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別忘記休我 - 第 56 章 掀翻
立在薔薇小榭廊下的還是方才那個随從,此外還有一個竹清。
不用說,簡珩也在裏面。
竹清笑嘻嘻走過來打招呼,“少爺與先生正在商議要事,要不要我給你回禀下。”
啊不用不用!玲珑急忙攔住他,“我落下樣東西,既然他們忙,下回再拿也一樣。”
玲珑猶如醍醐灌頂,渾身打個寒戰,心裏難過,但分得清場合,只好拉着含盈匆匆離開。
“哦,那你慢點,不用走這麽急啊。”竹清眨了眨眼,立在牆角愣神。
牆角爬滿薔薇,遠遠望去像一面花牆。顧明珠輕松的躍上牆頭,香風習習,一時感慨萬千,殊不知雙腳陷在了這些攀援型的盤根錯節之中。
“啊啊啊——”她雙手在空中亂抓幾下,倒栽蔥似的撲向了地面。
立在牆下的竹清好奇的擡起頭,但見一個揮舞雙爪的女人朝他撲來。
卧槽!
竹清險些窒息,仿佛千金壓頂,他痛苦的睜開眼,鼻血橫流,是顧明珠腦門撞得。
只見顧明珠雙手撐在他身體兩側,籲了口氣,白生生的肉臉笑得沒心沒肺,“幸虧有個肉墊。”
說完,顧明珠一咕嚕翻身爬起,也不管“肉墊”竹清的身心遭受了多麽大的傷害,自懷裏掏出個靶鏡照了照,問他,“欸,你看我頭發沒亂吧?”
可不能讓師兄看見她這狼狽的樣子。
竹清哆哆嗦嗦從地上爬起,兩管鼻血流成一道滑稽的“八”字形狀。
他好想打她啊。
“先生與少爺在商議要事,不、見、客!”竹清咬牙切齒道。
顧明珠翻個白眼回瞪竹清,“我是客嗎?我是他師妹,說不定哪天我一高興還能當你的女主子,哼!”
竹清哈哈兩聲,除非少爺瞎了。
“你丫笑什麽!”顧明珠噌地火冒三丈,這主仆二人怎麽就這麽不讨喜呢。
“喂,我警告你不要動手動腳。”竹清警惕的朝後一跳,“好男不跟女鬥,別逼我動手。”
他一直讓着她,但不代表會由着她撒潑。竹清就沒見過這麽“讨厭”的女人。
姍姍來遲的宋姿好不容易繞過花牆從正門而入,一把拽住顧明珠,對竹清充滿歉意道,“表妹又給你們添麻煩了,我這就帶她回去。”
“嗯嗯,不是我多嘴啊,您最好找個結實點的鏈子把她栓牢了,放出來簡直為禍人間。”竹清毫不客氣道。
啊呀呀!顧明珠一蹦三丈高,“好你個黃毛小厮,是簡珩家的就了不起啊,竟敢,竟敢以下犯上!!”
有證據嗎?竹清氣哼哼的雙手環抱。
宋姿嘆口氣,連拉帶拽拖着顧明珠便走,顧明珠也氣哼哼的指着竹清,“小子,就沖你這德性,我一定要嫁給簡珩,我要蹂/躏你,踐踏你,讓你給我兒子當馬騎!”
“不會說話就不要亂說,還蹂/躏我……”竹清撇撇嘴,誰蹂/躏誰還不一定呢!
