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別忘記休我 - 第 42 章 又欠我一次(上)
玲珑擡手抹了額角的灰塵,想掏手帕又作罷,唯恐讓人覺得娘娘腔。
島上四季如春,正當午的時候太陽有些烈。
運送物品的馬車遠遠比不上專程搭載人的舒服,可就這樣一颠一颠的,倒也蠻有野趣。
年輕的男子與玲珑并排坐在車頭,頭頂一方不大不小的遮陽棚。
辛世瞻記得這女孩,嘴巴和聲音甜甜的,有些小聰明,耍起花樣讓人啼笑皆非,不過很有趣。
當初,她如願回歸簡府,為何變成了荀殷的侍琴小厮?
辛世瞻不是不疑惑,卻也不會着意探知。如果一朵花很美,賞心悅目便好,摘下來從裏到外的研究便沒意思了。
玲珑知道藥奴的辛苦與不易,打量人家大老遠的送她,還要一盆一盆的幫着搬那麽重的花盆。玲珑從懷裏掏出一只精巧的荷包,松開抽繩,竟是一只可愛圓潤的小點心盒。
“這個,給你吃。”她溫暖一笑。
點心盒裏盛着三塊散發着濃濃甜香的芸豆卷。
辛世瞻轉眸盯視她,對我這麽好,知道我是誰就該哭了吧。卻見她紅潤嬌豔的唇微啓,眼眸亦是純粹幹淨,心中一動,目光旋即別開。
“吃吧,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那裏還有。”玲珑将點心盒塞進他手裏。他看上去有點瘦,肯定很辛苦吧。
辛世瞻可為難了。
他不吃甜食,卻又不忍拂了玲珑面子,遂抓起一個咬牙吞掉。
很好吃吧?這可不是市面上的芸豆卷,不但用料講究,還加了牛乳。玲珑睜大眼睛望着好吃的都不想咀嚼一下的男子。
辛世瞻覺得胃不舒服,實在不想吃第二塊。
“咳,你怎麽不吃啊?在白域耽擱那麽長時間,你也餓了吧?”他問。
确實有點餓,可是送給人家的東西豈能再收回。玲珑咽了下口水。
“你吃吧,我,我不餓。”她違心道。
不會撒謊的人撒謊的表情還真有趣。辛世瞻暗笑。将糕點塞回玲珑的小手,“我是魏國人,不吃甜食。”
啊?原來如此。玲珑高興的捧起/點心盒,仿佛什麽失而複得的寶貝,甜甜的咬了一口芸豆卷,“這是我最喜歡吃的東西。”
辛世瞻瞥了她一眼,笑而不答。
通往女學苑的大路遍植櫻樹,花草扶蘇,一片葳蕤向榮之景。隔老遠就能聞見或濃或淡的花香。
因着閑雜人等不得入內的規矩,女學苑的管事在路口接應。
辛世瞻将馬車停在一株傘冠巨大的香樟樹下。
背心浮了一層薄汗的玲珑頓覺涼爽不已,感激的睇了辛世瞻一眼。
辛世瞻幫着女學苑的管事搬運花盆,玲珑便坐在一旁等待。
“哇,這麽多顏色的香茶,你是哪裏的小厮?”少女的聲音宛若玉鐘輕鳴,格外好聽。
玲珑擡眸。一張還帶着嬰兒肥的笑臉映入眼簾。十五六歲的模樣,眼睛又大又圓,漂亮而不失嬌俏。
“回禀小姐,我是秀之先生的侍琴小厮。”玲珑從她的衣着判斷這是女學苑的學生。
邵如佳眼睛一亮,“原來你是秀之先生家的,怪不得這般乖覺可愛!”
乖覺可愛跟秀之先生根本不存在邏輯上的聯系。
但周圍的女學生心裏有秀之先生,又想逗這個小厮開心,便撿着好聽的話說,由是,沒人覺得有什麽不對。
被誇獎的玲珑嘴角彎彎,煞是好看。
郭白姍好奇的打量滿車香茶,“你會養花嗎?聽說先生養幾盆死幾盆。”
“我來養就不會死了。”玲珑笑道。
郭白姍眼睛一亮,“這麽多品種你都會?聽說現今還出了新品種,墨色和綠花白葉。”
玲珑點點頭,“那也不算難啊。”。
女孩說的兩種花看着稀奇,其實不過就是用兩至三個品種次第培育出來的。
玲珑說的輕松,因她從小就養着玩,想要什麽品種的都有,每隔一段時間府裏還有專人送來培植好的。殊不知香茶并沒有那麽普及,好一些的更是千金難求,除了雁安,更遠的地方見都沒見過都有可能。許多人還是來到擎蒼書院才見識到。皆被這獨特的香氣與瑩潤豔麗的花朵吸引。
幾位千金面上不顯,心中早已對玲珑另眼相看,這樣的小厮可不是普通人家養出來的。
連墨色與綠花白葉都敢說“不難養”!
