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春腰 - 第 53 章
第53章
晨光熹微, 沈離輕手輕腳到外間洗漱,洗漱完才折回寝屋穿外衫,剛出門, 忽聽榻上的人翻了個身,轉過身,只見雪棠已然睜開了眼睛。
她習慣晚起, 現下很顯然還未清醒,睡眼惺忪地看着沈離,小聲咕哝道:“皇兄是要去上朝嗎?”
沈離颔首,這時只見她懶懶地攤開雙臂,對他做了個擁抱的姿勢,十分自然地說道:“皇兄先抱一抱我再去。”
她又嬌又小,軟軟的一小團, 嬌滴滴的向他撒嬌,簡直讓他的心都要化了。沈離揚起唇角笑了笑,大步走到拔步床前,輕輕伏到雪棠身前, 将她抱了又抱。
她心滿意足,高興的眯起眼睛, 不過片刻又進入夢鄉。待她睡着了,沈離才提步到太極殿上朝。
鄭太後眼見着沈離到了太極殿,這才帶人進入太極宮找雪棠興師問罪。
鄭太後氣勢洶洶向寝屋沖去,宮人忙跪到她跟前阻攔:“太後娘娘留步,陛下有令除卻他與……”
看着鄭太後怒氣沖沖的樣子, 宮人将安寧公主這幾個字咽了下去, 接着道:“陛下有令,除卻他本人, 閑雜人等不得進入太極宮內寝。”
想到安樂臉上那紅紅的掌印,鄭太後又如何忍耐得住,一改往日僞善的形象,怒聲斥道:“哀家是皇帝生母,算什麽閑雜人等,你若識相就趕緊讓開。”
太後雖勢重,但這皇宮到底是由皇帝做主的,宮人雖害怕極了,卻還是戰戰兢兢跪在鄭太後跟前,一動也不動。
真是反了天了,一個宮人都敢違抗她的命令,鄭太後怒不可遏,向身後的內侍使了個眼色,命令道:“将這個賤婢拉下去。”
內侍領命,像拖抹布一般将宮人拖到了外間,見太後動了真格的,太極宮的宮人紛紛跪地勸誡,鄭太後自不會聽,推開房門便進了內寝。
進門處鋪着波斯進貢的地毯,柔軟厚實,踏上去一點聲音都沒有,裏面挂着瑩潤的珍珠珠簾,那珍珠飽滿圓潤,只一顆就十分珍貴,串成一面珠簾自是價值連城。
鄭太後皺起眉頭,沈離在邊疆歷練多年,最是了結底層老百姓的艱難貧苦,是以登基以後以身作則、提倡節儉,十分受人稱贊。
如今為了讨好安寧這禍水,竟也變得奢靡無度起來,他待安寧比昭帝待貴妃還要寵溺,想到這兒,鄭太後的臉色倏得就變成了雪白,難道沈離要走昭帝的老路不成?
鄭太後越想越不安,三步做兩步奔到拔步床邊,手臂一揚就将朱紅色紗帳撩了開來。
果不其然,雪棠正卧在床上睡得香甜,呼吸均勻,嘴角甚至還噙着淺淺的笑容。
鄭太後死死盯着雪棠,因着這賤人,她的女兒顏面盡失,她的兒子理智全無,她竟還如此安逸。
怒氣直沖上天靈蓋,鄭太後擡手便裹了雪棠一個耳光。
臉上傳來劇痛,雪棠原以為在做夢,她慢吞吞睜開眼睛,入目瞧見一張厲聲厲色的臉龐。
她這才清醒過來,屈辱和委屈齊齊湧上心頭,她倏得坐起身,拉開和鄭太後的距離,開口說道:“母後在做什麽,為何無緣無故便掌掴于我?”
鄭太後有備而來,自不會落入下風,指着雪棠便是一通訓斥:“哀家原以為你是受了皇帝的脅迫才委身于他,哪成想竟是個不知廉恥的。”
“身為上了玉碟的公主,你不僅和自己的兄長厮混,還狗仗人勢欺辱安樂,哀家瞧着你天生就是個不安分的,跟你母妃一樣,都是禍國殃民的禍水。”
鄭太後若單單訓斥雪棠,她尚可以忍耐,現下扯出謝貴妃便真真兒觸了雪棠的逆鱗。
雪棠氣咻咻盯着鄭太後,頤指氣使道:“你也配提我母妃,當初在長樂宮若沒有我母妃的照拂,你又如何會有今天。
你不感激我母妃也就罷了,竟還往她身上潑髒水,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不成?”