這丫頭沒毛病吧,腦洞這麽大!親還沒結就想到孩子?而且,就你這小屁股還想生兒子,哦哈哈,好好笑呢。可是鼻子真的好痛,他剛才就該狠狠心躲開,跌死她算了。
花廳日光充足,荀殷懶洋洋的窩在榻上解九連環,半晌才道,“原來你并不在乎這場試煉,冷鶴等人可是夜以繼日的準備,抱着必勝的心态,到時候發現你居然……哈哈,豈不要氣死了。”
簡珩笑了笑,“我是為了阿珑,她知道後就不會再生我的氣。”
荀殷的手指一頓,又飛快的将九環拆開,心不在焉的哦了聲。
空氣似乎有了短暫的凝滞,兩人誰也沒再開口。
簡珩深深的為這種因一個女人而争風吃醋的行為感到羞愧,可他看見荀殷低垂的眼睫一閃而過的落寞,心髒便狠狠一緊。
“阿珑很可愛,舅舅也很喜歡她吧。”簡珩笑道。
荀殷坐直身體,神情淡然,“嗯,很喜歡。”
“她很善良,誰對她好,她就會一根筋的對誰好,所以很好騙。”簡珩若有所思道。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阿珑害怕他,卻仍然忍不住靠近他,直到怕得避無可避,才學會離開。
聽說有種小動物便是如此,你将它養大,傷害了它,它也不知躲避,只會無措地哭泣,直到有一天,它學會離開……
簡珩揮去心頭的煩亂,話鋒忽然一轉,“說起來她是我的人,卻讓舅舅如此破費,下回再有需要舅舅只管吩咐人到我這裏取便是。”
他是指“指上琴”,荀殷送給阿珑的“骰子”是顧雲風愛妻生前的心愛之物,有個很風雅的名字,“玲珑骰子”。
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若是沒有這句詩,簡珩尚且可以視而不見。
荀殷一臉無所謂道,“阿珑的手小,那樣精巧的指上琴正适合她,本就是女人用的東西,我留着也沒什麽用。”
所以給誰不是給,當然首要送給身邊的玲珑。這解釋也無可厚非。
簡珩笑而不語。
“舅舅的身體還沒大好,可以教阿珑騎馬嗎?”這個必須讓她學會。
荀殷站起來,走至窗口,慢看一片葳蕤綠植,在風中婆娑搖曳。“我還沒好,你去教吧,反正本來就是你的人。”
“好啊,我教她,她才不會偷懶。這些日子,辛苦舅舅了。”簡珩站起來對他揖禮。
簡珩離去,荀殷靜靜躺回榻上,枕着一只手臂,金色的陽光灑在他濃密的眉宇之上,猶如碎了的金子。
他是真地活糊塗了,怎會對外甥的女人産生想法?
一開始,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的想法,然後順着自己的想法做能讓她開心的事。
現在簡珩過來提醒他了。
舅舅,你有點過火。
因為被簡珩列入黑名單,玲珑便不敢去極崇殿,卻左等右等也沒等到荀殷歸來。
她派含盈去打聽,玄娘身邊的迷草卻笑盈盈的前來拜訪。
含盈還記得這位迷草姑娘上回的高傲不可一世,所以也擰了脖子打算給迷草點顏色瞅瞅,誰知自家主子倒是先迎了上去。
“薛教習。”迷草規規矩矩的給玲珑施禮。
“玄教習近來安好嗎?”玲珑問。先生還未正式授印,她便沒有資格踏入書院為學生授課,自然沒有機會見到姐姐。
而姐姐也不太希望見到她。不過玲珑還是很高興,至少親人還活着。
“一切安好。這是先生早起做的點心,請薛教習原諒上回的失禮。”迷草恭恭敬敬的将一盒糕點奉上。
含盈翻個白眼接在手裏,心裏卻在想,得驗下有沒有毒。又覺得自己想多了,自家主子百毒不侵,吃毒跟玩似的,誰會毒她!
玲珑嘴角忍不住上揚,轉而自懷裏掏出一只小荷包,荷包裏有塊用錦緞包了三四層的小銅鎖,一看就是窮人家給孩子打的長命鎖,連銀漆都沒刷。
玲珑卻寶貝的緊,曾經連簡珩想碰一下都不準。
這是姐姐被賣前一天留給她的。據說生姐姐之前爹娘都以為此胎定是男孩,為此托人去鎮上買了長命鎖,雖然結果是女孩,可到底是頭一胎,倒也疼愛的緊。于是家裏姐姐和弟弟都有長命鎖,只有玲珑沒有。
她一直想要,姐姐一直也沒給她,直到颠沛流離的路上,似乎有了不妙的預感,姐姐才解下挂在她脖上,願她長命百歲,歲歲無憂。
“這個,幫我傳給玄教習,我現在活得很好,只願她長命百歲,歲歲無憂。”玲珑又欣慰又歡喜,心裏卻忽然想到一個人,她也想要他長命百歲,歲歲無憂。
迷草含笑應諾,辭別玲珑。
玲珑打開食盒,竟是一盤梅花形狀的糯米糕,白玉似的,還熱騰騰的。
在遇到芸豆卷之前,這是她最喜歡吃的東西。
姐姐,改變心意了,想要親近她?玲珑捧着糯米糕,又哭又笑,連簡珩走進都沒發覺。
含盈倒是第一時間發現了,立刻欠身問安。
玲珑扭頭驚訝道,“你,怎麽來了?”
