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摘下高嶺之花 - 第 123 章

燭龍, 又名燭九陰, 以難以捉摸和莫名其妙聞名天下。

比如說,這家夥號稱鐘山之神, 但誰也不知道它到底掌管什麽。

如果你拿這個問題去問夫子, 八成會見到後者捋着胡子,故作神秘的吟誦着“視為晝,瞑為夜,呼為夏,吹為冬”, 然後對你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堵住你接下來的追問。

剩下的兩成中, 一成會拂袖而去,留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最後一成會老老實實的告訴你——為師也不知道。

你說它掌管日升月落吧, 人家眼睛一睜一閉, 一天就過去了, 如果眼睛裏進了沙子,那可能一個月就過去了……明顯不太符合實際。

要說它掌管四季變換吧,呼一口氣是夏天,吹一口氣是冬天, 那秋天和春天呢,總不能被它啊嗚一口吃掉了吧?

淩玥曾經就這個問題纏了玉柄真人三天三日,最後師徒倆一致認為,燭龍可能就是想挂個職吃白飯。

反正活兒它不幹, 俸祿照領,還趕上了圈地分房,資歷老就是這麽美滋滋。

相比之下,守門大爺開明一肚子辛酸淚都不知道向誰說。

這也導致了,淩玥如今兩眼一抹黑的現狀。

換了其他神獸,她還能從對方的習性、特點出發,扯出一番似是而非的理論忽悠一下,而碰上了燭龍大爺,她就只能先把腦袋縮回來,與自己唯一的幕僚來一場決定生死的謀定後動。

“老顧啊,考驗你的時刻到了,”她語重心長,“禍亂九幽不在一日功,要不咱們先定個小目标,比如說把這條大蛇拿下?”

顧秉誠回答的也很坦蕩,“老朽想了想,還是覺得禍亂九幽比較着急。”

換言之,他也沒招。

“我想了想,還是覺得禍亂九幽用不着這麽多人。”淩玥也不強求,擡手去抓他身上的鎖鏈。

“……其實這事也不是沒有轉機!”顧老頭從善如流,“你看那山谷裏堆積的人骨,肯定是有人在定期投喂這燭九陰。”

淩玥虛着眼回他,“是啊,我不光知道它被定期投喂,我還知道它這頓要餓肚子。”

爬上這山谷以後,所謂的捕工隊抓人之謎就全解開了。

什麽天魔不能入內,什麽防止鬼派打探,都是虛的,實際上就是,唯有後天魔頭身上有肉能吃啊!

可不是只有他們能深入雷獄之地嗎?

他們都深入到人家肚子裏去了!

“我先前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啊,”提到這個,顧秉誠連自稱都忘了改,“怪不得那些家夥都守口如瓶。”

想想也是,那些僥幸逃出去的魔頭為了保住小命,肯定不會大肆宣揚,畢竟閉嘴不一定會死,張嘴一定死無全屍,九幽可沒有人會為他們伸張正義。

就連顧秉誠都沒想到,那群天魔會做的如此之絕。

這大概就是俗稱的燈下黑。

由此可見,原生天魔和後天魔頭,雖然統稱為魔派,但前者根本沒拿後者的命當回事。

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也好,說天生無血無淚也好,反正這兩撥人不僅同床異夢,還在枕頭下面藏了一把碎骨刀。

淩玥隐約覺得自己找到了一條禍亂九幽的路。

二人正一籌莫展呢,地上的“我是誰”兄睡着睡着,鼻子一癢,擡手搓了搓鼻尖,發出了一聲由低到高的呼嚕。

平心而論,這聲呼嚕響亮歸響亮,但尚不到可以載入史冊的地步,但是在此時此景,就像羊群裏的黑羊、黑夜裏的螢火、成語接龍裏的歇後語一樣醒目,特別是對一條快餓過飯點的蛇來說。

蛇是聾子,但燭龍有人腦袋。

假寐的頭顱立馬擡起,細長的眼睛睜開,露出了澄黃色的豎瞳,蛇身碾過枯骨,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脆響。

“呼——”

“我是誰”兄胸膛起伏,再接再厲。

顧秉誠在第三聲響起之前“啪”的一聲倒在地上,開始裝死。

倒是淩玥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換了個熟悉的坐姿,然後她就對上了一雙屬于蛇類的眼睛。

“鐘山之神啊,”她說道,兩只手分別往左右一指,“你丢的是這塊口感勁道的老羊排,還是這塊鮮嫩多汁的叉燒肉呢?”

緊貼着山崖的燭龍噗嗤一笑,并沒有接她這不算高明的冷笑話,而是繞着少女看了好幾圈,還貼過來輕輕嗅了一下。

如果不是長在驚悚的蛇身上,淩玥頗為願意給它這張人臉打個高分。

“你就不怕我選擇吃你?”

