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別忘記休我 - 第 67 章 三更合一 (1)
話說修伯府每日收到門客的自薦信、推薦信成堆,可門房還是用心的将簡珩那份挑出來呈遞上去。
皆是因燕橫波邁過門檻時哼了聲,“這小子還不錯。”
夫人說不錯,門房哪裏敢耽擱,想必此人定是夫人的親戚或者走了夫人的路子,然而不管哪一種都輪不到他來管。
更何況那小子頗有眼色,臨走還塞了一錠銀子給他。
簡珩攜着玲珑投宿距離清荷巷不遠也不近的一家客棧,還讓店小二買了全新的被褥,茶碗杯具,他不喜歡別人用過的。
玲珑看不下去,忍不住道,“那個,你一個投奔別人的門客,怎麽一點都不低調內斂,唯恐錢修志不知你有錢是吧?”
“對啊,我是吳國皇商方連山的嫡孫,除了錢還能有啥?錢修志後天必定傳召我。”簡珩剛沐浴完,神清氣爽的模樣。
據說方連山有三四十個嫡孫,簡珩混在裏面還真不怕錢修志去查。
查了也白查,簡珩既然要破局,各種細節方面早已打點妥當,僞造身份什麽的簡直不值一提。
而方家最大的遺憾便是沒有出過一個像樣的讀書人,更別提做官的,所以他們除了錢什麽也沒有,對于有錢人而言,無法跻身世家大族,比死還難受。
是以,他們會毫不吝啬的推舉一個相對聰明的家族子弟走士族之路。
錢修志那麽貪財,自然明白簡珩傳達給他什麽訊息,只要給我發展機會,萬金酬謝什麽的太簡單了。
而錢修志此刻正在書房數錢,身邊的謀士唾沫橫飛地給他分析幾份門客的名帖。
說到“方宇”之時明顯一愣。
謀士激動道,“恭喜相爺,您要發筆大財了。”
玲珑一聽簡珩要給錢修志送那麽一大筆錢,不禁心疼道,“這,這犧牲也太大了。”
簡珩笑着刮了她的鼻子,“現在就開始心疼咱們的錢?”
玲珑屁股往後挪了挪。
簡珩便不再逗她,繼而嚴肅道,“我只是給他畫個大餅,一旦周國出兵,我們便離開,直奔趙國。”
啊?玲珑一把攥住他的袖子,“你又想幹啥?”
“那個時候舅舅應該已經身處燕國,他會按照我之前的計劃,誘燕國攻打合駿,如此,可救趙。”
玲珑傻了。
只聽簡珩繼續道,“周國精銳部隊南下,留下的兵力不可能抵擋燕國大軍,屆時周國國君定會飛書傳信主帥救援,主帥撤回精銳部隊一路舟車勞頓,必定疲憊不已,對付有備而來的燕軍……岌岌可危啊。”
轉而,他又笑道,“你看,這裏是臨潼關,西南方的高地,地勢險要,可守可攻,周國主帥又不是草包,肯定會在這裏安營紮寨,所以,燕國一時也無法吞下周國。”
“你不是要滅燕嗎,怎麽聽起來像滅周?”玲珑頭頂有一百個問號。
“那時我肯定已經趕到趙國,勸趙國發兵,佯裝攻打燕國都城,這樣就形成一個死循環。輪到燕軍不得不撤掉部分精銳回去救援,于是周國喘息的機會又來了。”
“當燕軍火急火燎班師回朝,趙國真正的精銳軍隊已經與周軍彙合,一舉攻打燕國,燕國兩頭疲憊,戰役并不會持續太久。”簡珩眼底掠過一絲狡黠,他必不會讓燕軍有喘息的機會。
“這樣啊,為何不直接勸周趙兩國聯合,非要繞這麽大一圈?”玲珑睜大眼睛。
“周國勢大,不吃虧怎會瞧得上趙國。而趙國國君懦弱,不逼急了,哪敢對燕國動手。”簡珩道。
“原來如此,你好聰明!”玲珑無比崇拜。
“倘若現在趙國請求周國國君,戰後平分燕國城池,周國國君會答應嗎?”簡珩心情莫名的好起來。
玲珑搖了搖頭,當然不會。
“為了談條件,我也得讓周國陷入困境在先。”他笑道。
最終,趙國不費吹灰之力成為最大的贏家。
玲珑目瞪口呆。
你,你還是人麽?
