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王 - 第 56 章 仙居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是四月最後一更。

提個醒,娘娘高能,此章需細看,往後好掐CP~

自那次之後,許璟再也沒有去過軒轅将軍府。

不知軒轅辰是做錯了什麽,敬元帝要将他軟禁在府中,雖然也沒有明令禁止探望,但那門前兵甲森森,卻總是讓人不敢靠近的。

袁雅說:“軒轅一事,早就顯出過端倪,聖上是忌諱他功高震主。”

原來,将軍府的園子修得那樣漂亮,竟全不是因為看重,只是棄置一位有功之臣,需要有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省得落了天下人的口實。

柴玑傷好以後,很少出宮,更不曾去過杏園再找赤璃學舞,許璟不知柴玑是不是揣摩到了聖意才不去,但她自己的确是沒有蠢到“知不可為還偏要為之”的地步,她一心争取敬元帝的垂憫憐愛,尊上的逆鱗觸碰不得,否則被牽連嫌惡,就真的算是前功盡棄了。

十月初的一天,裴小侯叫人送了一筐香蕈來,二添收下的時候,許璟不在家,等她回來了,便把這事回禀了。

裴琦先往東靖王府送的東西海了去了,許璟聽過作罷,沒有上心。

反是元娘,眼珠子一轉,前因後果連上了,笑着對許璟說:“郡主記不記得正月的時候,曹家小公子送了一甕香蕈醬來?當時二添蹲在院子裏,說還不如送新鮮的來,也好炖湯吃。想必是小侯爺以為郡主愛喝香蕈雞湯,所以牢牢記在了心上,後來勞心費力去弄了來的。”

二添道:“肯定是了,聽說就是伏牛山采的,一朵朵仔細晾曬幹了,才收了那麽一筐,只因小侯爺前幾個月不在長安,不得不耽擱到現在才送來。”

許璟訝然,沒料到正月的一件尋常小事,裴琦先竟還這般放在心間。

背靠聖上好說話,裴侯的管教沒有以前嚴了,許璟正同二添商量着做一桌子好菜,要人去裴侯府下帖請裴小侯來吃,宮裏就來人傳話,說淑妃娘娘要見許璟。

虞淑妃是行事低調簡斂的人,與許璟才不過見過一面,忽聞傳見,許璟自然而然地以為是柴萱或柴婉怎麽了,旁的事一律都壓下,先着急進了宮去。

仙居殿外,小永壽低着頭在階前徘徊。

許璟心頭一跳,匆忙上前拉住了永壽:“永壽,解憂呢?”

永壽怔然望着一臉焦急的她:“皇姐去蘭若禪寺看柔月皇姐了呀!”

這下輪到許璟呆住了:“你們都沒事?”

永壽搖頭:“沒有啊,我們能有什麽事。”

許璟是自己會錯了意,急過了頭,頓時就有點兒尴尬了:“那……淑妃娘娘傳我來是因為?”

永壽張口要答,鄭姑姑從殿內走了出來:“郡主到了,娘娘正在殿內候着呢,您請吧。”

竟不知這一趟來到底為的什麽事,許璟心中忐忑,随鄭姑姑入殿見虞淑妃。

“娘娘,安樂郡主來了。”

鄭姑姑說話時,虞淑妃正支手在案上,閉目扶着額。

聽到聲音,虞淑妃慢慢轉過面來。

許璟跪下行禮:“臣女許璟拜見淑妃娘娘,娘娘萬福。”

虞淑妃手略擡了一擡,鄭姑姑忙把許璟扶起來了。

“你去外面守着吧,我同郡主單獨說會子話。”虞淑妃說。

鄭姑姑垂首退出去了,偌大殿中僅剩下一個許璟對着這位血統高貴的娘娘,心裏實在是很發慌的。

虞淑妃向她招手,指了指對面的座:“你坐下。”

許璟依言,拘謹坐下。

虞淑妃氣色很好,想是病已好全了,只是不知為何,面上卻隐有愁容。

虞淑妃望着許璟,強撐起一抹笑來:“本不應這麽唐突地請郡主過來,但實在……有一件事,需煩請郡主幫忙。”

許璟驚茫:“啊?”

