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摘下高嶺之花 - 第 98 章
昆侖山有神獸, 身類虎而有九面人首, 名曰開明。
昔日玉柄真人把這段當睡前故事說給淩玥聽的時候,彼時對富貴還沒想頭的侯府小姐不禁感嘆:自家祖上不愧是三界第一大戶, 連個看門大爺都這麽氣派。
後來她才知道, 祖上曾經闊過,就是只有那時候闊。
正所謂富不過三代,闡教正好就只傳到第三代。
如今,這位氣派的看門大爺正抖動身體,從趴着的沙坑裏站了起來。
它這麽一起, 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總壇徹底被連根拔起,露出了掩在下面的地穴與暗河……和有着虎身九頭的龐然大物。
當這頭巨獸四肢站直, 稱得上是遮天蔽日,背部躬起, 宛若一道山岳。
“稀客啊。”其中一面人首口吐人言, “沒想到萬年之後, 還能遇到故人弟子。”
“開明!”青年啞聲喊道, “你身為看門獸卻私自離開昆侖,躲在了這荒漠之中,導致這天地斷絕,人仙相隔, 罪孽深重!”
“如今我家老祖要重開昆侖,萬事俱備,只缺一領路人,你還不——”
“嘭!”
話沒說完, 青年就被一道黑影抽中,随着一朵血花在空中綻開,他整個人迅速下落,砸入了萬頃黃沙之中。
“就你有嘴啊,叭叭個不停。”開明收回尾巴,九嘴齊開,奇異的合音回蕩在天地之間,就是這內容不怎麽莊重,“我的老東家都沒說什麽,你們反到跳出來裝大瓣蒜了啊?”
“況且昆侖是我不想回去嗎?你爺爺我是回不去啊!”九張人臉露出了一模一樣的譏笑,“重開昆侖?好大的口氣,只怕是多寶道人再世,也不敢說這話吧?”
一只手從深陷的坑洞裏伸出,青年沾滿鮮血的臉出現在洞口,混身罡氣散亂,亂糟糟的圍在他身周。
淩玥眼皮一跳,堂堂分神修士,放在道門三山都算得上長老一般,竟然被如此輕描淡寫的抽成了重傷。
“開明……”青年咬着牙說道,“你竟敢……”
“嘭!”
第二下如約而至,看着重新被打入沙坑的修士,巨獸冷哼一聲,“開明是你能叫的嗎?叫我教主大人。”
眼看這位上清弟子被抽的有進氣沒出氣,出了一口惡氣的開明獸哼着小曲,第三次揚起了尾巴——
“大哥!”
與霍春水纏鬥多時的中年文士見狀,顧不上滿身的雷火,當即沖了出去,如水的樂音蕩開,化為了道道綠光莫入青年殘破的身軀。
不光是他,揮舞雙鞭的大胡子屠夫不知何時已頂着葛力姆的追殺趕了過來,他腋下夾着白面小生,一只長鞭揮成密密麻麻的織網,另一只長鞭勾住青年所在的沙坑,手中用力,直接蕩了過去!
“哦?”看到擋在青年身前的三人,開明像是被逗到一般笑了起來,“你們不會覺得,人多,就能擋住我吧?”
它那九張人面生的詭異,又被獸毛包裹,笑起來時仿佛一張張臉譜,令人見之膽寒。
中年文士額頭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彈奏琵琶的手一頓,才緩緩說道:“是我們兄弟失禮,還望教主息怒。”
“文藝晟!”
躺在沙坑中的青年暴喝一聲。
“大哥!”文士顫聲說道,“白水**死了,三弟也快死了!”
青年聞言一呆,充血的眼珠掃過面色如紙的白面小生,後者渾身遍布爪痕,吃力的撐開腫起的眼皮,對着他擠出了一抹苦笑。
像是無法忍耐一般,青年閉上了眼睛,“……今日之事,全是小子冒犯,與我幾位兄弟無關……還望……教主……寬宥……!”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他咬着後槽牙說出來的。
“不妨事。”開明眉眼彎彎,仿佛把人抽到瀕死的并不是它,“本教主寬宏大量,從不與小輩計較。”
“不過,你們還是帶句話給貴派長輩,”它嘿嘿一笑,“昆侖百神,可沒有一個姓截。”
此言一出,四人面上青白交加,最終還是文士深吸一口,忍着屈辱道:“多謝教主提點!”
說完,他與屠夫一人扛起一個,化為流光遠去。
他們溜之大吉,被劈頭蓋臉亂搞一頓的魔教衆人也松了一口氣,然後紛紛聚攏在巨獸腳下,哭爹喊娘:“教主啊!你可算醒了,屬下心裏苦啊……”
“哭什麽哭!”開明用爪子把這群倒黴下屬給撥拉開,“老子貪個涼的功夫,你們這群兔崽子就慌神了?”
左護法嚎的比誰都響:“教主您一進水洞就不出來,屬下心裏悶的荒啊!”
“老子一個雪山動物,毛有這麽厚!”開明大怒,抖了抖身上跟波斯毯子一樣厚的毛,“不哪涼快哪呆着,曬暈了你負責嗎?!”