突然好害怕簡珩這個人。
這計策就連她這樣的外行聽起來都驚為天人。
當真是省時省力又省錢,燕國國君若知曉,估計氣也要氣死。
然而這樣的計策非簡珩這種陰險狡詐之人,旁人還真不敢想,想了也辦不到。
你以為勸誡一國發兵是那麽容易的事?
但凡做到之人,皆是揚名六國的大縱橫家。
簡珩才十六歲啊,玲珑擡眸怔怔望着他,毫不懷疑他能做到,且會做的非常完美。
卻也正因如此,他才很可怕。
她,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似驕傲,似自豪,又似乎畏懼……
簡珩這樣的人,倘若有野心,這萬裏山河……玲珑不敢想下去,又仔細看了簡珩一眼,旋即否定心中的猜測。
萬裏山河,他看不上。
他,只想要簡氏回歸一方淨土罷了。
“幹嘛這樣看着我?”簡珩身體微微前傾。
玲珑換了個話題,“先生也離開明鏡島了,那他的身體已經大好了吧?”
簡珩點點頭。
玲珑不禁喜上眉梢,“原來我的血真能解毒!”
“此事一直瞞着祖父,你不要一高興說漏嘴。”簡珩道。
原來他心裏也是向着先生的!簡珩果然沒有簡叢冷血。
玲珑望着他的眸光不禁柔和。誰知他不吃這套,陡然陰沉地提醒道,“只能解他的,別人,你別想了。”
他這話什麽意思?
是只能為秀之先生解毒,還是這解毒作用只對秀之先生管用?玲珑不敢細問,因為簡珩臉黑了。
顯然,他想起了那不愉快的一幕。
“薛玲珑,倘若我再晚到一步,你就被脫/光了!你能不能少幹點蠢事,再有下回,我一定不放過你!”他喊。
才,才沒有脫/光!玲珑羞得恨不能挖個洞鑽進去。
簡珩冷靜了下,又怕玲珑誤會他,便解釋道,“其實,我也不希望舅舅中毒,祖父這樣,确實有些過了。不過,他也是為了簡氏,很多時候我們都身不由己。”
他目光落在前方,有陽光透過窗子打進來,在他長長的睫毛籠了層光暈,随着眼眸緩緩眨合間,時間似乎也随之變慢了。
“我明白。謝謝你。”玲珑脫口而出。
簡珩斜睨她,“謝我什麽?”
“謝謝你也對先生好。”她從心裏覺得暖。
“他是我舅舅,我對他好,理所當然,你呢?”簡珩目無表情看着她,“你算什麽?又跟你有什麽關系?”
這,好好說着話,怎麽又翻臉了?玲珑詫異的盯着他,眼眶紅了。
“你說話就不能委婉一點麽?”她也不高興。
“你臉皮這麽厚,還要委婉?既然整天惦記他,那去找他好了,兩片金葉子就可以雇個镖局送你去燕國。這樣他高興,你也高興,回來弄頂綠帽子給我戴便如了你心意!”他說着說着,心裏也有了氣。
“你,你胡說八道!幹嘛對我這麽兇?”玲珑淚光晃動,完全不知所措。
我兇?
“他扒你衣服的時候,別喊我救你啊?”簡珩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荀殷碰你,也沒見你要死要活,反而對他惦念不忘?
我碰你,卻猶如躲避蛇蠍!