虞淑妃垂下眼睫,喃喃低語道:“恪兒被谪往廬江,想必郡主是知道的。”

許璟猶豫了一下,應道:“是,臣女聽說了。”

虞淑妃目光黯了黯,“他離開長安有一個多月了,人早就到了廬江,卻一封家書也不曾寫來,倒是他身邊的王钺,催人快馬加鞭送了一封信來,是昨日收到的……信上說,恪兒自打到了廬江,情緒一直很低落,脾氣也變壞很多,後來甚至耽于酒色之中,差不多每日都喝得醉醺醺的……”說到這裏,虞淑妃撫着心口,眉頭深蹙,“我的恪兒,他原本不是這樣的人。”

許璟正襟危坐,心中忐忑,不敢亂開口。

虞淑妃拭了眼角的淚,再望向她,輕輕問道一句:“郡主,你知道恪兒喜歡你麽?”

轟隆。

仿佛有一道響雷伴着閃電在天靈蓋上炸開了。

許璟心裏“咯噔”一下,倒抽了一口涼氣,繼而耳中嗡嗡作響,她僵着臉,幹笑了兩聲:“娘娘……還是不要開這種玩笑了罷。”

“玩笑?郡主以為本宮說的是玩笑話?”虞淑妃握住她的手,深切凝視她道,“郡主是果真察覺不出來,還是在刻意回避不肯相信?也的确……恪兒這孩子,越是長大,心思就越是藏得深,有什麽想法也不願意明說。但,郡主何其聰慧,難道就一點也看不出來,那孩子對你的百般好、以及在你身上費的無數思量嗎?”

許璟賠着笑,慢慢推開虞淑妃的手,尴尬說:“殿下素來與柔月公主親近,而臣女與公主是表姐妹,又略有幾分相似,大概是因為這樣,所以殿下才對臣女好些。”

虞淑妃搖頭:“不,不是。我自己的兒子,我自己知道……”

許璟心意慌亂,漸漸坐立不安。

一想到遠在廬江的柴恪,虞淑妃不禁再次掩淚,她哽聲述說道:“柔月小的時候,與你并不相像,是長到十三四歲,容貌逐漸長開了,才稍微有些神似的,皇族與宗親的女孩子衆多,成日厮鬧在一起,誰和誰的眉眼接近,誰和誰的鼻子相似,根本不會引起太多的關注。恪兒從小心高氣傲,一嫌公主們脂粉氣重,二也是怕她們哭鬧,因此不喜歡跟她們一塊兒玩,但每次王爺一帶你進宮,他不管是在做什麽事,都會半道丢下,借口請安或者求教問題而跑去陛下跟前,去了,哪怕是安靜坐在一旁,也是好的……後來,柔月出事了,一向與柔月沒有交集,且不喜多事的恪兒,卻一反常态,固執地維護起她來了,之前本宮一直沒有看透,單單以為是血緣親近的關系,所以恪兒才見不得柔月被人欺淩嘲諷。再後來,過了些許年,重新見着了你,把樁樁件件的事情聯系起來細想,才算徹悟了——恪兒喜歡你,從小就喜歡,他心裏始終裝着你,卻誰也不肯告訴。”

許璟凝眉,愁苦地扯動着嘴角說:“娘娘這又是在說笑了,殿下那麽明慧的人,至于去喜歡一個……一個癡癡傻傻的憨丫頭嗎?”

形容起以前的自己,許璟都有些于心不忍了,但是沒法子,總要厚着臉皮說清楚。

虞淑妃道:“正是因為如此,旁人只當是小孩子投緣,心性相仿,玩得到一處去而已,況且彼時又都年幼,所以更沒往深處想。郡主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嗎?恪兒比郡主大四歲,每次郡主入宮,差不多都是恪兒陪着一同玩耍,郡主想要什麽,恪兒就想盡辦法給你弄到什麽,有一次你說要捕兩只蟬來玩,恪兒就爬到樹上去,結果卻從樹上摔了下來……”

忽地一陣頭疼,腦袋像狠狠挨了一記悶棍,又昏脹又裂疼,迷迷糊糊間,有無數碎片似的場景從眼前走馬燈一般過去,許璟捂住頭,似乎看見高大的樹上墜下一個小小的身影來,周遭似夢似幻,伴着紛沓的腳步,有人一聲一聲地喊着“三殿下”……

虞淑妃看她不适,關切問道:“郡主怎麽了?”