雪棠被嬌寵着長大,半分委屈都沒受過,因此養成了心急口快的性子,話一出口便察覺到自己的失言,但覆水難收,她也無可奈何,只梗着脖子又微微後退了一些。
鄭太後原本是來給安樂打抱不平的,沒成想雪棠竟敢對她出言不遜,她是當朝太後,被萬人尊崇,又哪裏受得了被小輩指着鼻子罵,當即便擡手又裹了雪棠一個耳光。
揚聲對身後的侍從喊道:“來人,把安寧綁到慎刑司去,她不孝不悌、肆意妄為,哀家身為她的嫡母,定要好好教她學一學規矩。”
話音一落,她帶來的宮人便紛紛向雪棠湧去,太極宮的宮人奈何不了太後,卻也絕不會讓太後的宮人肆意妄為,忙上前去攔,兩撥人撕扯到一起,你推我、我拉你,頓時就亂成了一鍋粥。
混亂不堪之際,忽見一道玄色身影進入屋內,沈離身高體長、氣勢迫人,半句話都未言,只站在那裏,宮人便不敢造次,屋內頃刻間便安靜下來。
他走到拔步床邊,單手摟住雪棠的腰肢,将她抱到地上,低下頭凝視她被掌掴的又紅又腫的臉頰。
他擡起手,似乎想要摸一摸她的臉,又唯恐傷到她,複又把手垂下。
轉而看向鄭太後,漆黑的眸中滿是冷意:“母後真是越發糊塗了,是我強迫雪棠與我在一起,錯都在我,您又何故拿雪棠出氣。”
鄭太後直直瞪着沈離,這便是她教養出來的好兒子,竟不分青紅皂白便将錯處都歸咎到她身上,真真一個白眼狼。
她再顧不得體面,開口說道:“哀家是安寧的嫡母,擔任着她的教養之責,孰是孰非還輪不到你來評判。”
話畢,再不想多言,轉身便要離去。這時只聽沈離道:“母後教養子女,朕不能置喙。那朕處理前朝之事,懲治貪贓枉法之徒,母後也萬不要插手。”
“十一!”沈離揚起聲音,“奉車都尉鄭永安利用職務之便徇私枉法、私吞白銀五千兩,你速速将人緝拿,關入天牢等候發落。”
鄭永安正是鄭太後的娘家侄子,鄭太後出身不顯,父兄雖都有官職在身,卻也不過是上不得臺面的小吏,沈離登基以後,才慢慢被提拔起來。
到底沒見過世面,鄭永安乍一掌管上京都的車馬便起了貪念,不過五六個月,已然貪污了上千兩白銀。
沈離看在太後的面子上對鄭永安的貪墨之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現下太後既不顧及顏面掌掴雪棠,他也無需再放任鄭家人胡作非為。
他的阿棠嬌嬌弱弱,必是半點委屈都不能受的。
鄭太後不可置信的盯着沈離,低聲道:“你竟要為了安寧這妖女打壓你表兄,你哪裏還有半點明君的樣子?”
沈離不置可否,只道:“鄭家不單有鄭永安,還有母後的血親兄弟,朕不能奈何母後,但處置鄭家人卻不在話下。
雪棠若再遭受半點委屈,朕便将鄭家人統統打入天牢。”
沈離以前就說過這話,鄭太後從未放在心上,哪成想他竟真得動起了真格,她這個兒子真是鬼迷心竅了。
鄭太後氣得直打擺子,雖擔憂自己的侄子,卻也知道沈離既已發了話就斷不會再更改,只恨恨瞪了沈離一眼,便由宮人架着出了太極宮。
灰頭土臉,頗有落荒而逃之感。
待人都出去了,沈離才萬分心疼的把雪棠抱到懷中,溫聲安撫:“都怪我回來的太晚,否則你也不用受這樣的委屈。”
雪棠自然是委屈的,但她自己也有些太沖動,雪棠吸吸鼻子,伏到沈離身前,低聲道:“也怪我太沖動,總不懂得轉圜,這才屢屢吃苦頭。”
沈離抱着雪棠的手臂越收越緊,聲音也鄭重起來:“你現下的性子便是最好的,半分都無需改變。需要改變的是旁人,不是你。”
“我若連你都護不住,也無再坐擁天下了。”
他為了她與自己的親生母親交惡,為了她将自己母族的表兄下獄,說不感動是假的,但二人之間隔着昭帝,隔着滿屋子的畫卷,雪棠又怎麽會真的接受沈離。
心軟了又軟,她一次又一次的警告自己要硬起心腸,雪棠深吸一口氣,回抱住沈離,聲音愈發甜膩:“這世上再沒人比皇兄待我更好了,有皇兄在,我便什麽都不怕。”
雪棠愛面子,因着臉上浮着顯眼的掌印便閉門不出,直到那紅痕消失殆盡,才由沈離陪着到禦花園散步。
天氣難得涼爽了一些,因着有風,雪棠便起了放風筝的心思,她愛美,便是風筝也要最美的,精挑細選一番,最終挑了內務府新制的美人風筝。
美人風筝好看歸好看,但因着是按照美人的樣子制作的,便比旁的風筝要大一圈,雪棠放不起來,扭頭看向沈離,嬌聲道:“皇兄,你幫幫我!”
沈離含笑接過她手中的線軸,逆着風快跑幾步,便把風筝放了起來。他總是這樣,無論什麽都做得極好。
沈離把風筝放到高空,才将線軸還給雪棠。
雪棠歡喜不已,扯着風筝跑來跑去,約是太過于雀躍,左腳絆住右腳,生生摔倒在地。疼痛傳來,雪棠低呼一聲,小臉當既便疼成了慘白色。
沈離原在一側品茶,見狀忙跑到雪棠跟前,把她扶起來,将她安置到一側石凳上,蹲下身小心翼翼脫掉她的鞋襪。
雪棠原本白嫩嫩的腳丫子現下又紅又腫,一動也不敢動。
沈離複又給她穿好鞋襪,低聲安慰:“當是腳踝處錯了骨,待醫正給你正好,便無礙了。”
話畢,揚聲對一旁的十一吩咐:“快去請王醫正。”
十一應聲而去,沈離彎腰抱起雪棠向太極宮折返。
“皇兄,我的腳好疼。”尖辣辣的痛感從腳底一直蔓延開來,雪棠只覺得難受極了。
因着疼痛,她的額角滲出晶瑩的汗水,沈離只一只手,自不能騰出手來給她擦拭,他側過臉,将她額角的汗水一點一點吮掉,溫聲道:“你再忍一忍,太醫馬上就到。”
“陛下,您在幹什麽?”平地起驚雷,二人尚在絮絮低語,忽聽到一聲咆哮。
一行身穿官服的朝臣從竹叢後奔來,他們直愣愣瞧着沈離和雪棠,眸中滿是驚詫。