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開 - 第 11 章 黃泉殿（6）

陳錦不知道夜未央在牢裏經歷了什麽，他只記得當他再次見到她時，這個可憐的姑娘雙目中再也沒有了他初見她時的陽光和明亮。

而對于夜未央，那個她曾經無數次夢回的明媚春日從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變成了最殘忍的噩夢，連同這幾個月的快樂時光，像有形的刀子一樣一刀刀淩遲着她那未經世事的脆弱的心。曾經有多幸福現在就有多痛苦，陳錦看向夜未央時，竟意外地在她眼中看出了怨毒的神色。

陳錦了解雲天府的刑訊手段，他看着她，想必她已經把什麽都交代了吧，他這樣想着。

“妖女，聽着，”雲鼎陰森森地看着夜未央，“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鬼王及其後裔到底藏在什麽地方？你說你要見陳錦，我們也把他叫來了——再不說的話，我們就只能把你扔進絕情崖任你自生自滅了，那滋味可不好受——要知道，當初那以一己之力将神族滅族的魔修顧鴻，就是被扔進了絕情崖，想必連墳頭草都有兩米多高了。現在改邪歸正，還來得及！”

夜未央擡頭。在看見陳錦的一剎那，她原本灰暗的雙眸中立刻燃起了希冀。“你可以再和他說一句話，”雲鼎冷酷地說，“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陳錦……”夜未央看向他，少年一如初見時朝氣蓬勃且了無心事。陳錦嗯了一聲；這一聲仿佛給了她莫大的鼓勵似的，使她接下來這句存了好久的話終于破口而出：

“陳錦，你知道的，我這麽喜歡你。所以我還是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我還是不相信你會欺騙我、設計我。”她啞聲說，“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哪怕一點點，都好呢？”

——她還是不死心。

——在經歷過雲天府的拷打、暗無天日的牢房、粗暴狠毒的對待，以及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與絕望之後，她還是不死心，盼望能從陳錦口中得到一個不一樣的答案，救她脫離無邊無際的苦海。

陳錦厭倦這種無意義地反複被問詢同一個問題，心中所想沖口而出：“沒有，一點點都沒有。你有什麽值得我喜歡？論容貌，你不屬上等；論性格，你太驕縱，我不喜歡一直慣着別人；論家世，我會是未來雲天府主的左膀右臂，而你，只是下界一個永遠也見不得光的鬼。你不過是因為聖女以及鬼王後裔未婚妻的身份才讓我有接近你的目的，想通過你得知鬼王及其後裔的下落罷了。我以前一直以為你雖然不懂事不識大體但是個本性善良的姑娘，但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麽沒有自知之明！”

夜未央盯了他很久，陳錦毫不猶豫地回視。終于，夜未央慘淡地笑了下，仿佛終于死心了似的，說：“好。我說，我說我知道的一切。”

雲鼎給了陳錦一個贊許的眼神，陳錦連忙表示不敢當。他的任務只是把鬼族聖女帶回上界，其他的不歸他管，他也沒有興趣。正當他準備告辭離開時，突然感覺到有什麽溫熱的東西噴到了他的左眉心；他擡袖去擦，竟然沒有擦下去。

他驚疑不定地環顧四周，發現他和夜未央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被一線黃色的光暈環住。而夜未央，在咬破舌尖的血噴到陳錦眉心之後，一字一頓地念道：

“我夜未央，鬼族第十七代聖女，以三魂七魄詛咒：終其一生，陳錦永不能得其所愛。碧落黃泉為鑒！”

拼盡全身的力氣說完這句話，夜未央便感覺到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她知道，那是靈魂離開**，去實施詛咒的痛苦。在意識完全消失之前，她的腦海中浮現過許多她這十五年遇見過的人和事。她想起一直寵着她的師父和師兄們，得知這個消息的他們，一定會很傷心吧？還有那個叫她阿央的人，他在教她如何詛咒的時候，是不是早就想到了會有這麽一天？還有星獵師兄……

是啊，還有星獵師兄，還有那個因為她喜歡白色就硬生生把自己的一身紅毛一根一根地變成白色的星獵師兄，那個一直在極寒之地用自己的體溫溫暖着她的星獵師兄，那個她不經意間說過的一句話都能記好久的星獵師兄，那個變回狐貍形态做各種幼稚的動作只為博她一笑的星獵師兄……

那個為了全她去中界看看的願望，故意放她走而被重罰，卻在受罰期間仍不忘記托人給她帶去她一直想要的漂亮的凝固的雪花片的星獵師兄。

她在最後的最後似乎明白了什麽，可是，又有什麽用呢？

她的魂魄已經作為詛咒粘連在了陳錦身上，如同跗骨之蛆；從此她不再有意識和記憶，三界六族的一切，都将與她無關。

包括夜飄雪，她的星獵師兄。

作者有話要說：

夜未央：如果有來生，我一定好好愛我的星獵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