簡珩的心沉到了谷底,有些事終究不是假裝不在意便可釋懷的。
按照當初的規劃,得了她的身子,基本沒有後顧之憂。
可一些事情,正逐漸超出他的控制,比如她的心。
現在才驚覺,光身子有什麽用,他也想要她的心。
簡珩推門而出,立在廊下借冷風拂面清醒清醒,今天,他有點失控。
玲珑覺得自己很冤枉,先生當時失去理智,根本無法控制。
且自己又不是自願的。
“吃虧受罪的人是我,關你什麽事呀!憑什麽對我發脾氣!”玲珑含淚咬唇,瞪着大敞的房門。
門外是簡珩挺拔俊秀的背影。
她腦子糊塗,想了半天又轉回荀殷身上。下回遇到先生,哪怕再放點血也得确保他完全好了。
而那個見死不救的辛世瞻,玲珑只要一想就恨的牙癢癢。
這也給她提了個醒,辛世瞻是暗影,別以為他對自己手下留情便把他當好人。
而被玲珑劃入敵方的辛世瞻則需要幾個月時間來養傷。
侍女将熬好的湯藥端來,試了試溫度,才小心翼翼伺候辛世瞻服用。
他端起碗,一口飲盡,将碗扔給侍女,劍眉凜然,目光陰鸷。
一襲紫衣男子走了進來,瞥了辛世瞻的面色一眼,笑道,“師弟,成大事者就要不擇手段,若非你一時心軟,此時此刻懊惱不已甚至丢了性命的應該是簡珩。”
紫衣男子責備辛世瞻。
當初就該拿下薛玲珑,活也好死也好,即便要挾不了簡珩,也能用來惡心惡心他。
“我們是暗影,不是淫/賊。”辛世瞻嘲諷道。
“你錯了。暗影對待不同的對手就要用不同的方式。有人重財,我們便從金錢方面攻克,有人重利,我們便以權力誘惑,有人重色,我們便要美人出手,而簡珩這種重情的,最好對付。把他女人弄個半死,哈哈……”紫衣男子笑起來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雌雄莫辨。
辛世瞻閉上眼,似乎睡了,紫衣男子不悅的瞪了他一下,拂袖而去。
嘆口氣,翻個身,辛世瞻也懊惱不已,當時是該把那丫頭打暈拖走,多省事。
誰知道她那麽拼,打架也沒個章法,都敢坐到他身上。
辛世瞻不得不承認,事情壞就壞在被玲珑坐了,當時他大腦一片空白,想推她,都不知該從哪裏下手,摸到哪,哪兒都是嫩的、軟的,又想踹她,感覺這丫頭還不夠他一腳。
折騰半天,他是狼狽不已,而她,鬥志昂揚。
他氣憤的翻個身,下回一定饒不了她。
周國客棧裏的薛玲珑忍不住後背浮起一層冷汗。
“怎麽了?”簡珩眼睛盯着書,又似乎盯着她。
距離簡珩發脾氣約有兩個時辰,這期間他一直不吭聲,玲珑就更不敢吭聲。
但還是極有眼色的燒水泡茶,免得他喝不到稱心的又發火。
玲珑這樣安慰自己:他,到底比我小兩歲,還有一起長大的情分,讓着他些吧。又不是你死我活的仇家。
于是,玲珑決定把簡珩當小孩看,如此,便也沒那麽傷心,那麽生氣。
此刻見他主動搭理自己,玲珑急忙将霁紅杯盞遞給他,小聲道,“簡珩,事情解決以後,我們馬上回明鏡島好不好?”
“為什麽?”他沒有接杯盞,反而包住她的手,緊緊的。
玲珑哽咽道,“我想姐姐了。”走的太突然,沒來得及跟所有人打招呼。
簡珩詫異的望向她。
“她是袁伯宗的人。”他無情道。
“簡珩,我姐姐不是壞人,就算是袁伯宗的人,你也不能傷害她。”
“如果她傷害我呢?”簡珩問。
“不會的,我與姐姐說過咱倆的關系,她知道你對我……也挺好的。”她心虛道。
“是嗎?”簡珩嘴角勾起一抹諷笑,“原來我對你,只是‘挺’好的。”
“各為其主,各謀其事,她若損害了簡氏的利益,我不可能坐視不理。”他無法對玲珑承諾什麽。
玲珑一驚,抽回手,“我是簡氏養大的,心,自然也在簡氏。只是求你,萬一真有不好的那麽一天,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上,饒她一命。”
她又補充道,“我會勸姐姐避開簡氏與冷氏的紛争,她是個聰明人!”
