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王 - 第 77 章 廢立
? 深夜被護送回長安城。
軍中貪腐案的人證、物證俱在,當天夜裏,案子就轉至了大理寺,敬元帝親口谕令,連夜出動了禁衛和羽林軍緝捕拿人,這一番動靜鬧得極大,整整一夜,朝中文武,幾乎無人入眠,直到第二天清早,已有許多位權臣高官被押入了刑部大牢。
兩天後,敬元帝随身內侍王淼親自到東靖王府宣讀了封賞的聖旨。
許璟接旨謝恩,她也無心在意被源源不斷送入府中的厚賞,只是急忙請住了王淼,切聲詢問他,三皇子現今如何。
王淼嘆氣搖頭,沒有回答什麽,轉身便離去了。
許璟陡然間鼻端一酸,眼眶紅熱泛淚。
元娘看許璟神色不對,靠近前小心問道:“郡主,您怎麽了?”
許璟吸了吸鼻子,伸手揩去面頰上的淚水:“他是因為救我才會受重傷的……我在想,如果他再也醒不過來,我是不是應該賠他一命……”
元娘驚駭失色:“郡主!”
“現在想這個問題,未免太早了。”管季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走到許璟跟前,不疾不徐對她說道,“我們的這位三皇子,心智堅毅非常人所能匹,他是那種不達目的不肯罷休、在沒有得到他最想要的東西之前,舍不得死的一類人。你想給他償命,他卻未必能給你這樣的機會,郡主還是省省力氣,不要胡思亂想了吧。”
果然,再又過了四天,宮中傳出三皇子蘇醒的消息,與此同時,晉封三皇子柴恪為蜀王的诏書也一并下達了。
次日,許璟正準備入宮探望柴恪,尚未出王府大門,就驚聞太子被廢……
太子忽遭廢黜,無論朝野,都頓生波瀾,群臣百姓議論紛紛,當天午時,百十位文武大臣齊齊跪于承光殿前,哀聲懇求敬元帝收回成命。
正此風波驟生之際,許璟沒敢進宮,袁雅來王府是午後的事,許璟在庭院前的花樹下沉思徘徊,已有大半日光景了。
許璟見到袁雅,甚為驚訝:“你沒去承光殿?”
袁雅無所謂笑一笑:“我為什麽要去?”
許璟更為詫異:“不是所有的朝臣都去為太子求情了嗎?”
“去為太子求情的,多是穆氏一族的擁護者,柴明思做不成太子,他們的利益會大大受損。”袁雅在旁邊小石凳上坐下,端過桌面上的紫砂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我不一樣,‘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只聽命于聖上,誰當太子,我不在意——呵,這茶涼了。”
許璟看了他一會兒,招手喚來元娘:“茶涼了,去沏熱的來。”
元娘端着茶具下去了。
袁雅見許璟又盯着他看,不禁怪疑道:“你用這種眼神看我怎的?”
許璟輕笑,在他對面坐下了,回答說:“我是覺得你很有趣。一般人做官,總想做得安穩,能往上走,就更好了。你卻不同,你不在意誰當太子,也就是說,你沒為自己的将來謀劃過。”
袁雅道:“我做官的第一天,我爹就曾告誡我,做好分內事即可,其他的,不用管,也不該管。”
許璟只在柴昭娶親的時候見過袁老大人,那确實是一位慈眉善目的通達老人,間或得觀其行事風範,都是經由袁尚書的嘴,時至今日,許璟不得不發自肺腑地向袁雅稱贊上一句:“令尊超脫物外,胸懷很令人敬服啊!”
袁雅笑了:“你還真別說,我老爹,委實是有那麽幾分仙風道骨的。”
說話間,元娘把熱茶端來了,沏出兩杯,分別放到了袁雅和許璟的面前,也不等許璟吩咐,就自覺退到廊下去站着了。
袁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熱茶水,贊了一句“好茶”,撐開扇子搖了兩搖,一雙透亮烏黑的眼睛直視着許璟,笑問道:“郡主難道不想知道太子被廢黜的原因?”
許璟擡眸,嘴角微揚,戲谑道:“我發現,長安城裏發生的事,沒有什麽是你不知道的。”
“哪裏,哪裏。碰巧知道而已。”袁雅笑了笑,收起扇子,身體往前傾了一些,放輕聲音道,“一個打了敗仗就受挫氣短,只知灰心逃避的皇子,怎麽擔得起治國的重擔?太子德行有失,聖上早有不滿,若說太子以前還可以是一位守成之君,那麽現在,怕是封王一方他都力有未逮,醉生夢死不會有任何作為。聖上痛心疾首,早有廢黜太子之心,無奈始終顧念着穆皇後的顏面,以及不得已受穆氏一族掣肘,拖延至今。數日前,三皇子重傷不醒,生命垂危,太子在探望過後,與左右言,‘此人若死,再好不過’,不巧聖上聽到了他說的這一句話,當即龍顏大怒,斥責其心思殘忍,對至親手足毫無良愛珍視之意,罰他閉門思過,無诏不得出東宮;後來,三皇子蘇醒,因他深入右營徹查貪腐案,不僅拿到了實證,而且險些丢掉一條性命,聖上垂憫,特晉封他為蜀王,太子聽聞此事後,心有怨怼,加上喝了一些酒,就不知輕重地口出狂言,甚至還詛咒了聖上——”
“詛咒聖上?!”
“是,聖上怒火攻心,再不可忍耐,當時就提筆親自寫下了廢黜太子的诏書,這一天早晚都會來,所以說,承光殿前那些人跪再久都沒用,聖上根本不可能更改心意。”
柴恪晉封為蜀王,繼而柴明思遭到廢黜,這兩件事發生的時間湊巧挨得那麽近,無法不使人産生聯想和猜測,許璟凝眉沉吟:“那……太子之位空懸,誰将會被冊立為新太子?”
袁雅轉動着桌面的青瓷杯,盯着裏面殘存的茶水,認真思量着,挑眉道:“這還真不好說。”
柴明思是嫡長子,再往下,有齊王柴啓言,蜀王柴恪,汝王柴睿,吳王柴昭,越王柴煜城……一衆皇子中,又尤以柴啓言、柴恪、柴睿最有競争實力,往前翻三個王朝,還有現在的大徵,都從無“立嫡立長”之說,由此可見,誰能成為儲君,的确未知。
許璟正出神間,袁雅忽然又道:“你說長安城裏發生的事,沒有我不知道的,其實我知道的,遠不止這些,還有——”
話說到一半生生停住了,許璟擡起頭:“還有什麽?”
袁雅支吾了一下,臉上浮起笑意,他站起身道:“算了,忽然不想說了。多嘴多舌,未必是好事,我爹知道又該訓我了。我回去了,告辭。”
許璟蹙眉,心想袁雅這個人怎麽這樣,正欲開口說他幾句,他卻舉步走了。
過了幾天,太子的事平靜了些,許璟還是進宮探望了柴恪,只是在許璟看來,柴恪這個人真是不識好人心,她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好意去看他,最後卻換來他一句“我和你無甚瓜葛,更不需要你的關心,希望你以後離我遠一點”,好心被當作了驢肝肺,許璟一口悶氣堵在胸臆中,當時沒有發作,她黑着臉回了家,從此再不聽關于三皇子的任何近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