她們暗喜不已,又問阿珑叫什麽,很快就私下記住了這個漂亮的小厮。以後可以趁着秀之先生授課之時把這小子拉到一旁學習學習。
“我們燕國就沒有香茶,味道可真好聞。回去我也養一盆試試。”另一個細眉長眼的女孩感嘆。
三個女孩對香茶表現出的興趣引起了玲珑的共鳴,她眼眸亮了亮,忍不住跟這些同齡的女孩子玩耍,心裏立時有個聲音冒出來潑她冷水:你與她們不同。
玲珑嘴角的微笑一頓。
幾位千金卻因提及“秀之先生”面頰微紅,沒有注意玲珑的異樣。
是呀,她與她們不同。玲珑這樣想着。
無論身份,還是別的什麽。從前她也不覺得自己哪裏高貴,卻自恃有人疼寵,倒也很少畏懼,如今卻像只被丢棄了的玩物,還有些發懵。不,她不是被丢棄的,她應該感到幸運,若非鼓起勇氣邁出那一步,又如何來到秀之先生身邊。
三個千金小姐越走越遠,交頭接耳的談論這車香茶,話題無非圍着秀之先生打轉。
不知誰說了句大膽的話。細眉長眼的女孩頓時面紅如血,追着另兩個打。
另兩個女孩咯咯笑個不停,卻也粉靥酡紅,最終三人羞羞答答的又湊到一起,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悄悄話。
表面上假裝戳着毛毛蟲的玲珑,餘光始終暗暗的追随那些女孩。
她們的眼眸明亮,笑容無邪,連提及一個男子的名字都感到羞澀。
而她,卻早已經歷了一些難以啓齒的事情……
玲珑急忙揮開腦海不堪入目的畫面,将毛毛蟲撥到草葉子上,淚珠竟一不小心滾了下來。
與這些天真懵懂的女孩相比,她忽然覺得自己是不堪的,污濁的。
“才不是呢!”玲珑憤憤的将毛毛蟲從草葉子上抖下來。
辛世瞻走過來,連續喚了玲珑兩聲,她都未發覺。
“阿珑?”辛世瞻搖了搖她的肩膀。
突如其來的一聲驚散了玲珑的哀傷,她急忙回過神。
“怎麽了?”辛世瞻不解的問。
“啊……我,我差點睡着,被你吓一跳。”玲珑道。
辛世瞻哦了一聲,微微皺眉。
吓一跳的神情可不是這樣。是不是被過路的女學生欺負了?這些丫頭素來膽大無禮。
“你被人欺負了?”他問。
玲珑僵了一下,磕磕巴巴道,“胡,胡說,我沒有!”
辛世瞻挑了挑眉,瞧着她的目光更微妙了。下意識的伸手去擦她的臉。連自己哭了都不知道。
“我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麽好哭的男孩子,你是女的吧?”辛世瞻邪邪一笑。
玲珑差點蹦起來,恨不能堵住他的嘴,“你,你才是女人呢!”
辛世瞻抓下她的手,所以她不會說謊,被人稍微一刺激就麻爪,若不是荀殷不在家,早晚得露餡。
“火氣怎麽這麽大呀,你見過長我這麽高的女人?”他笑道。
玲珑讪讪地收回小手,背過身不理他。主要她心虛。一心虛就容易說漏嘴,還是少說為妙。
辛世瞻笑了笑,怪不得他們說女人的臉是六月的天氣,說變就變。倘若跟她相處一個月,不被氣死也該要笑死吧,幸虧自己這回的任務不是她。他還記得好不容易逮住她的那次,兩人逃得有多狼狽。
玲珑垂眸絞着手指,辛世瞻還一臉戲谑道,“坐穩了,準備出發。”
簡珩下學之後,徑直趕往女學苑附近的又青苑,兩塊地方毗鄰而居,中間隔着一大片竹園。
此時竹園以南的香樟樹下,扶着辛世瞻跳上馬車的玲珑尚不知要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