“如果你肯嫁給我,簡氏嫡少夫人的面子,我應該會考慮。”他說。
玲珑愣住。
還是不願意?簡珩冷笑了聲,“不答應也行,咱們就這麽耗着,一輩子還長呢。”
“恐怕此生你只能将荀殷藏在心底了,看得見,卻永遠得不到,就像我一樣!”
說完,他起身離開,徹夜未歸。
簡珩,怎麽這麽混賬啊!
兩行清淚自玲珑臉龐滑落。
翌日,玲珑揉了揉桃子似的眼睛,睜開。
赫然是簡珩一瞬不瞬凝視她的臉龐。
啊——
冷不丁看見個人在卧室,她第一反應自是吓得不輕。
嘴巴就被簡珩一手捂住。他黑着臉道,“是我。”
是你也不能這麽随便進人家睡覺的地方!玲珑想反駁他,又想起兩人睡了一路,可……可那不是趕路沒條件嗎。
簡珩進來的時候發現屋裏燭火通明,寸許粗的蠟燭座上堆了厚厚的一層蠟淚,可見她有多怕鬼。
玲珑膽小,在信任的地方什麽都好說,可荒山野嶺或者人來人往的客棧,她就不淡定了。
“昨晚我不在,你怎麽沒給鬼叼走啊?”他問。
玲珑氣的彈起來,“要叼也先逮你叼,話本裏的鬼都吃男人!”
簡珩目光一頓。
她睡覺素來不老實,襟口也松了,露出一小截白嫩的鎖骨,柳綠的兜兜繩結也露出了一點,挂在纖細的脖頸上。
柳綠色的兜兜,是中間繡了鵝黃色牡丹的那件麽?
簡珩微垂眼睑,轉過頭,嘆了口氣,沉默片刻。
玲珑急忙套上外套,慢吞吞往床沿挪,卻被他順勢從後面抱住,雙臂緊緊箍住她的腰,恨不能勒斷了才好。
她着急了,去拆他的手,明明都是血肉做的,可他一使勁,那胳膊仿佛變成了鐵鑄的,硬邦邦的。
“阿珑,我對你這麽好,你怎麽總是氣我,嗯?”他問她。
玲珑反駁道,“難道我對你就不好嗎,給你欺負了一次又一次,還不是傻乎乎的信任你,就連泡茶也沒想過給你下點藥!”
他有什麽好委屈的?
欺負人的是他,嘴皮子利索的也是他,就連對她做混賬事時,她痛苦,他都是快活的。
玲珑背對簡珩,沒有看見他眸中潋滟的水光,他神情複雜道,“難道荀殷可以親可以抱,我就不行麽?”
玲珑渾身僵住。
簡珩越說越過分了。
“你怎能說這樣的話!你到底想怎樣?”她眼前一片水霧,扭身瞪着他幾乎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想怎樣?
簡珩喊道,“我要你愛我,心裏只有我,身體和心都完完全全的接納我。”
“可是這跟先生又有什麽關系?你幹嘛攀扯他?”玲珑傷心道,“先生是個好人,在我舉步維艱的時候收留我,我視他如親人般,更尊他為師長。尤其他受了傷,我不管他,誰管他?”
“舉步維艱?你什麽時候舉步維艱了?”簡珩握住她的肩膀。
玲珑輕聲問,“你說呢?”
簡珩表情僵了僵。
他只顧沉浸在得到她身體的喜悅中,從未思考過她有多害怕多痛苦。
簡珩心裏堵得慌,若換成普通女孩,被讨厭的人玷/污清白,應該終日以淚洗面或者上吊抹脖子了吧?
