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春腰 - 第 39 章

第39章

雪棠下了狠力, 牙齒刺破衣衫直咬住沈離的皮肉,不過片刻便将沈離的肩頭咬得滲出鮮血,濃重的鐵鏽味頃刻間便溢滿口腔。

她抽出帕子把嘴角的血跡擦掉, 使勁兒在沈離的小臂上掙紮,歇斯底裏道:“你把我放下來,我定要看一看那畫中人是誰?”

沈離不語, 只腳步絲毫未停歇,不過片刻就抱着雪棠出了密室。

凝枝正坐在牆根兒打絡子,忽聽到雪棠的怒斥聲,擡起頭來,只見沈離單手抱着雪棠,大步流星向寝屋走去。

瞧二人這架勢當是起了極大的龃龉,聖上雖對九公主用心不純, 卻一直都是百依百順,如今怎麽就鬧了起來?

莫不是聖上想要對九公主用強?凝枝的心倏得就提了起來,将手中的絡子扔進針線筐,撒腿向寝屋飛奔而去。

好容易奔到門口, 卻見房門“咣”得一下從裏面阖上,饒是她死命去推, 也紋絲不動。

凝枝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在門口團團打轉,這時忽聽到雪棠鯨波怒浪的聲音:“你既不讓我看那畫像,我便再不要理睬你,你且趕緊離開, 以後休要踏入長樂宮一步。”

什麽畫像?凝枝正心生疑窦, 接着便聽到沈離說了兩句話,他的聲音很低, 卻十分溫柔,顯見是在安慰雪棠。

雪棠呢?卻半點不肯領情,不過片刻便往地上擲了一個花瓶。花瓶碎裂的聲音泠泠作響,震得人耳膜發顫。

這時房門倏得被人打開,只見雪棠怒目站在門口,紅着眼指着沈離道:“你趕緊出去,我再不要看到你。”

因着太過于生氣,她雙目赤紅,削肩甚至微微顫抖起來。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沈離罕見的犯了難,他最不願看到雪棠生氣上火,卻又不能讓她知曉畫像上的人是誰?只得溫聲安慰:“我這就離開,你莫要再生氣。”

話畢提腳向門外走去,走到凝枝身邊的時候又低聲叮囑:“安寧心情不好,你且把她照料好了。”

凝枝待雪棠自是忠心不二,奈何雪棠壓根不許她進屋,将房門從裏面插住,撲到拔步床上便大哭起來。

一直哭到夜幕四合,才抽抽搭搭打開房門,一打開門,凝枝便滿臉憂心的沖了進去。

“我的公主,您這是怎麽了?”凝枝把雪棠抱到懷裏,輕聲詢問。

雪棠又抽泣了一會子,才斷斷續續說道:“皇兄藏着一個女子的畫像,我只不過想看看那女子是誰,他竟無論如何都不肯答應。”

“所以您就把陛下的肩膀咬得鮮血淋漓?”凝枝猶記得沈離月白色衣衫上的血跡。

雪棠點點頭,事發時她怒不可遏,現在想來卻有些懊悔。

屋內明明放着冰鑒,凝枝的手心卻流出了層層熱汗。九公主是孩子心性,她察覺不到自己的心意,凝枝卻能識得。

九公主對陛下分明就是有了獨占欲,這才受不了旁的女子在陛下心中有一席之地。

沈離對雪棠的心思凝枝一清二楚,若是雪棠再對他有了同樣的心思,二人又如何還能把持得住,沈離生命在外,到時候雪棠定會成為衆矢之的。

她定要把雪棠的心思遏制住不可,凝枝抽出手帕,把手心的汗水擦掉,對着雪棠循循善誘:“陛下今年二十有四,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心裏有鐘意的姑娘最是尋常不過。”

“九公主可聽說過武帝金屋藏嬌的故事,男子大都如武帝,遇到了心儀之人,便要把那人藏起來千珍萬寶的護着,斷不肯讓旁人觊觎。”

“陛下定是喜歡極了那畫中之人,這才不想讓公主知道她的身份。後宮空置,陛下膝下也沒有血脈,現下有了心上人,便有望孕育龍嗣,這是天大的好事,公主可千萬不要因着這個和陛下置氣。”

凝枝的話自是有道理的,可不知為何,雪棠不僅沒有開懷,反而更加郁悶,至于為何煩悶她又說不出來,只把過錯都歸集到沈離身上,一連幾日都閉門不出,便是沈離親自上門也避而不見。

周晗蘊在宮宴上出盡了風頭,卻半點都高興不起來,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只是沈離保護雪棠的擋箭牌,現下她有多風光,以後便有多凄慘。

她怏怏地行在街頭,忽被去一人擋住去路,擡起頭來,只見來人身高九尺有餘,端的是英勇魁梧,不是霍青又是誰?