她就是好奇問一句。誰知簡珩下巴一揚,別開臉道,“呵,你以為我很想過來嗎?”
那倒不是。玲珑扭頭看向正欲退出的含盈,“你給少爺泡杯茶吧。”
含盈只好打住,餘光瞄了眼簡珩,簡珩自己撿個地方坐下,“她泡的不好喝,你來。”
玲珑只好轉身去泡茶,茶具是先生最愛的那套汝窯青竹。她估摸簡珩來是為了試煉一事。
說起來,算他倒黴,攤上她這麽一個不靠譜的教習,夫人在家倘若得知如此噩耗,恐怕撕了她的心都有。
夫人用心良苦允她來擎蒼書院,結果狀況百出,她竟一天也沒照顧過簡珩。為此,玲珑也不是不愧對夫人的恩情,每回想起試煉一事,心情尤為沉重。
玲珑鼓起勇氣,輕輕開口道,“你放心吧,我不會拖你後腿。”
簡珩嗯了聲,抿了口茶,是荀殷喜歡的口味,他皺眉道,“沒有楓露茶?”
“那個要前一天煎過才能出色,這裏沒有現成的。”玲珑道。喝個茶也這麽多毛病。
“他不愛喝,所以你連備都不備。可我最讨厭六安茶。”簡珩放下杯盞。
“從前在家的時候也沒見你少喝。”玲珑感覺他想找茬。
她說“在家”的聲音真好聽,簡珩的心不禁一軟,“那是從前,誰都會變,比如你。”
何止變,簡直就是騙子,食言的惡魔!簡珩抿緊了唇。
“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可是再不順眼事情已成定局,你以為我不着急?”玲珑傷心道,“島主命我陪着你試煉,我比你還害怕。你若有個三長兩短,不用夫人罰我,我也不會獨活。試煉那天,無論遇到什麽危險,你都不必管我。”
簡珩愣住。他在因為荀殷吃味,而她腦子裏卻全是那場試煉。
“誰,誰說不管你了。”他粗聲粗氣道,“真不想讓我死,就從現在乖乖聽我的話。”
玲珑眼眶紅紅的望着他。怎麽聽?
“舅舅身體不好,托我教你騎馬,呵,你這什麽表情?以為我很想要嗎,哈哈,別開玩笑了,我忙的一點時間都抽不出……”
“不用這麽麻煩,我可以找其他人……”
“找誰?你想找誰?統共還剩幾天,你還想躲着我,難道試煉的時候也要我陪你玩捉迷藏!”簡珩怒道。
玲珑被他吼得不知所措。
簡珩忿忿的問她,“我是瘟疫嗎?”
“簡珩……”玲珑被他吼的淚珠在眼眶滾了滾,撲簌簌往下落。
“別在我面前哭,我可不是荀殷。還有你那破骰子,顏色這麽難看,虧你還挂在胸/前,拿過來,我給你換個顏色。”話音未落,他身體前傾,伸手去扯荀殷送給她的骰子。
玲珑氣急敗壞的推開簡珩。
簡珩猝不及防,竟中了她的招,被她掀翻,左手急忙抓住小幾,連帶着小幾也翻了,頓時噼裏啪啦,熱水杯盞翻滾,後果可想而知。
玲珑顫抖的喊了一聲,“簡珩!”
簡珩震驚的坐在地上,手邊是随他一起掀翻的杯盞,裂成了兩半,邊沿鋒利無比。
玲珑渾身顫抖,他瑩白如玉的手背,赫然被劃開一道寸許長的口子,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