還好,她挺過來了。
她哭着指責他,還嘴硬的與他吵架,結果被他一頓冷嘲熱諷加欺負。想到這裏,簡珩懊惱不已,又想起那句“這是你欠我的,就得還我”。
他是瘋了才說那樣的話,好好一段情就被變成了交易。
所以阿珑最後才妥協了吧,她認可了他的交易。
她是不是很絕望?而人在絕望的時候哪怕獲得一丁點溫暖都将放大成銘記一生的印記。
簡珩感覺心裏涼飕飕的,他對阿珑好了十幾年,終究因為那一夜輸給荀殷一瞬間的微笑。
“薛玲珑,我不準你喜歡他!”簡珩聲音發顫。
“我沒有!”她大聲否認,又因為生氣,便什麽話也敢說,“就算喜歡又怎樣,你不也說我配不上他。除了你,我誰也配不上!你,滿意了吧。”
所以你才委曲求全的跟着我?
就因為我毀了你的清白?
這句話像是壓垮簡珩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神情劇變,猛然将玲珑按在床上,死死攥住她的腕子,将其固定在頭頂。
他的表情那麽可怕,胸/膛劇烈的起伏,眼裏的火焰恨不能焚毀一切。
玲珑怔怔盯着他的眼眸,沒有回避。
就當她以為簡珩即将不顧一切,狠狠折騰她的時候。他洶湧的目光漸漸晃動,變成了脆弱的琉璃,裏面承載的整個世界似乎都碎了,俯身抱住她,埋首在她頸窩裏。
許久,他才輕聲道,“別怕,我不欺負你。”
玲珑睜大的眼眸這才輕輕的眨了眨,僵硬的身體漸漸放松,任由他抱着。
只要他不做那種事,玲珑覺得自己願意永遠陪着他。
那就永遠在一起吧。
她微涼的小手,緩緩離開他的掌心,轉而撫上他的後背,也輕輕地抱了抱他。
簡珩僵硬了。
他驚愕的撐起上半身,出神的打量她。似乎要吻她,又戛然而止。
簡珩選擇松開禁锢,轉而起身坐到了對面的榻上。
“我等你,一起用早膳。”半晌,他說。
玲珑面色微紅,輕輕的嗯了聲。
她起床洗漱,簡珩牽着她的手如約帶她去吃好吃的。
投身的這家客棧本身就小有名氣,兩人用完早膳,但見一個褐色短衣打扮的小厮走進客棧,問門口小二,“這是我家相爺給方公子的回帖,你可看清楚了,務必親手交給方公子。”
一聽是修伯府的人,店小二哪裏敢怠慢,弓着腰一疊聲應下。
那小厮才趾高氣昂的離去。
因為食不言,玲珑在飯桌上忍住沒開口,甫一吃完,便對簡珩道,“那個相爺這麽快就想見你了,昨晚你做了什麽?”
她才不信簡珩什麽都沒做,錢修志就突然提前要見他。
簡珩坦然道,“喝花酒了,在最大的青樓一擲千金,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修伯府的探子眼裏,錢修志現在自然着急,與其讓我把錢揮霍在女人身上,還不如給他。”
玲珑神情變了,秀眉顫了顫,目瞪口呆望着他。
喝,喝花酒!
“我沒占姑娘便宜,就是找個地方睡覺,她們還不錯,非但不跟我吵架,還能彈琴跳舞娛人。”簡珩實話實說。
他連姑娘的手都沒摸一下。
變态!玲珑心裏說不出的失落,恨不能啐他一口。
店小二常年迎來送往早就煉就一雙火眼晶晶,發現簡珩,立刻屁颠屁颠湊過來,将名帖呈上。
簡珩賞了他三兩銀子,小二的眼珠子險些冒出來。
尋常客官都是賞幾個大錢,豪氣的也不過一粒碎銀子,這位可是直接一個小銀元寶,做工精巧,還能給孩子當吊墜。光這做工都要花不少錢吧。
小二伺候的愈發勤敏。
“我家娘子有孕在身,每日申時都要吃些水果點心,就要你們這裏赫赫有名的芳鮮齋,銀子劃在賬上,我自有打賞。”簡珩道。
“是是,小的一定給您辦的好好的。尊夫人胃口這般好,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店小二那張嘴比抹了蜜還甜。
玲珑哼了一聲,兀自起身上樓,簡珩也跟了上去。
走進客房,簡珩便開始更衣,換下普通青布衣衫,玲珑伺候他換上一襲灰藍竹葉暗紋的杭綢長衫,外面罩了同色的绉紗外套,衣袖飄然,一派當世最為推崇的儒士風流姿态。
她覺得很好看,忍不住多看了眼。
簡珩亦目光平和的落在她臉上,“好看嗎?”