許璟睜開眼,白着臉,額上起了細密的汗珠:“沒、我沒事。”

明明自小看着是個省心的孩子,誰知越是長大,就越是叫做父母的懸心。

虞淑妃想着想着,又不禁淚濕了眼眶:“郡主,求你,替我去廬江看看他,勸勸他,他心裏喜歡你,一定會聽你的。”

“我……”許璟心中慌亂,拿不定主意,她咬了咬牙,最終也只是說,“娘娘讓我自己想想吧。”

出了仙居殿,永壽站在殿前,迎上前來說,要送一送許璟。

許璟滿腹心事,一路不言語。

永壽牽緊了她的手,瞧她愁眉不展的,搖晃她道:“母妃是不是要你去找我三哥?”

許璟望她一眼:“你怎麽知道?”

永壽年歲小,尚分不清楚王和廬江王有多麽大的區別,在她眼裏都是王,她也不知道大人的煩心事,因而一意随着自己,滿不在乎地說:“偷聽的呗!你來之前,我聽到母妃和鄭姑姑說什麽‘恪兒那邊,但凡是有半點法子,也不應去勉強安樂郡主’之類,唉,繞來繞去,說三哥孩子氣、不自重,還有什麽……什麽的,我也聽不大懂,反正意思就是放心不下,要個人去看看啰。”

許璟摸摸她的頭,說道:“你這話說得沒心沒肺的,你三哥如今不在長安了,你不擔心他嗎?”

永壽揚起臉,甜甜地笑:“我三哥那麽厲害,什麽事都難不倒他,他才不用別人擔心呢!”

許璟長嘆一口氣——

做小孩子真好,做沒心沒肺不懂事的小孩子更好。

回到東靖王府以後,許璟在園子裏尋了個清靜沒人的地方發呆想心事。

“……幹什麽要節外生枝,要真像淑妃娘娘說的那樣,柴恪喜歡我,那我就更不能去了,裴琦先知道了肯定會很生氣的……”

“……可柴恪這一回,是‘無皇命,不得擅離封地’啊,等于就是被圈禁在廬江那地方了,廬江那麽小,他又想不開,真別出什麽岔子……”

“……哎呀,煩啊煩,煩死了!”

許璟颠來倒去想得頭都大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氣惱得跳起來拿園子裏的花花草草出氣。

“阿彌陀佛!”路過的二添看見了,急忙趕來阻止,“我的郡主我的祖宗,您可手下留情吧,這是早上剛修剪過的!”

攔是攔下了,可許璟腳下還是多了一堆扯碎的秋菊花和綠葉子。

二添痛心疾首:“要不怎麽說你們有錢人家任性呢?人命是命,花花草草的命就不是命啦?”

許璟愣住:“你說什麽?”

二添蹲在地上,一臉肉痛:“我說人命是命,花花草草的命也是命!”

此語如甘露入心,似醍醐灌頂。

許璟一拳砸在掌心上:“糊塗家夥,你的命可比一般人金貴,千萬糟蹋不起!”

又拎起二添急急地問:“你去過廬江沒有?或者沒去過,認識去的路也行!你認識路嗎?”

二添瞪着眼睛吓呆了,結結巴巴說:“可、可巧,去過一回……”

許璟喜上眉梢,好在周遭沒有人來,她小聲囑咐他道:“你去挑兩匹好馬,明天一早跟我去廬江。切記不得對任何人提起!要是有人問,你就說,我要去洛陽散散心,大概,大概……”

“從長安到廬江,騎馬差不多要四天。”

“好,那就□□天之內回來!”

“那……不帶元娘嗎?”

“二添,你記住了,你是我的人,別胳膊肘往外拐!去廬江的事,頭一個要瞞住的人就是元娘!還真是萬幸,元娘她不會騎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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