上次她好容易才把雪棠約到宮外,卻因着霍青行事不利功虧一篑,現下再無興致應對霍青,轉過身便要走。

這時忽聽霍青道:“周小姐若想入主後宮,需在安寧身上下功夫,沈離智多近妖,你又如何能奈何得了他?”

短短一句話,直接戳中周晗蘊的命脈,周晗蘊頓住腳步擡頭看向一側的茶肆,向霍青做了個“請”的手勢。

丫鬟欲要跟上去,卻被周晗蘊斥退,屋內只餘下她和霍青兩人。

霍青開門見山:“安寧之所以和沈離有私,是因為她曾中過青絲繞。”

高門大戶的腌臜和內宮相比也不遑多讓,周家是世家大族,內宅争鬥嚴重,周晗蘊自然聽說過青絲繞的名頭。

她屏氣凝神等着後話。

霍青接着道:“安寧是礙于青絲繞才和沈離有了勾扯,私心裏不過把沈離當成她的兄長。

你若讓她知曉沈離對她的心思,她定會對沈離敬而遠之。”

周晗蘊雖已信了七八分,卻也不敢全然信任霍青,開口問道:“你一個外臣又如何能知曉內帷之事?”

霍青一字一頓道:“那青絲繞便是我下的。”

周晗蘊不再多言,起身離開茶室。待她走遠了霍青才站起身來,若細瞧便會發現他腳步蹒跚,一條腿已然成了擺設。

周晗蘊心裏存了事,天一亮便直奔豫章宮,委婉地把沈離對雪棠有意,雪棠只把他當成兄長的事說了出來。

都是千年的狐貍,無需把話說的太透,只要點到為止即可。

鄭太後當即便發了帖子,命皇親國戚夜晚到豫章宮參加宮宴。

和王太後的奢靡鋪張不同,鄭太後極是簡樸,只一場宮宴便得到了克勤克儉的好名聲。

自昭帝駕崩後,雪棠在宮宴上一直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倒是有幾個姐妹湊過去和她說話,她卻心不在焉,只盼着沈離日理萬機,不要到宮宴上來。

二人已有好幾日未見,她雖知道自己不該動怒,卻還是忍不住和沈離置氣,宮宴上人來人往,她可不想讓旁人瞧出她和沈離生了嫌隙。

可惜天不遂人願,雪棠剛用了半盞酥酪便聽內侍禀告說是聖上到了。雪棠低下頭,原不想理睬沈離,卻還是忍不住掀起眼皮,偷偷瞥了他一眼。

沈離身穿一襲青光色長衫,腰間束一條深色的蹀躞帶,看起來玉樹臨風,似乎比前幾日要清瘦一些。

他緩步穿過人群,走到雪棠的位置時忽停下腳步,垂眸凝着雪棠,溫聲道:“九公主陪朕到主桌用膳。”

衆人的目光紛紛投到雪棠身上,雪棠頃刻間便成了焦點,饒是她不情不願,也不好當場讓沈離沒臉,只得硬着頭皮和沈離同案而食。

她心情不好,面對滿桌的佳肴半點胃口都沒有,沈離只挑着她素日喜歡的菜色給她布菜,她卻神色怏怏,半點都不肯用。

鄭太後将一切看在眼中,便篤定了周晗蘊的說辭,看來沈離果真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既如此,想拆散二人便容易的多。

想到前幾日內侍探聽到的消息,鄭太後愈發志得意滿,內侍回禀九公主從貴妃的寝屋出來以後便嚷嚷着要看畫中之人,聖上雖不言不語,卻一直未讓她看。因此九公主大動肝火,一連幾日都不讓聖上踏足她的寝屋。