她使勁點點頭,“好看!”
簡珩笑了笑,擡手欲拂過她的臉頰,卻又頓住,轉而輕輕扶住她肩膀道,“不準亂跑,回來我就陪你玩。”
嗯。她高興的點點頭。
卻說那錢修志,坐在書房對謀士吐糟,“這家夥也太大方了,才一個歌伎啊,居然就給了這麽大一顆貓眼石,啊,這麽大!!”
“方家財大氣粗,若不是得罪了吳國荀氏又怎會舍近求遠跑到咱們周國來。”謀士将簡珩的底細查探的“一清二楚”。
錢修志想了想,自己圖財,那小子圖權,正好一拍即合。
也不怕他是繡花枕頭,屆時随便安排一點差事打發了便好。
于是提前召見簡珩,迫不及待想見這位闊爺給自己備了什麽禮物。
簡珩登門造訪之時,燕橫波躲在屏風後偷看了眼,心中喜不自禁。她從來就不是個安分的女人,這些年沒少給錢修志戴綠帽子,而錢修志那個老烏龜一心想着錢,壓根就管不着她。
錢修志乍一看清簡珩的樣貌,不由張大眼睛。
簡珩上前揖禮。
錢修志才恢複淡定,又見他兩手空空,頓時不滿,撚了撚稀疏的胡須道,“坐。”
簡珩坐下。
錢修志下颌擡了擡,“請。”
意思是讓他喝茶,連主語都省了。
不是錢修志不給簡珩面子,而是你讓他一個官場老油子如何相信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呢?
不過見他氣度不凡,舉手投足自有一派風流才允他坐下喝茶。
若是一般的毛頭少年,他連搭腔都懶得。
“聽說你的恩師格外推舉你,說你有縱橫之才。”錢修志直奔主題。
“是。”
嗯。嗯?
錢修志的眯縫眼忽然睜圓了,那謀士也滿臉窘窘的,這,這孩子真不懂謙虛。
這時候應該說“方某不才,恩師擡愛了”才是正常人吧!
呵呵,錢修志幹巴巴笑了兩聲,也忘記了一心期盼的厚禮,嘲諷道,“敢問小子何敢口出狂言?”
“我在吳國之時常聽恩師說起趙國,鐘靈毓秀,人傑地靈,可嘆趙王平庸,嫉賢妒能,白白糟蹋了這樣一塊風水寶地。”簡珩徐徐道來。
錢修志撇着嘴,這些還用你說!
“縱橫之才”,呵。
簡珩不以為意,溫文爾雅道,“可否借相爺地圖一用。”
謀士瞄了錢修志一眼,拿出地圖展于簡珩身前的案幾。
簡珩指着周國的區域,慢條斯理道,“大周疆域遼闊,兵強馬壯,何以屈居魏國之下,皆因策略本末倒置。”
嗯,本末倒置。錢修志懶洋洋的,幹脆側躺着聽簡珩說。
“周與魏之間隔着趙、楚,燕,距離依次而遠。每年進貢之日,都傳出周國使臣與燕國使臣互相攻讦的醜聞,兩國置國祚于不顧,鬧的不可開交,魏國得利,而周國失去了一位遠方朋友。”
“形禁勢格,利從近取,害以遠隔,上火下澤,乃遠交近攻也。倘若周王放下幹戈結交燕國,吞掉趙,繼而楚,再徐徐北上,勢如破竹,屆時無人能敵。”
斜躺着的錢修志在簡珩說“遠交近攻也”時耳朵噌地豎了起來。
他坐端正,神情肅穆,這才有了一點相爺的氣度,“你不過方家一子,如何讀過擎蒼書院大儒的兵書?”
