘊着暖意,一種他未曾體會過的愉悅在心口處彌漫。
不刺激,不血腥,甜甜的,暖暖的,像是給喜歡大魚大肉的人上了一道清粥小菜,不夠味,卻回味無窮。
他有點喜歡這種感覺。
為什麽她會帶給他這種體會,因為她是特例嗎?
那,為何她會是特例?
問題又繞了回去,他依舊想不明白。
少年并不着急,想不明白沒關系,反正這是他的人,人在他手裏,也許問題的答案并沒有那麽重要。
人只屬于他,才是最重要的。
[蘇姐姐有不開心的事,可以說給我聽,我當你的傾聽者,只站在你這邊,若是,有讨厭的人,也可在我跟前說幾句,解解心裏的火氣。]
然後,他再拿她讨厭的人撒氣,酷刑什麽的,他在會任閣的刑堂見識多了,也會幾手。
*
錢金浩早預料到他娘會出手,卻沒想到她這麽快就針對蘇葉了,要不是他随口跟管家問了一嘴買藥材的事,他還不知道,她娘已經不再做青囊藥鋪的生意了。
青囊藥鋪是小葉子的心血,她可看重了,他娘怎麽能用這個來對付她。
錢金浩氣沖沖地跑到蘇秋水的院子,要她給這件事一個說法。
好歹是人家姑姑,怎麽能欺負自家人。
蘇秋水不打斷他,任錢金浩在她跟前抱怨,等他停下來之後,才好暇以整地問他:“說完了?”
錢金浩看不慣了,“什麽叫我說完了,我說了一堆的話,娘你就這副無所謂的樣子,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做的不對嗎?你可是她親姑姑。”
蘇秋水不為所動地喝着茶,再輕描淡寫地瞟了他一眼,“你還是我親兒子呢,也沒見你站在我這邊,我們家買哪家的藥材,還要蘇葉首肯嗎?她姓蘇,想管錢家的事,你讓她嫁進來。”
又繞到這個話題上了,錢金浩簡直頭疼,他娘怎麽就抓着他成親的事情不放,他再多玩幾年不行嗎。
他很是無奈地說:“娘,你別看小葉子一副好說話的樣子,其實人家主意正着呢,她那樣的,你逼她也沒用,她肯定不會向你屈服的,還憑白損了親戚間的感情,何必呢。”
蘇秋水看着她的傻兒子在她跟前為蘇葉說話,她就想嘆氣,“你那麽了解她,你說實話,你真的不想娶她嗎?”
錢金浩本來準備好的一連串想要勸說蘇秋水的話,被她這麽一問,瞬間說不出來了,他神情很不自在,不過很快又被他嬉皮笑臉所取代。
“不想,娶她有什麽好的,跟娘你一樣,愛管東管西,煩人得很,真要娶妻,我娶個乖巧漂亮的小娘子不好嗎?”
他喜歡自由自在,更喜歡自由自在的小葉子。
他嘴硬的樣子,蘇秋水不是第一次見了,自己孩子喜歡什麽,她還能不知道?
她是看不慣他這種沒出息的樣,“你想做你自己的主?”
“當然了,我又不是孩子了,娘你管的也太多了。”他不滿地回道。
蘇秋水冷笑一聲,譏諷他道:“那你得怪你自己,小時候書不好好讀,走不了科舉,我只有你和你弟弟兩個兒子,你弟弟将來考科舉,那你就必須繼承家業了,可繼承家業你也不願意,為了錢家的将來,你不願意,就得你媳婦願意,你要是早能擔起重任了,你就是錢家的少當家,你想買哪家藥鋪的藥,管事就買哪家,你想娶什麽樣的女子就能自己做主,但是,你什麽都不願意去做,別說不買蘇葉的藥材你做不了主,就是我算計我親哥哥的藥鋪,你也只能幹瞪眼,你想保護蘇葉,你就得跟我鬥,當然你也可以繼續玩樂下去,只要你舍得讓蘇葉傷心。”
錢金浩被她這番話給說懵了,他娘是在威脅他嗎?這算什麽,他爛泥扶不上牆,跟小葉子有什麽關系,犯得着把無辜的人拉下水嗎?
“娘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呢。”
這種荒謬的事情怎麽可能是真的。
蘇秋水毫不客氣地說:“你可以不信,那就等青囊藥鋪垮掉,蘇葉走投無路,還是要進我們錢家的,你只有兩條路,一條你自己擔起事來,鬥贏我自己做主,另一條,就是等着蘇葉給你做媳婦。”
錢金浩被惹怒了,這是幹得什麽破事,她還有沒有點分寸了,“蘇秋水,你還是不是人,一個是你兒子,一個是你侄女,你這麽算計我們!”
蘇秋水冷眼看着生氣的錢金浩,“別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不長進。”
她照看不了他一輩子,将來的路,總會有他自己走的時候。
作者有話說:
沒寫完,另外四千字 7/16 08:08:00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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