旁人不知道那些畫卷的內情,鄭太後卻知曉的一清二楚,她心思細膩,又在長樂宮居住多年,有些事情比謝貴妃知道的還要透徹。

她勾起唇角得意一笑,無需大動幹戈,只要把畫卷一事稍加渲染,便足以讓雪棠對沈離厭惡至極。

酒足飯飽,宴會散去,雪棠剛站起身,便見太後身邊的大宮女翠珠匆匆行到她跟前,翠珠躬身向雪棠行了個禮,溫聲道:“請九公主稍待,太後娘娘想和您說一會子話。”

雪棠見識過鄭太後的淩厲手段,又哪裏敢獨自和她相見,下意識便把目光投向沈離,沈離握着整個鄭家的身家前程,自不怕鄭太後像上次那般對雪棠行陰毒之事,遂點了點頭。

雪棠随着翠珠來到鄭太後的花廳,依照禮數恭恭敬敬向她行了個萬福,鄭太後一改往日的冷漠模樣,罕見的對雪棠露出了個笑臉。

她指了指下首的玫瑰椅,對雪棠道:“坐下說話。”

雪棠擦着玫瑰椅邊沿坐下,警惕地看向鄭太後。

鄭太後對雪棠的抗拒視而不見,她呷了一口清茶,溫聲對雪棠道:“你是不是想知曉密室內那畫卷之中的女子是誰?”

雪棠倏得坐直身體,眸中滿是震驚。鄭太後怎麽會知道長樂宮的密室,又怎麽會知曉她和沈離的龃龉?

鄭太後詭計多端,饒是她好奇心再強,也絕不會和鄭太後為伍?

雪棠思忖片刻,決定裝傻充愣,斷不肯接鄭太後的話茬,開口說道:“什麽密室,什麽畫卷,兒臣不知道母後在說什麽?”

鄭太後似乎早就料到雪棠會是這個反應,她也不着急,只溫聲道:“五日後皇帝出宮祭天,屆時,哀家帶你到密室瞧一瞧那畫中之人是誰?”

話畢,不再多言,對雪棠揮了揮手:“你且下去吧,哀家乏了要早些休憩。”

雪棠自是睡不着的,直覺應當把太後的話告訴沈離,但礙于面子又不願主動向沈離示好,點燈熬油一般熬了大半宿,一直熬到燈火闌珊才沉沉睡去。

沈離處理完政務便傳了轎攆向長樂宮而去,夜深人靜,門房正昏昏欲睡忽見一道青光色身影進入院門,原要大聲呵斥,看到來人的面容時便悻悻然閉上了嘴。

沈離大步流星來到雪棠的寝屋前,只見屋門牢牢關着,門口還守着兩個小宮人。

流螢、流碧因着幹活麻利被凝枝提到了雪棠身邊,她們年紀小小,雖對主子赤膽忠心,卻不曉得做事的尺度與分寸。

見慣了主子在陛下面前作威作福,流螢頗有狐假虎威之感,她伸手擋到沈離跟前,頤指氣使道:“公主說了不讓陛下到屋內去,還請您留步。”

沈離聞言,臉色倏然冷冽下來,居高臨下睇着流螢,壓低聲音道:“你是個什麽東西,竟也敢攔着朕。”

流螢時常随侍在雪棠身邊,印象中的陛下溫文爾雅最是好說話,從未見過他疾言厲色的模樣。

現下見陛下變了臉,猶如疾風驟雨一般陰沉,當即便吓得瑟瑟發抖,忙跪地求饒。

沈離惜字如金,只道了一句“滾”,流螢、流碧便嗫嗫地退了下去。

待人影不見了,他方拿出一把匕首穿進門縫,一點一點把門內的木閘挑開,輕手輕腳進了屋。

一步一步踱到拔步床邊,雪棠正睡得香甜,檀口微張,雙目緊緊閉着,纖長的睫毛猶如一把小扇子,在臉上投出一小片陰影。

不過幾日未見,沈離竟生出了一種恍如隔世之感,他脫掉外衫側躺到榻上,伸手把雪棠抱到懷中。

雪棠嬌嬌軟軟,身上還彌漫着清甜的鵝梨香味,簡直讓人疼到骨子裏去。

沈離低下頭在雪棠的脖頸處輕輕吻了一下,這時忽聽雪棠低聲呢喃了一句什麽,側耳細聽,原來她口中呢喃的是修安哥哥。

沈離的眸色倏然變暗,親吻雪棠的力度也漸漸重了起來。撕開緋色交領,沿着溝壑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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