“方某恩師師從呈之先生,對方某傾囊相授。”
錢修志繃緊了臉,謀士旋即附耳低語幾句。
轉眼,他的态度已經完全變了,右手微擡,朗聲道,“小先生,請喝茶。”
不久之後,錢修志将得知與他抵足而談的正是赫赫有名的簡珩,他直後悔的吐出三升老血。
原來那是簡珩啊,怪不得!欸,欸,欸!
可惜現在他不知。
面對錢修志前後不一的态度,簡珩但笑不語,從善如流。
兩人在書房交談至夜幕降臨掌燈時分,下人在門口轉了三圈也未敢進去打擾。
簡珩的縱橫之道深入人心,完美的诠釋了遠交近攻。令錢修志拍案叫絕。
就連發兵理由,簡珩都替他想好,“趙國不是有位和親郡主,上個月暴病而亡,什麽病?聽說大理寺與宗人府抄出周國詳細地圖。”
莫須有的罪名,何患無辭?
啊哈哈,錢修志撫掌大笑,命人添茶,“小兄弟,深得我心,請用茶。”
當夜,錢修志便揮筆一蹴而就寫好奏折,天不亮就屁颠屁颠前往周國宮殿。
玲珑一個人用了晚膳,也不見簡珩回來。直至三更天,才見他披星戴月而歸。
哪裏還有心思抱怨他未能如約帶自己出去玩。
她覺得,簡珩一定很累吧。
早就備好了,伺候他沐浴更衣。
誰讓他是大少爺呢,玲珑紅着臉不敢亂看,手忙腳亂的幫他洗頭,洗完頭發便跑了。
就寝的時候,他熟練的爬上床,摸到她的肩膀,将她擡起,摟進懷裏,與她說着白天的事。
“你好厲害,連周國的相爺都能勸說。”玲珑仰臉望着他。
“他不是我勸說的,”簡珩道,“錢修志本就滿腹才華,可惜不夠果決,遠交近攻的理念也是他最早向周王提起,可惜辭藻蒼白,描述不夠詳盡,當時并未得到重視。”
忽然想親親阿珑,又怕她害怕,簡珩便用下巴蹭了蹭她小小的鼻尖,笑道,“而我,只不過完善了他的理念,說出他的所思所想罷了。”
“可是你還是很厲害啊,明白別人的所思所想,加以充分利用。我若是有你一半聰明便好了。”她無比豔羨。
“不好。你這麽笨我都拿你沒辦法,若是聰明了,我可怎麽辦,又去哪裏找你?”他哀哀凝視她,眸中星河點點。
玲珑想了想,怯怯道,“你別欺負我,我哪也不去,就……就跟着你好不好?”
簡珩眸光顫動,神情中也多了抹或許連他自己也未察覺的寵溺,“好,不欺負。那我可不可以一直抱着你,就像這樣睡覺。”
她嗯了聲,臉頰早已紅到了耳根。鴉黑的小腦袋順從的又靠近了他幾分,枕着他的心口。
嘭嘭嘭,是他心跳的聲音,他也像自己一樣的緊張麽?
簡珩忽然側身與她四目相對,四肢糾纏。
他得寸進尺的問了一句,“我可以親親你麽?”
玲珑想搖頭,又抵不過他眸中的星光,竟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簡珩俯臉雙唇貼緊她的額頭,繼而鼻尖,臉頰,耳珠,下巴,直到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喘息,才傾身覆蓋了她的唇。
本來她有些不情願,想反悔,又羞于啓齒。好在簡珩很規矩,雙手沒有亂摸。玲珑漸漸放下心防,顫顫的感受唇間一發不可收拾的酥麻。
她聽見自己口中發出一聲可恥的嘆息!