“我就說咱們該去中原綁個會制冰的來!”霍春水捋了捋山羊胡子,“實在不行,就去捆個鯉魚精……”
見這不靠譜的建議是一個接一個,開明一見到自家這幾個下屬就頭疼,幹脆一爪子把他們都揮開,“滾滾滾!”
一個個魔教中人摔得是東倒西歪,骨碌碌的滾下了山坡。
一屁股坐在老窩的廢墟上,龐大的神獸對着空中伸出了一只毛茸茸的虎爪,淩玥想了想,還是飛了上去。
“呔!”
奶聲奶氣的童聲從開明的頸毛處傳出,恢複人身的小教主從老爹林立的亂毛裏爬了出來,趾高氣昂的看着少女,小胸脯挺的賊高。
如果他全身上下沒有就圍一條布就更好了。
“你知道嗎?”淩玥擡手給自己搭了個涼棚,“一覽無遺。”
“嘤!”被吓到的小教主緊緊的拉着裹身的布料,一下子鑽進了老爹的毛裏。
“你是頭開明,你怕個啥?”老教主恨鐵不成鋼,把傻兒子從脖子上抖進了爪子裏,“快,方才你怎麽答應人家的?”
男童這才磨磨唧唧的靠近淩玥,伸出了一只握死緊的小拳頭,“雖、雖然你、你吓唬我,但本座心、心胸開闊,不跟你計較!”
“你這倒黴孩子!”開明伸出一根指頭把熊孩子絆了一跤,“怎麽給你嬸……淩姐姐說話呢?”
小教主委屈的扁了扁嘴,下意識的擡手去抹眼淚,他一抹手就松了,一顆翠綠的珠子掉了出來,滾落在了少女的腳邊。
定風珠。
淩玥自然認得這件差點讓自己吃了大虧的寶物,手指一挑,就将珠子納入了手中。
定風珠作為威名赫赫的寶物,自然有幾分神異,她僅僅是握着此珠,都能感受心湖之中一片寧靜,波瀾不驚。
“淩仙子?”九面中的女面湊了過來,“這是你師弟托我們轉交的,他還有事,便先走一步了。”
收起定風珠,淩玥擡眼瞧它,“教主大……”
“哎呀,別喊的那麽生份,”女面打斷了她,“世人給我們起了個花名叫陸肩吾,聽起來還像個人名,你也這麽喊就行。”
淩玥覺得這個“們”字特別有靈性。
“陸肩吾,”她改口道,“你見過有人第一次晉升時被天雷連劈九道,第二次晉升卻沒有雷劫嗎?”
“我活了也有萬年之久,見過的修士仙人不計其數,其中不乏驚才絕豔之輩,卻無人能躲過雷劫。”女面答道,“若你遇上了,那你見到的,便是谪仙。”
“他們早已走過了那九九八十一道門檻,自然不用再走一遍。”
“所以才會在一開始追着劈嗎?”淩玥低聲說道。
就像是漏網之魚,只要抗住了漁夫最初的追捕,後面自然就海闊憑魚躍了。
“淩仙子,不要怪我多嘴。”瞧她若有所思,女面小心翼翼的說道,“谪仙下凡都是為了應劫,劫數越大越是危險,若是摻合進了氣運之争,那随時都會粉身碎骨……”
“停。”淩玥擡起手,眼裏寫滿了“總有刁民想害朕”,“你要是再說下去,就別怪我喊出那五個字了!”
哪五個字?
這反應不對呀?
開明納悶了一瞬,就看到少女比了個口型。
“道、友、請、留、步。”
這不是申公豹那句催命符嗎?!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淩玥一臉肅然,“我是要與天同壽的人,什麽都不想知道。”
“那你剛剛還問?”女面更納悶了。
“這不一樣,”淩玥搖了搖手指,“作為師姐,師弟出門歷練,當然要關心一下,況且,問清楚了才好擴建拜仙臺啊。”
作為一名有真仙的仙門,他們的目光能局限在小小的禮河畔嗎?
必須不能夠啊。
起碼那個收金圈就得再擴一倍!
女面被堵的好半天才緩過氣——你們闡教路子野原來是一脈相承嗎?
“你真的不好奇嗎?”它懷疑的問道。
“雛鳥不經歷風雨,是不會撲騰翅膀的,”淩玥語重心長,“孩子大了,關不住的。”
“要知道,我不去就山,山會來就我。”
莫名被上了一堂教育課的開明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你這算是什麽變異版的欲擒故縱?
“當然,這事不能就這麽算了。”話鋒一轉,淩玥振振有詞,“你們弄丢了我師弟,怎麽也要賠一個,我看你兒子就不錯,跟我回山繼承看大門的祖業吧。”
怎麽變成我們弄丢你師弟了?!
開明大驚失色,想起了當年在昆侖被闡教的二皮臉們支配的恐懼。
走!必須趕緊走!
九張人面面露驚恐,毛茸茸的爪子一下子撤回,開明掉頭就跑,龐大的身軀揚起一陣陣沙塵,徒留淩玥站在原地。
“真的不考慮一下嗎?”她沖着拖家帶口逃命的神獸喊道,“俸祿很高的!小魚幹管夠!”
看大門明明很有前途!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1-28 16:44:56~2020-01-29 15:14: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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