與猙獰的外貌不同,燭龍的聲音十分輕柔,比起生死威脅,倒更像是情人間的密語。

“別這樣吧,”淩玥一聽就苦了臉,“這倆可以買一贈一,真的。”

“但選你的話,我可以吃三份。”燭龍如是說道。

“一頓吃太多不利于保持你苗條的身姿,”淩玥痛心疾首,“我不允許你這麽糟踐自己!”

大概是從來沒見過這麽能睜眼說瞎話的活人,燭龍卡了一下,才感嘆道:“你可真是了不得。”

說完,它重新盤回冰山上,尾巴梢翹起,點了一下懸崖。

“我記得這個小子,”它柔聲道,“像他這樣的漏網之魚,我放出去了不少,不過他們都沒回來。”

淩玥一下子來了精神,“怎麽說?”

“看到這些小可憐了嗎?”燭龍的身軀擦着人頭轉動,“波旬讓我看住他們,然而他們實在是太吵了,為了能睡個好覺,我只能把他們凍在了冰裏。”

“鐘山之神也要聽魔羅的話嗎?”

“我其實不是很在意神不神(的)名頭,”用尾巴撓了撓下巴,燭龍懶洋洋的說道,“但我讨厭勞作,波旬管吃管住,只提了一點小要求,又何樂而不為呢?”

這家夥果然是神獸界的害群之馬!

淩玥深深地為開明大爺感到不值,人家辛辛苦苦的看了幾萬年大門不說,丢了飯碗以後又去漠北白手起家,花了足足一萬年才拉扯出一個魔教,過上了吃香喝辣的退隐生活。

而燭龍呢?

啥也沒幹,一步到位。

這大概就是同獸不同命吧。

不知道少女已經在心裏給他搭上了“敗類”的标簽,燭龍繼續說道:“但是光是睡覺也很無趣,我就跟他們玩了個小游戲。”

“我每次進食的時候,都會故意留下幾個不吃,讓他們附一點神念上去,”它細長的眼睛彎了彎,“我答應他們,只要能找到一個肯來幫他們的人,就會給他們一個脫困的機會。”

“他們的神念跟着那些魔頭離開,卻沒能帶回來一個救兵。”

這是當然的,這裏可是九幽。

“天長日久,他們大都陷入了沉睡,只留下了這個。”

燭龍的尾巴點向了其中一個腦袋,正是趙乾峰。

“他是新來的,還留了點力氣,可惜也不多,只能選了一個傻子。”

于是淩玥懂了,“我是誰”兄之所以毫無緣由的粘着她,是因為趙乾峰認得她!

至于那本《母豬産子三十六計》,就是用來相認的信物。

深吸一口氣,淩玥目光灼灼的看向這頭上古巨獸,“你并不打算兌現諾言,對嗎?”

聞言,燭龍眯了眯眼,看向少女的神情像是看到了倉鼠的蛇,就聽它慢吞吞的說道,“沒錯,游戲會在我吞掉救兵那一刻結束,不過嘛,我現在改主意了。”

這麽說着,它重新靠向懸崖,一雙獸眼一錯不錯的盯着少女,輕輕呼了一口氣。

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驅散了山谷凝聚的陰寒之氣,淩玥低下頭,在腳邊裏的枯草叢裏,一抹鮮亮的綠色正在緩緩蔓延。

抽枝、發芽、覆蓋、繁茂。

眨眼之間,淩玥所在之地便化為了盛夏,與四周的陰冷與死寂泾渭分明。

“熟悉嗎?”燭龍輕聲問道。

熟悉,當然熟悉。

“……九仙山桃源洞,”淩玥喃喃說道,“你是昆侖幻境的制造者?”

她還記得自己曾問過“廣成子”,為什麽昆侖山其他地方都是冰天雪地,唯有桃源洞溫暖如春?

對方告訴她,因為桃源洞下有靈穴。

真正的桃源洞或許是這樣,然而昆侖幻境再怎麽逼真,也不過是假的罷了。

如今,“桃源洞”真正的成因昭然若揭。

冰雪與暖夏,都是燭九陰的力量。

“我只出了一點點力,”燭龍一甩尾巴,露出了一個小尖,“有個人找上我,讓我幫他裝點一下新出爐的幻境,舉手之勞而已。”

考慮到它只吹了一下又呼了一口,其實連手都沒舉。

“據我所知,昆侖幻境是由玉清各派合力煉制的。”淩玥穩了穩心神。

“是啊,但總要有一個發起者不是嗎?”燭龍晃了晃腦袋,“那得是一個真正見過昆侖的人。”

“你應當見過他,”它湊了過來,“我嗅到了他殘留的氣息,很淡,距離你們接觸過了不少時日,但瞞不過我。”

見淩玥不答,它又往前湊了一點,露出了一口獠牙,“不如我幫你回想一下?”

“他是不是穿着水合服,戴着扇雲冠,見人就問喜不喜歡狗,你答了喜歡也不給你吃?”說到最後,燭龍的語氣簡直可以用咬牙切齒來形容了。

淩玥面無表情的看着這條貪吃蛇,心中毫無波動。

行啊,姓楊的,翅膀硬了啊。

都能背着師姐在外面有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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