渾身一個機靈,玲珑張大眼睛,簡珩擡手蓋住她的眼睛,繼續親下去。
直到他一口含住了那處最敏感的地方,玲珑才尖叫出聲,淚盈于睫。
“不要,不要……”他又不是小孩,怎能那樣做!
簡珩自她心口擡起頭,溫柔盯視她道,“別怕,我不親了。”
他複又垂眸,老老實實枕着她的心口,烏黑濃密的青絲纏繞在她手臂之間,那樣一截動人的手臂,白色的皮,裹着細細的藍色筋脈,香香的,猶如剝了皮的藕節。簡珩傾身鼻尖若有若無的游移在她發顫的手臂之上。
玲珑氣喘籲籲,心跳快的幾乎要蹦出嗓子。
“阿珑,我想看看你的身體可以嗎,我不進去。”他發誓。
這下玲珑清醒過來,不停搖頭,“不給不給!”
“嗯,不給。”他翻身抱緊了她,心跳如雷,面色卻一如既往的平靜。
玲珑也平靜了一會兒心跳,又累又驚,漸漸困意襲來,眼皮越來越沉。
朦胧中他的手抓着她心口的地方,很輕柔,玲珑推了幾次,他又抓過來,後來她徹底睡着。
她夢見小時候,有一回祖母來探望弟弟,愛不釋手,晚上非要摟着睡。母親身邊終于了有了空位,玲珑得以鑽進母親懷裏撒嬌,軟綿綿的,她也剛戒了奶水不久,母親見她可愛,便允她喝幾口。
而簡珩也這樣對她,是因為渴求溫暖麽?
她這樣一想,心就柔軟了,把簡珩想象成了兒時的自己。
可他太會玩弄了……
陽光鋪滿了帷帳,玲珑才嘤/咛一聲,渾渾噩噩的推開簡珩,翻身繼續睡去。
她還不知,除了一條褲子,什麽衣服都沒了。
待她發現的時候,簡珩已經穿戴整齊,立于床前,一再向她保證,下回不這樣了。還殷勤的上前,要為她系兜兜後面的繩結,玲珑啐了他一口,合上帷帳。
周國合駿的風景沒有雁安那般如詩如畫,卻也有種別樣的繁華。
大街小巷,到處都有奇怪而新奇的小吃。
周國人重口腹之欲。
玲珑眼睛盯着八寶年糕,好神奇,居然露天做的,做好以後切成小塊,用竹簽串了,買的時候賣家會問你要什麽口味。
那口味指的是面前六個陶罐裏的醬料。
甜的辣的酸的,應有盡有,居然還有蜂蜜益母果(檸檬),玲珑在簡府的時候,每逢夏日,紅娟會榨汁調了蜂蜜用冰鎮涼了給她喝。
酸甜可口。
“把這個包了。”簡珩對小販道。
小販笑容滿面應諾,手腳麻利的塗上益母果醬,還不忘讨好一句,“客官,您可真大方。別看着益母果價格貴,這可是稀罕物種,從吳國極南運來的,最适合女人吃。”
簡珩笑了笑。
小販的益母果并不算上等貨,不過阿珑喜歡,便也無所謂。
玲珑确實喜歡,吃了好幾口才想起簡珩,急忙遞給他,“你嘗嘗,真的很好吃啊,回去我說給紅娟姐姐,她肯定也會做。”
簡珩俯身對着她咬過的地方淺淺咬了一口,“嗯,很香。”
咦?這個是甜的,為何說香?玲珑咬了口嘗嘗,沒覺得。
“知道為何讓你裝孕婦麽?”簡珩問。
玲珑點點頭,現在她明白了。
“周國人很講究,孕婦不能上門,何況還是修伯府。你也可以借此把我留在客棧,每天還可回去照顧我,萬一哪天事跡敗漏咱連逃跑也方便。”
簡珩搖搖頭,“不是。”
那是什麽?玲珑好奇的望着他,睫毛如此濃密,毛茸茸的,簡珩忽然想折一枝芍藥,看看能否橫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